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絳抬眸看了眼喬氏,這一家子,居然還有個不蠢的。


    不錯,她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三千兩。”她一開口,喬氏險些跳起來。


    饒是喬氏打算吃這個悶虧,此刻也不由道:“三千兩,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京城裏三千兩銀子,都夠辦一場得體的婚事了。


    尋常婚嫁,嫡子五千兩,嫡女三千兩。


    “方才兩位一口一個禮數,處處都在數落我沈家的禮數,沈絳雖然不才,但一直以來卻從未做過,一絲一毫愧對沈家列祖列宗的事情。既然兩位剛才提了三次我沒有禮數,那這封庚帖,你們就拿三千兩銀子贖回去。”


    你們罵的字眼,我就要讓你們自己拿銀子贖回去。


    這說法,又叫這婆媳兩目瞪口呆。


    沈絳眼波流轉,不在意的輕笑道:“說來兩位應該高興才是,畢竟換個角度來說,兩位說的話,也算是一字千金。”


    多精貴的話啊。


    這下這對婆媳終於明白沈絳的意思了,雖然她還在笑,可是眼底卻格外冷漠,就連話裏的意思都格外直白。


    因為你們兩位破嘴說出的話,讓我十分不開心。


    所以我決定對你們獅子大開口了。


    *


    三千兩給還是不給。


    沈絳不急不忙,甚至還道:“兩位若是拿不定主意,也可以請伯爺或者是大爺回來商議。看看這銀子究竟是值得給,還是不值得給。”


    果然,半個時辰後,楚家的兩位男主子被請了回來。


    楚伯爺得知沈絳親自上門,要來退婚,這才知道,原來前幾日夫人竟派人去沈家一趟。


    “你當真是糊塗,糊塗啊。眼看著他沈作明就要洗清冤屈,你居然還這時候去招惹他的女兒,你說說你這腦子究竟是怎麽想的?”


    楚伯爺說話時,下巴上的短須氣得一跳一跳,更覺得眼前一花。


    邱氏道:“我一直說要退婚,是你說要再等等,再等等。這個沈家三姑娘都膽大去敲登聞鼓,闖金鑾殿了,你說這種人咱們楚家能要嗎?”


    “能要?你可知她那日為何要闖金鑾殿?她那是為她爹伸冤去了。”


    楚伯爺氣得兩眼昏花,強忍著說道:“若是哪天,我出了這等事情,下了大獄,你覺得是你大兒子還是你那個至今都不知下落的心肝寶貝二兒子,敢為了我去金鑾殿與皇上據理力爭?”


    沒有。


    一個都沒有。


    不止是他家沒有,別家也沒幾個敢這般幹的。


    那日楚伯爺也在大殿,自然將沈絳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


    那麽一個弱柳扶風的小姑娘,舉手投足,卻讓多少男兒汗顏。


    沈絳最後還真的拿到了這三千兩銀子。


    還是楚伯爺身邊的管家,親自拿來給她的,顯然誰都知道花錢消災這個道理。作為那日在金鑾殿裏見過沈絳的楚伯爺,更是知道,這位小姑娘絕非隻是威脅。


    她真的敢,再去告禦狀。


    當然楚伯爺也自知沒臉出現,隻是讓管家來送錢。


    沈絳讓阿鳶把銀票拿上,將楚凜的庚帖,還給了楚家。


    這下雙方算是徹底兩清。


    待出了楚府之後,趕車的卓定問道:“小姐,我們現在回去嗎?”


    “不回去,去京兆府。”沈絳說道。


    卓定以為她要去找謝珣,便趕著馬車前往。


    待到了京兆府,沈絳言明自己來找程推官,門口的衙役,瞧見是這麽一位貌美女子,忙不迭進去稟告。


    謝珣聽衙役說了此事,便猜到來尋自己的是誰。


    待他到門口,就瞧見門口站著的人。


    “灼灼。”謝珣露出一絲笑容,輕聲喊道。


    沈絳轉頭,看見他的同時,已走到他身邊:“三公子,我來找你,沒打擾到吧。”


    謝珣搖搖頭:“沒有。”


    隨後他問:“可是有事?”


    “你前兩日不是說,京兆府正在募集善款,安置那些流民。”沈絳說道。


    謝珣眸光溫和:“先前大姑娘已經派人送了銀兩過來。”


    他帶著她入了府衙內,這還是沈絳頭一回正大光明進來呢。


    “銀子嘛,自然也是多多益善,我隻是希望能幫到那些流民,讓他們能早早重回自己的家園。”沈絳仰頭望著他,輕聲細語道。


    一陣清風,風裏帶著一縷淺淡的幽香,鑽入他的鼻間。


    待沈絳把三千兩銀票拿出來,謝珣有些驚訝:“這麽多?”


    沈絳並未瞞著他,將自己與楚家的婚約之事如實告訴他,自然說的時候,還是不忘觀察他的神色。畢竟任誰知道,自己心儀女子,原本還有婚約,都不會開心。


    待她說完,謝珣沒說話。


    廊下幽靜,沈絳的一顆心忽上忽下,似隨著明滅的光線不停躍動。


    “三公子,你生氣了?”她小心問道。


    謝珣眼眸低垂,聲音略有些低啞,似是難以開口,卻又想要開口,他問:“你解除婚約,是為了我嗎?”


    沈絳原本看向他,結果卻被這一句話問的愣住,澄澈黑眸水光彌漫,眼波流轉間帶著難掩的羞澀嫵媚。


    沈絳扭頭看向別處,有些不爽道:“難不成還有別人嗎?”


    這樣嬌俏又透著些許撒嬌的聲音,讓他心底隨之一化軟。


    要不是此地乃是衙門內院,謝珣差點就要克製不住,將她抱在懷中。


    因為募集善款一事,並非屬謝珣的職責範圍,他便帶著沈絳去找了負責此事的官員,此人一聽竟有大善人主動前來捐贈銀兩,恨不得當場給她作揖。


    這些日子,他們這些負責流民的官吏,為了銀子的事,是求爺爺告奶奶。


    戶部衙門跑了一趟又一趟,銀子也是難給,至於那些城中商賈,平日裏一個個過的奢靡富貴,這會全哭起窮來了。


    待得知沈絳要捐贈三千兩銀子,這位小吏差點哭出來。


    他拿著毛筆要記錄的手,都一直在顫抖。


    沈絳問道:“若是我捐贈銀兩,可有什麽文書?”


    “有有有,咱們府尹早就說了,若是捐贈百兩以上的,便有京兆府親自頒發的嘉獎令,上麵還會蓋著咱們府尹官章。”


    沈絳挑眉,輕笑道:“那麻煩給我一份。”


    謝珣扭頭看她,低聲問:“你想幹什麽?”


    他直覺這個嘉獎令,她不是給自己要的。


    “知我者,三公子也。”沈絳神秘一笑。


    當天傍晚時分,昌安伯府的大門再次被敲響,這次竟還是敲鑼打鼓。


    內院的楚伯爺和邱氏得知消息,原本還一頭霧水,等得知是因為他們捐了三千兩銀子,給此刻還滯留在城外的災民時,兩人俱是一驚。


    等弄清楚,這銀子就是今日捐的。


    邱氏一下想到,他們今天給沈絳的那三千兩銀子,竟是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第77章


    朱顏閣一如既往的熱鬧, 最新推出的秋冬口脂和香粉,剛一上市,便賣的七七八八。眼看著供不應求, 沈殊音一直在盯著作坊,讓他們盡快趕工。


    自打姚羨去了一趟江南, 將朱顏閣的貨賣到了江南,揚州、金陵、臨安等地, 千金難求。


    可以說如今朱顏閣是日進鬥金。


    沈殊音以前從未親自賺過銀子,沒想到和離之後, 竟找到了一條前所未有的路。


    不過她打理朱顏閣生意, 也沒刻意瞞著別人, 一些從前有過交際的貴夫人,竟還親自光顧朱顏閣。


    有些人自然是懷揣著看沈殊音笑話的心思,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國公府世子夫人,居然淪落到當街做買賣。


    商賈何等低賤。


    這些勳貴世家豈會將這樣身份的人看在眼中。


    昔日的高門貴女, 如今卻一遭零落成泥。


    誰人不歎呢。


    沒想到,沈殊音本人卻是絲毫不在意, 不僅沒有惱羞成怒, 反而在對方來的時候, 溫言細語,叫人覺得如沐春風, 待她多誇上幾句, 看笑話的人居然忘記初衷, 打開荷包, 將店裏的胭脂水粉包攬的七七八八。


    今個沈絳前往楚家退婚, 本來她是一定要跟著去。


    沈絳卻不許, 說這是她自個事情, 先前楚家人上門為難,已讓沈殊音受了委屈。


    退婚這事兒一定不會愉快,何必讓她再跟著受一次委屈。


    沈殊音這一早上,來了朱顏閣,在二樓賬房裏坐著,心就沒靜下來。


    往日裏外麵聽著生機勃勃的攤販叫賣聲,此刻也覺得吵鬧不休。


    她站起來,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派人去楚家瞧瞧,沈絳畢竟是個姑娘家,萬一吃虧呢。


    “春柳。”她喊了一聲。


    誰知沒人應,這丫頭估摸又去後院了。


    朱顏閣跟京城裏大多數鋪子都一樣,是‘前店後宅’的經營模式,雖然手工作坊那邊製作大多數的口脂,但是這邊後院也會晾曬一些原料。


    在店裏做事的姑娘,沒事兒也愛琢磨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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