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珣此時聽到他的話,便笑了一聲:“她已喜歡我,隻怕這輩子,都不會回頭。”


    沈絳:“……”


    她不知道謝珣一個,全然不知此間緣由的人,怎麽就能片刻間入戲。


    看來,這誰的戲唱的都比她好啊。


    這兩人在打著機鋒,聽得旁邊這些人也是心驚膽戰。


    毀親、私奔,這等事情,本就罕見。


    這還頭一回見到,三方同時在場,而且這個搶人媳婦的程公子,居然囂張的比原配還要厲害。


    都什麽世道。


    張儉哪怕心頭藏著無數秘密,卻也不得不感慨,今日所見之事,確實生平罕見。


    最後沈絳握緊謝珣的手,高喊著:“溫大人,你強留我也無用。我與你的婚約,早已經作罷,我在揚州之事,還望你也不要與我家人說。”


    “你要我今日放你走也行,但是在我離開揚州之前,你不得離開。”


    溫辭安知道他該放沈絳離開。


    強留她此處,隻會給她帶來危險。


    他再望向謝珣,心頭有種莫名的疑惑,覺得此人似乎在何處見過。溫辭安幼年早慧,過目不忘,但凡他見過的人,絕對不會忘記。


    偏偏這個程公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見過。


    卻又想不出,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沈絳見溫辭安鬆口,願意放自己走,心底鬆了一口氣。


    等她與謝珣從驛館中離開,兩人登上馬車,沈絳覺得後背有些涼,這才察覺,原來不知何時,後背早已濕透。


    她這也是虎口脫險吧。


    “這可是太危……”


    險。


    沈絳原本轉頭想要跟謝珣撒嬌,抱怨這次太危險,差點就被揭穿,結果她剛轉頭,就看見謝珣那雙過於幽深的眸子。


    帶著不解、疑惑、探索,當然更多的是不悅。


    “為何我是搶別人未婚妻的人?”他語氣幽幽道。


    沈絳心中忐忑,想要笑,卻發現嘴角有些僵硬。


    她想要解釋說:“隻是情急之下的推脫之詞,要不是這樣,我們也無法脫身。”


    畢竟她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驛館。


    自然,沒有比狗血的男女之情,更能轉移別人的視線。


    這不就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們的說辭。


    可下一刻,沈絳被謝珣擁在懷中,低聲說:“托詞也不行,你隻能是我的。”


    第95章


    沈絳回到雲夢園, 本以為這件事掀了過去,誰知剛入了房,就聽謝珣吩咐:“去拿傷藥和幹淨紗布過來。”


    跟著入內的阿鳶驚呼:“誰受傷了?”


    隨後她目光在沈絳和謝珣之間來回打轉, 很快,就發現了沈絳脖子上的白布。


    “小姐, 你怎麽出去一趟,回來就受傷了。”阿鳶又氣又急,自打他們入京,一路走來,她發現自家小姐這受傷的頻率未免太過。


    好在阿鳶在來揚州之前, 備足了各種藥材。


    就是防備在揚州出現意外。


    沒想到剛來沒多久, 自家小姐這又開始受傷了。


    謝珣伸手,想要直接解開她脖子上的白布,沈絳按住他的手掌, 低聲說:“我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不用再拆開了。”


    “不行。”謝珣溫和而不失強勢的低聲道。


    說完, 他手指已撥開她脖頸上的白布,一道鮮紅猙獰的傷口, 出現在眼前。


    謝珣皺眉:“怎麽弄的?”


    沈絳不敢說, 她怕自己說了,反而惹得謝珣更不開心。


    直到謝珣盯著她的傷口, 瞧了許久, 突然道:“是你自己劃的?”


    沈絳有些震驚。


    這都能被他猜出來?


    “我…我不是要故意傷害自己, 是當時情況緊張。今日我去溫泉莊子, 沒想到正好遇到了溫大人。他也是今日去暗訪附近的那個流民莊, 誰知差點兒被人發現, 他隻能從河中逃跑, 就正好逃到溫泉莊的後山,被我碰上。”


    謝珣安靜聽著她的解釋。


    沈絳又說道:“之後我送溫大人回驛館,剛到那邊沒多久,揚州知府張儉就帶著趙忠朝一起過來,而且他們還暗中派人將驛館前後都包圍。你也知趙忠朝是見過我的,若是他瞧見我與溫大人在一起,肯定會懷疑我們的身份。情急之下,我才會想出那個法子,合理解釋我為什麽會在那裏。”


    她一口氣,將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遍,還順便偷偷覷了謝珣一眼。


    “三公子。”沈絳勾著他的手指,輕輕晃了下。


    她眼看著謝珣臉色不虞,趕緊開啟撒嬌模式,勢必要把這件事插科打諢的糊弄過去。


    但是謝珣早摸透她的套路,一邊給她重新包紮傷口,一邊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


    “沒有,沒有,絕對不會有下次。”沈絳仰著頭,一臉討好望著他。


    他們回來時,天色漸暗,屋中明亮的燭光照耀著,映照在他的臉上時,他深邃的眉眼,有種平和的優雅溫柔。


    謝珣沒再說話,隻是手指輕柔的將她傷口包好。


    待他弄好,順勢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他垂著眉眼,伸手收拾用過的傷藥還有白布,燭火搖曳,生出幾分淺薄的紅光,落進他的眼中,如同被揉碎的霞光,灼灼耀眼。


    “若是下次還有人,需要你傷害自己,才能保全,我就一定先殺了他。”


    沈絳錯愕的瞪大雙眸。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謝珣。


    在她心中,謝珣始終是溫柔平和的性格,哪怕他曾在她麵前殺人,可她明白,那是為了保護她。


    這樣隱藏著暴戾的言語,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


    沈絳心神震蕩之際,謝珣已經再次站起,輕聲道:“你今日都未進什麽食吧,我讓人給你燉湯,傷口要忌口,不宜吃辛辣之物。”


    這話透著關切,仿佛剛才那一句話,隻是沈絳誤聽了。


    沈絳乖乖點頭之後,謝珣起身離開。


    沒一會,阿鳶墊著腳尖,悄悄摸摸的進來。


    “小姐。”阿鳶小聲喊了一聲。


    沈絳趴在榻上,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哎。”


    阿鳶拎著裙子過來,蹲在她身側,小聲問:“你跟三公子吵架了?”


    “沒有。”


    “那為什麽三公子臉色看起來那麽難看。”


    沈絳:“我也不知道,男人心大約也是海底針吧。”


    阿鳶小聲說:“可我覺得三公子性子那麽好,尋常事情,肯定不會惹得他生氣。”


    沈絳騰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她湊過來,彎腰,伸手拉阿鳶的臉頰,小聲道:“你這個丫頭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性子不好,惹三公子生氣對吧?”


    “不是。”阿鳶扯著嘴角,也不敢說話。


    終於沈絳鬆開她,小聲嘀咕:“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惹他生氣。”


    如今大姐姐不在身邊,沈絳身邊湊不出三個臭皮匠,隻能跟阿鳶這一個臭皮匠嘀嘀咕咕,她將今日之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阿鳶瞪大眼睛:“吃醋,三公子肯定是吃醋了。”


    沈絳輕歎了一口氣:“可是溫大人對我,並無那等意思,我們隻是因為查案,不小心撞在一起了。”


    “小姐這般好看,你怎知溫大人對你並無那等想法,”阿鳶耿直道。


    沈絳:“……”


    她再次伸手在阿鳶腦袋上,重重敲了下,警告道:“你這麽說,是在詆毀溫大人。”


    沈絳雖與溫辭安相識時間不長,卻深深欽佩他的為人。


    在如此朝堂之上,他還能做到獨善其身,不隨波逐流,不諂媚枉上,不結黨營私,一心隻想要海晏清明,撥亂反正。


    這樣的人,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受人敬重。


    阿鳶捂住腦袋,委屈說:“小姐,你沒發現你對這位溫大人,本來就不一般嗎?”


    沈絳下意識否認道:“怎麽會。”


    “本來就是,之前我們剛到京城,三公子冒著危險帶您去天牢見老爺,你都不曾跟他透露老爺的事情。還是之後與三公子相交很久,才徹底透露。”


    “可是那位溫大人,您也與他不熟識,就敢把侯爺案子的證據交給他。”


    沈絳啟了啟唇,想給自己辯駁。


    她有無數個理由,是因為溫辭安官聲甚好,是因為她曾夢到他。


    卻在這一刻,莫名安靜了下來。


    “小姐,我覺得三公子肯定不是生你的氣,他就是吃醋。”阿鳶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自己的一番話讓沈絳生氣,趕緊又找補了回來。


    沈絳搖搖頭:“沒事,我知道了。”


    待她用完晚膳,思來想去,還是睡不著。


    夜裏起風,陰風呼嘯,將窗欞吹的嘩嘩作響,她原本已散了釵發,準備睡覺,可是思來想去,終於還是起身。


    外麵的亭台樓閣,早已被黑暗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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