他半邊聽力受損,不自覺地大聲說話,讓張保慶別忘了帶上吸金石。


    張保慶拎起背包和棗木杠子,告訴白糖把心放肚子裏。


    二人相互打個手勢,急匆匆往外走。


    怎知台階下縮著一個黑影,他們倆險些一腳踩上。


    白糖一肚子邪火,正不知道拿誰出氣,哪還管你是人是鬼,一伸手揪住了那個黑影,借著洞穴中的熒光一看,正是半夜在三仙賓館爬窗戶的黑衣女子!


    張保慶和白糖經過那一連串怪事,幾乎將此事拋在了腦後,這個黑衣女子,與偷油賊、老槍等人是一個團夥,一路上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不知是衝著什麽來的,如果按原路走出山裂子,肯定會跟這夥人遭遇。


    他們倆趕緊向四周看了看,並未發現其餘幾人的蹤跡。


    白糖揪著黑衣女子的頭發,拎雞崽子一樣拎到供桌旁,罵道:“去你小妹妹的,早看出你沒憋好屁,跟著我們想幹什麽?”黑衣女子一臉驚恐:“大哥,我看你倆是好人,我……我……”張保慶見白糖衝自己使了個眼色,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的衣扣在左,後頸上還文了一隻口銜銀元寶的花皮貂,心頭登時一沉:“原來這夥人是厭門子!”而那個黑衣女子還在捏造謊言,自稱是被人拐賣到三仙賓館的,家裏還有個三歲的女兒,跑了幾次都沒跑成,這一次趁天黑下雨,摸上了他們開的汽車,求二人救自己逃出虎口,說完戰戰兢兢地問:“大哥,你們能帶我走嗎?”白糖忍不住發作起來,端起手中的雙筒獵槍,沉著臉說:“你猜猜吧,猜對了給你留具全屍!”張保慶也恨這黑衣女子狡獪,怒氣衝衝地問道:“你們這夥厭門子有幾個人?跟了我們多久?”白糖將槍口抵在黑衣女子頭上,惡狠狠地說:“再不如實交代,讓你腦袋開花!”


    二人一句接一句,連珠炮一般拆穿了對方的身份,再加上白糖膀大腰圓,望之如泰山壓頂,確實比較有震懾作用。


    黑衣女子隻得承認,她是為了吸金石而來。


    厭門子的人一直以為吸金石在馬殿臣手上,所以這夥人始終在找那個天坑。


    當初張保慶一上長白山,從天坑大宅中帶出寶畫《神鷹圖》,厭門子的人就盯上他了。


    回到家不久,張保慶的《神鷹圖》又被人用十塊錢騙走了,所以厭門子沒對他下手,轉去追蹤一隻眼的老洞狗子,不過仍在暗中留意張保慶的動向。


    這一次張保慶三上長白山,開車往東山林場送貨,立即引起了厭門子的注意,一路尾隨至汛河林道的穿山隧洞,失了張保慶和白糖的蹤跡,隻見到他們倆開的那輛車。


    厭門子的人分頭找尋,她發現有個山裂子,想鑽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再伺機而動,不料越走越深,直到被二人抓住。


    張保慶聽得不寒而栗,想不到厭門子盯了自己這麽久,自己卻全然不覺,耗子鑽洞、壞人鑽空,真令人防不勝防!


    3


    黑衣女子見張保慶分神,突然撥開白糖的槍口,揚手撒出一團泥沙。


    白糖立即往後躲閃,用力過猛失去重心,摔了個四仰八叉。


    黑衣女子擅長聲東擊西,不等張保慶反應過來,轉身就來搶他的背包。


    張保慶一隻手緊抓著背包不放,另一隻手舉起棗木杠子作勢要打,他一來不想打出人命,二來下不去手打女人,頂多嚇唬對方一下,迫使黑衣女子知難而退放開背包。


    怎知這個黑衣女子左手扯著背包,右手腕子一翻,中指上已多了個烏黑的鐵指甲,大約半寸長短,出手如電,一指戳在張保慶腋下。


    張保慶“哎喲”一聲,讓鐵指甲捅了個血窟窿,身子登時麻了一半。


    以前跑長途的時候,聽說有一路劫道的,通常扮成單身女子搭車,用手在司機身上掐一下,即可使人周身血脈阻塞,瞬間失去行動能力,民間稱之為“鉗子手”或“抹子手”,又叫“五百錢”,因為要用指尖發力將銅錢捏彎,至少捏夠五百枚銅錢方可入門,指尖的勁力練到一定程度,在與人握手、摟抱、說笑之間,沾身拂衣即可致人傷殘。


    以前的小偷皮子大多會練這手兒,不過很少能練到傷人的地步,師父也不肯傳,就有心懷不軌的做鐵指甲,用以傷人劫財。


    張保慶雖然有個利索勁兒,躲得也挺快,但仍被這一指戳得不輕,再也站立不穩,倒在地上疼得喘不過氣,棗木杠子也掉了,背包卻沒撒手。


    說話這時候,白糖掄著獵槍衝上來幫忙。


    黑衣女子身法靈活,抬腿就是一記撩陰腳。


    白糖急忙用獵槍擋住,驚出一身冷汗,心說:這小娘們兒太他媽狠了,這一腳要是讓你兜上,我不斷子絕孫了?他和張保慶吃虧就吃虧在不敢下死手,厭門子為了搶奪吸金石而來,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白糖意識到這點,渾勁兒一發作,下手可就沒了顧忌,隻是不想開槍引來厭門子的同夥,怒罵聲中倒轉了獵槍,用槍托去砸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滑得如同一條泥鰍,放開與張保慶爭搶背包的手,迅速往旁邊一閃,槍托重重砸到了地上。


    白糖不肯甘休,掄槍托追著打。


    黑衣女子隻顧躲閃,慌亂之中沒看到腳下的樹根,絆了一個跟頭。


    白糖罵了句“活該”,手中獵槍對著黑衣女子摟頭蓋頂砸了下去。


    眼看這一下,就要砸個腦漿迸裂。


    恰在此時,一個又高又長的黑影躥上石台,穿得破衣爛衫,像是一個蹲在路邊要飯的乞丐,但是怪力驚人,一把抓住了白糖掄下來的槍托。


    此人電線杆子成精似的細麻稈身材,長胳膊長腿,大巴掌大腳,頂著個活骷髏一樣的腦袋,冷不丁一看能把人嚇一跳,而且雙眼外凸,按相麵的話說,這叫“蜂目蛇形”,主窮凶極惡,絕非善類。


    盡管沒照過麵,可張保慶和白糖一看來人身形就知道,分明是雨夜之中那個偷油賊。


    白糖發覺槍管衝著自己的臉,槍托和扳機則在對方手中,忙把身子讓到側麵。


    這時候獵槍也響了,“砰砰”兩響,都打在了畫樹石匣上,緊接著從中傳來一陣不絕於耳的怪響,聽得這幾個人周身悚栗,手腳打戰,頭皮子過電似的一陣陣發麻,身上的雞皮疙瘩直往下掉。


    躲藏在樹根中的棒槌蟲,也似受到了什麽驚嚇,爬出來四散逃竄,眨眼都不見了。


    張保慶心裏有種不祥之感,此地曾是一處天坑古洞,洞口應當就在畫樹石匣正上方,不知多少年前,從高處落下來的泥土,填滿了畫樹石匣的裂縫,又有種子落下,在石匣頂部長出了幾棵棒槌樹。


    棒槌樹長上一千年,也不會過於高大,根須卻是越長越長、越長越多,外形近似野山人參,所以才稱為棒槌樹。


    當年染上癩大風的人們,誤以為畫樹石匣中有寶棒槌,可以治愈他們身上的瘡毒,蜂擁上來挖這畫樹石匣,引發地震埋住了洞口,從此不見天日,足見畫樹石匣驚動不得,剛才這兩槍打上去,不知會引發什麽後果?


    黑衣女子並不知道畫樹靈廟中的秘密,也顧不上那陣怪響從何而來,一指張保慶叫道:“吸金石在背包裏!”偷油賊凶相畢露,奪下空膛獵槍甩到一旁,伸出長臂就來搶張保慶手中的背包。


    白糖氣急敗壞,他自持力勇,發著狠往前一衝,將偷油賊撞了一個跟頭,緊接著撲上去,死死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他仗著身大力不虧,掐得偷油賊直翻白眼,手腳亂蹬起不了身,當時就把兩隻破膠鞋蹬掉了,裏邊沒穿襪子,兩隻大腳腳趾都比普通人長出一倍有餘。


    偷油賊一隻腳撐著地,使盡全力將另一條腿舉起來,幾乎是躺在地上扯了個一字馬,抬上來的那隻腳,好像多出的一隻手,張開五個腳趾摁在白糖臉上。


    那隻毛茸茸、臭烘烘的大腳,不把人嗆死也能把人憋死。


    白糖實在忍不了,不得不往後避讓,扼住對方脖子的手也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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