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姚華山對他是望子成龍的恨鐵不成鋼心理,往日姚羨行事再荒唐,他還是盼著姚羨能有出息。


    畢竟這是他的長子。


    之前他一聽說姚羨這些日子流連賭場,本就氣急,又聽底下人說,還看到大少爺在當鋪出入,好像是在當東西。


    他惱火之下,讓人搜了姚羨的院子。


    沒想到真的找到了當票。


    在姚羨回來前,他連喝兩杯濃茶,都沒把心頭這股子邪火壓下去。


    本以為今天又得打斷一根棍子。


    結果現在居然告訴他,這混小子是想給他準備壽辰禮物,一時銀兩湊不開才犯糊塗當了自己的東西。


    一時間,姚華山心底又愧疚又感動。


    愧疚自然是誤會了他,雖然他當東西是不對,可也是出於一片孝心。


    感動更不用說,姚華山都不記得他們父子之間,能好好說話,是什麽時候了。


    這小子心底還是惦記著他這個當爹的。


    姚華山竟忍不住想起姚羨年幼時,那時他還未曾行事荒唐,十足的乖巧懂事。


    他從外頭回來,姚羨非要站在角門等著他。


    姚華山也會在外頭買些有趣的小玩意,小家夥看見眉開眼笑的,別提多開心。


    這樣父慈子孝的畫麵,已許久沒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所以剛才一聽到姚羨說,他當東西是為了給自己買壽辰禮物,姚華山這一下眼眶酸澀,失了儀態。


    姚羨感受不到他爹內心複雜的情緒,反而翻了個眼睛,“您不是說,不許我再隨意從家裏賬房支銀兩。”


    “你若是有正經用途,我自會允許。”姚華山輕哼著說道。


    此刻陳氏見父子兩人氣氛融洽,臉上揚起溫柔笑容,帶著體貼的口吻道:“既然說清楚了,老爺也該放寬心,可見大少爺還是有一片仁孝。”


    姚華山滿足點點頭。


    可是姚羨卻吊兒郎當笑起,問道:“爹,我說你這耳報神是不是太多了,怎麽我有點兒風吹草動,總有人立即告訴你呢。”


    “還不是你之前行事荒唐,你母…家裏頭都關心你。”姚華山突然頓住,急轉了話鋒。


    隻是姚華山,還是忍不住看了陳氏一眼。


    這意味深長的一眼,也讓姚羨注意到。


    一時,他想起分別前,沈絳那個篤定的笑容。


    他跟沈絳合夥上演這麽一場流連賭場的戲,無非就是讓姚家有些心懷不軌的人,以為他在賭坊裏輸了錢。


    不是喜歡告狀,這次他倒真巴不得對方趕緊向老頭告狀。


    這不,對方果然上當了。


    本來他心中對陳氏,還是存著幾分猶疑和期望。


    他期望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他曾經真視若親母的陳氏,不是那個一直在他爹身邊挑撥離間的人。


    可結果也隻是,戳破了他和陳氏之間的這層窗戶紙。


    姚羨不打算再留情,他說:“旁的不說,要是我今個沒買到這玉雕,遲幾日拿到手,豈不是又要被爹你打一頓。”


    姚華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姚羨說:“可想,我之前挨過多少次冤枉打。”


    他這麽說,陳氏憋悶到現在,差點一口淤血吐出來。


    之前姚羨行事荒唐,是有目共睹的。


    他居然有臉與老爺說,之前挨打都是別人冤枉他?


    哪怕是陳氏,都差點維持不住麵上的慈母形象,她隻得緩了口氣,開口說:“如今大少爺懂事,以前的事咱們都揭過,日後一家人和和睦睦。”


    姚羨笑嗬嗬地說:“以前的事都能掀開,不過今個的事兒得說清楚吧。”


    “什麽事?”姚華山疑惑道。


    姚羨說:“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誰跟爹你通風報信的。”


    他也不怕,大咧咧把話問出口。


    陳氏手裏握著的帕子,一下握緊。


    這次確實是她派人,將這兩件事傳給老爺。


    又賭錢又拿家裏東西出去當,這種敗家子行徑,是姚華山最厭惡的。本以為這次能讓老爺再厭惡與他,結果這反而像是一個陷阱。


    讓她一腳才進去了。


    這下老爺豈不是也要疑心,是自己刻意挑撥他們父子之情。


    陳氏思及此處,忍不住抬頭看向姚羨。


    他打小就沒了母親,後宅又掌握在陳氏的手中,她想要棒殺他,隻要做的悄無聲息,哪怕是姚華山也不會發現。


    果然,自打姚羨長大後,他被自己養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老爺是個男人,時常要在外頭忙著生意,一回來就是考校姚羨的學業。


    姚羨在她刻意縱容下,學業肯定是不精的。


    於是姚華山就對他嚴加管教,這一來二處,父子情分難免生分。


    本以為她這麽徐徐圖之,一定可以打壓姚羨,給她自己的兒子爭取更大的利益。


    可一向無往不利的她,這次居然被姚羨這個紈絝,反手坑了一把。


    她看向姚羨時,姚華山也瞥了她一眼。


    半晌,姚華山說道:“你又去賭坊又去當鋪,被人瞧見了,難免會怕你又犯了錯事。”


    “到底是怕我犯錯,還是純心告我狀。”姚羨嘲諷。


    此刻連之前看笑話的姚蕙,都察覺出氣氛不對勁。


    一直安靜坐著,不再說話。


    “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姚華山歎了一口氣。


    隻是這一聲歎息,卻歎的陳氏心底一塌。


    老爺這明顯是疑了她呀。


    姚羨撇嘴,冷哼了一聲。


    卻沒想到姚華山又說:“如今你年紀大了,既然不想繼續讀書,成天這麽混著也不是正經事兒,不如你去家裏鋪子幫忙。”


    “我不去。”姚羨下意識拒絕。


    姚華山正要瞪眼,卻聽他說:“我可不想過去打雜。”


    “你是大少爺,打什麽雜,自然是學習如何打理鋪子。”姚華山見他明顯有上進心,高興都來不及。


    姚羨得寸進尺:“那鋪子得我自己挑。”


    姚華山今日心情明顯不錯,點頭:“行,隨你自己挑。”


    *


    沈絳第二天又是一大清早,就見到了姚羨。


    果然,這次他不僅沒挨打的痕跡,反而滿麵春風,一見到她就誇道:“三姑娘,你可真是神了。”


    昨日他回家之後,他爹與他繼母的反應,居然跟沈絳與他之前說的一模一樣。


    沈絳笑問:“姚兄如此開心,應該還有好事兒吧。”


    姚羨也沒隱瞞,直接將他爹要給他鋪子的事情,告訴沈絳。


    雖然他是個紈絝,但並非真的一無所救。隻是之前他爹非逼著他讀書考功名,他對這個是實在提不上興趣,課業更是一塌糊塗。


    至於經商,他反而挺有興趣。


    所以姚華山讓他打理家裏鋪子,他心底是開心的。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親的認同。


    “我爹讓我在家裏的鋪子裏,隨便挑一個,要不三姑娘陪我一起去逛逛?”


    姚羨主動邀請,如今他對沈絳的信服更上一層樓。


    這姑娘,簡直就是他的福星呀。


    沈絳直接應下:“姚兄盛邀,我當然不會拒絕。”


    沈絳依舊一身男裝,跟著他去逛姚家在京城的鋪子,以方便挑選。


    姚羨痛快道:“你是沒看見我爹說要給我鋪子時,我繼母還有我妹妹的臉色。”


    以前都是他吃虧挨打,這回可是他看著別人吃癟。


    這種心情,比贏錢還痛快。


    沈絳輕笑了聲,抬頭望著麵前的鋪子,問道:“這便是你家最大的一間鋪子?”


    “這是我爹當初來京城時,開的第一間玉陶軒,不僅鋪子的位置好而且門麵極大,而且我爹一直格外看重。”


    姚羨得意望著,眼前這間生意興隆的店鋪。


    他問道:“你覺得這個地方如何?”


    沈絳點頭:“不錯,鋪子門臉寬闊明亮,這條街道的人流又極多,確實是個好鋪子。”


    “那就定這間。”姚羨不在乎的說。


    沈絳卻搖頭,神秘一笑:“我有更好的建議。”


    姚羨來了興趣:“什麽建議?”


    沈絳聽到姚羨說起昨天他爹的處置,姚華山是想用鋪子安撫自己的長子,卻又不打算對陳氏有任何處置。


    顯然姚華山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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