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又值韶華盛時,哪怕身上穿的衣衫,極為簡單,卻絲毫不掩她的花容月貌。


    沈殊音牽著沈絳的手掌,帶著她一路走過長平侯府的前廳和花園,隨後到了她自己的小院,說道:“這個院子日後就是灼灼你住的,便是你成親之後,姐姐也會給你留著的。”


    沈絳臉色一僵。


    沈殊音還以為她是說到婚事,害羞了起來。


    她拉著沈絳入內,說道:“你與三公子的事情,我早就跟爹爹說過。爹爹也說,他壓根不在意你未來的夫君是不是什麽貴胄公子,隻要對方人品貴重,能夠一心護著你,就足夠了。”


    自從她自己失敗的婚事之後,沈殊音早已經將一切都看開。


    都說門當戶對最重要,可是她與方定修倒是門當戶對。


    但是沈家落難之後,方定修不僅不施以援手,甚至還落井下石,讓沈殊音失望不已。


    她不想讓沈絳步入自己的後塵,連自己的枕邊人都看不清楚。


    沈絳搖頭:“大姐姐你別說了。”


    沈殊音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又是一笑:“怎麽去了一趟揚州,還害羞了起來。以前我要是說一句,你隻怕要說十句,成天三公子長,三公子短。”


    “壓根就沒有什麽三公子。”突然沈絳拔聲道。


    沈殊音被她嚇了一跳,有些怔怔的望向她:“你什麽意思?三公子出事了?”


    她立即握住沈絳的手掌,連聲急問:“灼灼,你別嚇唬姐姐,你們是不是在揚州出了什麽事情?”


    看著她滿臉擔憂的模樣,沈絳原本不想說。


    可是這件事,大姐姐遲早會知道的,與其讓她一直有所期待,倒不如一次性都說清楚了。


    沈絳垂眸道:“大姐姐,三公子他並不姓程。”


    沈殊音瞪大雙眼,一雙旖旎含情的黑眸,透著說不出的驚訝。


    “他也不叫程嬰,準確些說來,他叫謝珣,是今上親弟郢親王的兒子,是尊貴的郢王世子殿下。”


    第110章


    沈殊音大驚失色, 半晌,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還是沈絳見她太過駭然,生怕把自己大姐姐嚇出個好歹, 說道:“大姐姐,雖說他一直在騙我, 可是他也幫了我許多。如今我與他, 算是各不相欠。”


    一句各不相欠, 頗有些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


    連沈殊音都被這句話震的回過神, 她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你與三公子便這般情斷了?”


    沈殊音如今還是習慣叫謝珣三公子,這一聲世子殿下,確實難叫出口。


    這句話將沈絳也問住了。


    情斷二字, 何其簡單。


    寫在紙上也不過寥寥數筆,可是卻又談何容易。


    若是沈絳與謝珣沒有這麽曲折離奇的經曆, 若他們未曾在沈絳落魄時相逢, 或許沈絳如今說一句情斷,會容易許多。


    她處於人生最為低穀之時,遇到了謝珣。


    哪怕他掩藏自己的身份, 可做的事情卻不假, 甚至為了她, 幾次涉險,險些丟掉性命。


    決斷如沈絳,也頭一次沒了頭緒。


    沈殊音見她不說話,明白她如今也陷入兩難之中, 無法抉擇。


    她忍不住勸阻道:“阿絳,我知道此事對你來說, 肯定太過震驚。但是三公子, 從你入京以來, 一直護著你,幫著你,哪怕他隱瞞身份,隻怕也有難言之隱。”


    “大姐姐,你怎麽了,為什麽一直幫著他說話?”沈絳有些不解。


    沈殊音摸了摸沈絳的發鬢,低聲說:“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三公子之錯並非無藥可救,他待你的好,大姐姐也看在心中。”


    眼看著沈殊音的情緒也有些不對勁,沈絳想要問,卻聽沈殊音強顏歡笑道:“都怪我,你回來了,還沒洗漱用膳,就拉著你聊這些事情。”


    沈殊音讓人安排膳食,讓沈絳用完後,便趕緊休息。


    船上顛簸了十幾日,乍然回到家中,難免困倦。


    至於謝珣這邊,他並未回郢王府,而是直奔皇宮。


    隻是臨走前,他將張儉等犯人交給了傅柏林,說道:“傅大人,人犯交到你們錦衣衛手中,旁的我不管,但是一定要活的。”


    “殿下隻管放心,這麽點小事兒,我們錦衣衛還不至於辦砸。”傅柏林就差拍胸口保證。


    謝珣卻意味深長的望著他,淡聲道:“事兒雖小,若是辦的不經心,陰溝裏翻船也未可說。”


    傅柏林老臉一紅。


    他知道謝珣是在提醒他,之前船上集體中了迷藥之事。


    謝珣負手而立,望著剛從船上被押了下來的張儉,他上了一輛囚車,四周都被木板封死,隻有頂上開了一方小窗透氣。


    “傅大人,你是阿絳的師兄,隻要你將人犯看管好,等著皇上下令審問。此前迷藥之事,我也會當作從未發生過。”


    傅柏林沒想到,謝珣竟會對自己如此網開一麵,立即恭敬行禮:“謝過殿下。”


    隨後謝珣上了馬車,離開碼頭。


    從碼頭至皇宮有不短的距離,謝珣在車上,閉目養神。


    待到了皇宮,一路上暢行無阻。


    奉昭殿。


    彭福海在外殿伺候著,皇上與朝臣議事,不喜歡內監侍奉在身邊。


    他正百無聊賴,就聽外頭小太監,一溜小跑過來,壓著聲音說:“彭爺爺,世子殿下回來了,想要求見皇上。”


    喲。


    彭福海原本捧著拂塵,往後看了眼:“殿下這會兒在外麵?”


    小太監又點頭,彭福海哪兒還敢耽擱,趕緊走出去。


    彭福海一到外麵,瞧見謝珣一身尋常百姓裝扮,驚道:“殿下,這是剛回來就入宮見皇上了?”


    “彭公公,不知皇上此時可有空召見我?”謝珣問道。


    彭福海趕緊解釋道:“殿下,內閣幾位大臣正在與皇上議事,隻怕還要請殿下稍等片刻。外麵風大,不如殿下先到偏殿稍作歇息。”


    奉昭殿的偏殿,有幾間房是留給大臣等候用的。


    畢竟冬季天冷,不少大臣都上了年紀,要是真在外頭站著,非得凍出個好歹。


    謝珣沒有推卻他的好意,跟著彭福海去了偏殿。


    過了一刻鍾,朝臣這邊的議事結束,彭福海趕緊將此事稟告永隆帝。


    永隆帝聞言,立即宣了謝珣覲見。


    謝珣入了殿內,雖過了年節,殿內火龍依舊燒的旺,溫暖如春。


    “臣謝珣,叩見皇上。”


    永隆帝竟親自走了過來,將他扶起,低聲道:“程嬰辛苦了,為了暗訪一事,竟連新年都無法在京城。自打你走了,太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


    “是程嬰不孝,讓太後她老人家惦念了。”


    永隆帝本就待他寬宥,如今更是溫和,說道:“待會你就不要離宮,先跟朕去一趟太後宮裏。”


    謝珣應了一聲是。


    “好了,跟朕說說,你此番前去揚州暗訪,過程如何,朕可聽說你弄的動靜不小。”


    因為揚州到京城的驛站一直有人看守,尋常信件入京,都會被查驗。


    謝珣去了揚州後,一直未曾送回消息給皇上。


    如今回來,皇上等著他回稟。


    謝珣垂首道:“揚州之事,事關重大,臣不敢妄議,但已將賬冊帶了回來,還請皇上過目。”


    “你居然將如此重要罪證帶了回來。”


    永隆帝暗讚了一聲,不由又朝謝珣看了幾眼。


    一直以來,謝珣都是不溫不火的模樣,對朝政之事,並不上心。先前還險些鬧出出家這樣的皇家醜聞,也虧得皇帝對他縱容。


    謝珣將最重要的幾本證據,呈了上來。


    這個張儉不知是過分自大還是如何,他所有的證據都那麽明目張膽放在他的書房,隻做了簡單遮掩,被錦衣衛的人一下就搜了出來。


    皇帝看著證據,一字一句,直至雙手捏得發白。


    周圍內侍見狀恨不得都縮起脖子,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將賬冊狠狠摔在案桌前的金磚地麵上,折子翻了幾翻,最後攤落在地上,他胸口上下起伏,忍不住伸手按了下:“這些混賬東西當真是膽大包天,其心可誅。”


    殿內的內侍被這一句話,嚇得紛紛跪下。


    各個額頭深深抵著地磚,不敢動彈。


    永隆帝隻知謝珣這次在揚州弄出的動靜極大,可他並不知道這其中內情。


    因此他實在是沒想到,揚州這些官員居然敢如此膽大包,開私礦、私製兵器,養私兵,貪汙受賄,買官賣官,樁樁件件都夠牽涉其中的人,抄家流放,永世不得翻身。


    謝珣低聲勸道:“皇上息怒,萬不可為了這些人氣急勞神。”


    皇帝深吸一口氣,搖頭:“老四出事之後,我原以為他們會收斂幾分,沒想到一個個竟是如此貪婪。”


    張儉在揚州貪墨了那樣多的銀子,除了鑄造兵器之外,還有一部分都給了趙家。


    這個趙家是三皇子謝昱瑾王妃的娘家。


    先前折了一個四皇子不說,如今又有一個三皇子。


    在這一刻,永隆帝更能感覺到自己的無力。


    若是他年輕力壯時,這些兒子誰敢起這等貪婪的心思,不管心底如何想,麵上總是各個恭恭敬敬。


    如今他的這幾個兒子,有誰是沒有小心思的。


    永隆帝雖不喜太子,可他也從未動過廢棄太子的心思。畢竟儲君之位,乃是國之重本,隨意更換儲君,便是動搖國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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