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一個含笑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響起。


    明明她想當做無事發生的,顯然老天爺沒聽到沈絳內心的祈禱,坐在旁邊的男人更是沒聽到。


    沈絳微抿嘴,小聲辯解:“倒也不是十分餓。”


    那就是一點點餓了。


    謝珣輕笑說:“京兆府衙門旁邊有家燒餅,做的極地道。”


    沈絳臉上帶著一絲微笑,輕聲說:“是嗎?那真是想嚐嚐。”


    隻怕這吃貨的名頭,打今個開始,算是要徹底蓋在了她的頭頂。


    好在馬車居然在此刻停了下來,到了。


    於是沈絳開心的掀開簾子,先行下車之後,在旁邊候著。


    謝珣踩著馬凳下來,朝一旁微轉頭,抬了抬下巴:“去買早膳吧。”


    沈絳得了吩咐,往不遠處的早點攤子走過去。


    這家不僅有燒餅賣,也有餛飩。


    攤主瞧見她過來,立即笑道:“小哥可是替程大人來買早膳的?”


    沈絳一愣,轉頭看著不遠處依舊站在原地的程嬰,問道:“老丈竟認得我家大人?”


    “那是自然,雖說程大人來京兆府沒多久,不過咱們這條街可都聽說了。”攤主手腳麻利的把爐子裏的燒餅拿了出來。


    沈絳又要了兩碗餛飩。


    她好奇問道:“為何?”


    “自然是程大人斷案公正,叫人佩服,”攤主笑嗬嗬回道。


    沈絳沒想到三公子不過才來了京兆府幾日,就有了這樣的好名聲,著實是厲害。她隨意看了眼旁邊,瞧見一個十四五的小姑娘正忙著盛餛飩,看模樣應該是攤主的女兒。


    隻是她盛一下餛飩,就往街對麵瞧一眼。


    瞧一眼,臉頰就紅了幾分。


    待沈絳轉頭看過去,又轉頭看著小姑娘,才知她竟是在偷看三公子。誰知她這麽一轉頭,反倒被小姑娘發現,並且還把人家嚇得不輕,滿滿的湯灑出一小半。


    手裏的瓷碗險些掉落在地上。


    “你這丫頭,怎麽做事沒輕沒重呢。”攤主埋怨女兒。


    小姑娘嘴角囁嚅,卻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待沈絳將吃食拿在手裏,重新回到謝珣身邊,眉開眼笑道:“三公子。”


    先前在車上,因為有趕車人來,她都是喚的大人。


    此時她一聲甜潤的三公子,倒是叫謝珣微怔。


    “原來三公子竟這般厲害,我不過是去買個早點,那位老丈便把你誇的猶如在世包公,說您斷案公正。”沈絳望著他,笑容燦爛。


    謝珣垂眸望了眼她手中的燒餅:“你買了幾塊燒餅?”


    沈絳:“五塊。”


    謝珣聞言,淡淡道:“咱們兩人,你為何買這麽多?”


    為何?


    她本來確實是隻想要兩塊燒餅的,但是那個攤主一直跟她聊天,直接就將燒餅放進了紙袋子中,等包完,直接就說了個價格。


    沈絳一心想回來跟三公子邀功,讓他知道自個在百姓心中,是何等威嚴。


    居然就被攤主糊弄過去了。


    沈絳此刻再低頭望著手裏提著的吃食,又回頭看了一眼街道對麵,那個看似憨厚老實的攤主。


    想她朱顏閣生意興隆,把滿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哄的是團團轉。


    沒想到她這個好獵手,居然也有被鷹啄了一天。


    她這是攤主套路了?


    “沒想到連個小小的燒餅攤,都深諳做生意的道理。” 待她搖頭,抬頭看著謝珣,問道:“三公子,為何這般清楚攤主的小伎倆?”


    按理說謝珣這般,瞧著清冷出塵的性子,不會在意這些吧。


    卻不想謝珣看了她一眼後,悠悠道:“他與府衙中其他大人的小廝,也都是這般說的。”


    沈絳瞠目,好吧,原來人家一網子下去,捕的不隻一條魚。


    不過想想也是,為官者,誰不愛聽旁人誇他勤政愛民呢。


    見她一張小臉鼓鼓,似乎還在鬱悶,自己這般機敏的人居然會被隨意忽悠。


    謝珣終於還是淡聲開口:“左右你也不算虧。”


    沈絳抬頭望他。


    “你聽他誇我時,不是也極開心的。”謝珣語氣悠然。


    沈絳拎著的燒餅,好似一下燙手的拿不住。


    險些被她扔掉。


    她一雙星眸望向謝珣,滿眼就差寫著,我不是,我沒有。


    奈何謝珣此刻竟轉身直接進了衙門,沈絳隻得跟上去。一路上,竟還與其他兩位大人遇上,雙方簡單打了打招呼,謝珣帶著她繼續往裏走。


    好在沒人注意她這個垂著頭的小廝。


    府衙裏每個大人都有自個專門的值房,以便不時之需。


    謝珣帶著沈絳到了值房,便讓她把早點放下,“坐下吃吧。”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沈絳立即搖頭。


    哪有小廝與主子一塊坐著的。


    誰知謝珣走到門口,直接將房門反鎖,待轉頭看著她:“這下敢坐下了吧。”


    雖然他隻是為了讓自己吃飯,才鎖上房門。


    可是沈絳還從未跟一個男子這般單獨待在一間房內,明明謝珣並無過分之舉,可她覺得這間屋子裏頭,連空氣的味道都不對勁。


    待謝珣見她還沒坐下,眼風剛掃過來,沈絳一下在椅子上穩穩坐下。


    她拿出一塊燒餅,吃下一口,原本香氣撲鼻的燒餅,竟沒了腦海中想像的那般香了。


    因為她擔心隨時有人過來,吃東西難免比平時快了些。


    謝珣倒是吃的慢條斯理,他眼睛略撇沈絳一眼,就見她端起瓷碗,將餛飩湯竟喝了大半。他認識的女子中,莫說那些年輕貌美的,便是太後這般上了年歲,吃飯都講究細嚼慢咽,儀態大方。


    麵前的沈絳卻是真的在吃。


    女子在男子麵前保持儀態,是因為想要將最美的那一麵,留在她心儀男子的麵前。


    她總是跟旁人不一樣,或許是不在意。


    又或許是因為她心無旁騖吧。


    沒有心儀的男子,自然就不會介意旁人的眼光。


    謝珣望著她的眼睛,又幽深了幾分。


    很快,果然有衙役過來敲門,沈絳走過去開門,就趕緊退到一旁。


    衙役果然沒太注意她,隻恭敬衝著坐在桌旁的謝珣行禮:“大人,昨晚花月樓又發生了一起姑娘私奔的案子。”


    謝珣起身往外走:“她的東西可都還在?”


    “跟前麵幾起失蹤案一樣,姑娘的私房全都不見了。”


    原來這些日子,京城發生了一件怪事,就是出現了好幾起秦樓楚館的姑娘失蹤事件。


    一開始,這些姑娘的私房全都不見,老鴇便覺得是她們自個逃跑。


    氣得發下話,定要將逃跑的姑娘捉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青樓妓子贖身從良的,並不在少數。特別是那些當紅的姑娘,能歌善舞,又有貴客追捧,攢個贖身的錢並不難。


    況且要是私自逃跑,被抓回來,等待她們的下場可就不堪至極。


    聽聞有些心狠的老鴇,為了殺雞儆猴,將外逃抓回來的姑娘,身上刺字。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流落風塵,本已可悲至極,卻還落得這個下場。


    所以極少會發生姑娘私自外逃這樣的事情。


    最近這陣子卻連著發生五六起,可就不尋常了。


    謝珣立即帶著沈絳去了一趟花月樓。


    他們剛到,花月樓的老鴇就被帶了過來,徐娘半老的年紀,卻打扮的格外嬌豔。


    她似乎聽到有腳步聲過來,抬頭就先嬌滴滴喚了一聲:“大人呐……”


    隻是剛脫口三個字而已,老鴇就愣住了。


    晨曦方過,頭頂朝陽燦燦,金黃色光線順著樓閣窗欞覆籠而至,穿著青袍的年輕男子行至正堂,周身上下,是尋常七品官的打扮,沒有越製一分。


    可通身卻又透著清貴風華。


    這樣神仙模樣的男子,叫見多識廣的老鴇,都看呆了一瞬。


    謝珣掃了堂下女子,淡聲問道:“你可是花月樓的主事人?”


    老鴇見他問話,再不敢露出剛才那樣輕浮嫵媚的樣子,在這樣的人眼前賣嬌,倒是汙了他的眼睛。


    於是她福身回話:“妾身姓桑,正是花月樓的管事。”


    桑媽媽年輕時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如今年紀大了,又當上了長袖善舞的老鴇,仗著的就是她懂眼色知進退。


    很快,他們上樓進了那位失蹤的煙雲姑娘的閨房。


    這位姑娘是樓裏頗紅的姑娘,雖未到頭牌,卻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一進房,就聞到閨房之中一股子軟玉溫香的味道。整個房內也是用紅紗裝飾,最奇特的便是那張大床,出奇的大,隻怕在上頭滾上三四個人也不礙事。


    一旁的衙役進來就開始翻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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