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至於荒唐到這種程度。


    永隆帝握著另外一本證據,抬頭望著謝珣:“程嬰,你說此事該如何是好?”


    “微臣以為,此事乃徹查到底,這些證據雖是白紙黑字,但也不排除誣陷之可能性。所以還應先審問揚州知府張儉等一幹嫌犯。”


    謝珣之話似乎正對了永隆帝的心思,不管如何,他還是不想輕易動三皇子。


    一個四皇子已被當眾貶責,如今再來一個端王,這叫天下人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莫非都以為他作為帝王,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哪怕皇家沒有家事,永隆帝還是不想將這件事立即宣揚出去。


    “好了,我與你一道去看看太後。”


    *


    沈絳回來的極巧,第二日正好是元宵節。


    她早上起床後,躲在廂房裏看賬本,姚羨可真夠厲害的。


    昨個她剛回京城,今個他就把賬本送了過來,美其名曰讓她過目。


    這是純心不想她安心過完元宵。


    “小姐,小姐。”阿鳶一邊叫她一邊進來。


    沈絳翻著賬本,百無聊奈道:“怎麽了?”


    阿鳶湊近後,特別神秘道:“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剛才聽到了什麽。”


    沈絳:“說。”


    阿鳶原本還想賣賣關子,讓她多猜一會兒,可是她這人打小就藏不住事兒:“咱們侯爺,把大姑爺打了一頓。”


    “呸呸呸,”阿鳶說完,就在自己的嘴巴上輕拍了幾下:“是前大姑爺。”


    沈絳倒是有些驚訝,問道:“爹把方定修打了?”


    阿鳶點頭:“可不就是,聽說侯爺出獄之後,在家裏休養了幾天。身體剛一好,就拎了一把刀去了安國公府。要不是安國公親自擋住,隻怕大姑爺就要打死了。”


    沈絳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爹爹,做得好。”


    一直以來,沈作明雖然在旁人眼中是個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可是對於沈絳來說,他隻是個溫柔又和藹還總是能滿足她各種要求的好爹爹。


    沈作明從未對沈絳發過火。


    沈絳連他提刀的樣子都沒見過。


    所以聽到他居然拎著刀,去安國公府找方定修算賬,居然還挺開心。


    阿鳶得意道:“而且那個大姑爺…不是,是方世子的官職還丟了,聽說是他犯了錯,皇上撤了他的職。”


    四皇子之事,方定修牽涉其中,西北大營的許昌全,要不是他的話,歐陽泉一個小小香料商人如何能搭得上線。


    不過要真以這個定罪方定修,沈作明隻怕也要牽連其中。


    畢竟他也有不察之罪。


    所以皇上幹脆找了個緣由,先撤了方定修的官職。


    至於其他的罪名,要麽安國公府這艘破船真的有三千爛釘,找到緣由讓皇上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話,隻怕方定修一事都不得翻身。


    阿鳶見沈絳也笑得開心,不由說道:“便宜那個昌安伯府了。聽說侯爺原本去完安國公府,還想再去昌安伯府。但是被大小姐拚死攔下了,大小姐說小姐您還沒成親,侯爺要是這麽鬧騰的話,會耽誤小姐您的婚事。”


    沈殊音自個是和離之人,她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再成親了。


    可是沈絳還未出閣,要是沈作明折騰的太過,會影響沈絳。


    大概是被這麽一嚇唬,沈作明之後還真的沒再去找昌安伯府的麻煩。


    元宵節又恰逢正月十五,最是皓月圓滿高掛之時,頭頂的星河繁綴,銀月當空,將整片大地都鋪上一層淺銀色的薄紗。


    這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極是熱鬧至極。


    就連官府都早早準備了起來,路邊染著巨大的燈燭和鬆枝,作為路燈,照亮四周,更有兵卒沿街把手,防止有人趁亂行事。


    往年都有偷搶女子釵環首飾的惡行,更有甚者,趁亂擄掠孩童。


    臨出門前,沈絳就叮囑阿鳶,一定要跟緊自己。


    她嚇唬阿鳶說:“那些拐子,可最是喜歡你這樣細膩嫩肉的小姑娘。”


    阿鳶卻沒被嚇住,說道:“小姐還說我呢,論起美貌,姑娘遠勝與我。”


    “都住口,哪有這般咒自己的。”沈殊音實在是無奈,恨不得將這兩人嘴巴都堵上。


    她們是等天黑才出門,畢竟燈會就是要趁著星夜,才能體現出美。


    一路上馬車走過時,就發現每家每戶門口,都掛著各式花燈,或上繪不同圖樣,花、鳥、魚、蟲,或花燈製式不同,有六角宮燈,有如扇子般的扇燈。


    偶爾瞧見街麵上深幽小巷,門口也掛著數盞五彩宮燈應景。


    到宣德門外的北大街上,馬車就停下了。


    因為今夜乃是全城出動觀燈賞會,為了避免馬車發生事故,踩踏行人,到了北大街的入口,馬車就得停下,都得下車步行。


    沈絳剛一下車,就被阿鳶的一聲驚呼吸引。


    “小姐,你快看,是鼇山萬歲燈。”


    沈絳抬頭望去,隻見遠處,有一個被搭建起來又高又大猶如鼇狀的高台,此鼇山高達十七八丈,直入雲霄,懸掛著數百盞各式各樣的花燈,花燈齊放,姹紫嫣紅,流光溢彩,遠遠看去,猶如仙境。


    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衢州每年元宵雖也有燈會,可是與京城的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


    這鼇山燈每年都是由皇上親自下旨製作,上麵花燈待過了今晚之後,更是會被分賜到親貴大臣家中,乃是殊榮。


    她站在原地,遙遙望著遠處的鼇山燈。


    這個夜晚仿佛被花燈燈亮,夜空中呈現出繽紛色彩,街麵上行人臉上都被映出悅色。


    沈絳帶著阿鳶一路往大街裏麵,街道兩旁,數不清的花燈攤子,製作精美的花燈,被懸掛在繩上,一串連著一串,放眼望去,猶如星河閃爍。


    當真是應了這一句,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阿鳶恨不得在每個攤位上都流連,路過的小攤子,都想猜上一道謎語。


    奈何她雖然有心,卻總是猜不對。


    “小姐,你也不幫幫我。”阿鳶跺腳。


    沈絳伸手撥了下麵前的花燈,燈盞輕旋,輕笑了起來:“猜燈謎得靠自己的真本事,要不然多沒意思。”


    阿鳶又是一哼,卻沒再抱怨。


    沈殊音打小在京城長大,對京城元宵節的熱鬧,早已經習以為常。


    兩人帶著幾個家丁,護著她們一路往前。


    周圍的人一瞧這樣的架勢,便知道她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敢靠近。不過遠遠瞧著為首的兩位小姐模樣的姑娘,不少人瞧了一眼,便不住回頭再看。


    乖乖。


    這兩位姑娘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跟天仙兒似得,顏如舜華、纖穠合度。


    偏偏兩人還一齊出現,叫人看得舍不得眨眼。


    這樣天仙般的姑娘也隻有在如此燈會,才會偶爾露一回真容,讓尋常百姓也瞧見。


    沈絳瞧不上這些小攤上的花燈,一路往裏走,果然越到裏頭,花燈越是精美。


    沿途還有不少小吃,糖葫蘆、畫糖人兒、炸糕、湯圓,還有蜜餞攤子,上麵擺著各式的蜜餞果子,梨幹、柿膏兒、黨梅、芭蕉幹。


    就連沈絳都被阿鳶拉著,這個也瞧瞧,那個也想買。


    兩人在蜜餞攤子上麵挑選了一陣子,買了兩包,老板包給她們之後,沈絳吃了兩口,又分給家丁。


    逛了許久,沈殊音道:“灼灼,我們在浮雲樓訂了位置,那裏是觀賞鼇山燈最好的酒樓,不如先過去坐一坐吧。”


    沈絳關心道:“大姐姐是不是累了?”


    沈殊音搖搖頭:“倒也還好。”


    阿鳶雖然不敢說話,卻是一臉期待望著沈絳,顯然是希望她拒絕沈殊音。


    沈絳笑了起來,慢悠悠道:“大姐姐,我還沒逛夠呢,不如你先去。我帶著阿鳶再玩一會兒。”


    “那就帶兩個人陪著你吧。”沈殊音說。


    沈絳:“不用,讓他們跟著大姐姐吧,今日人多,別衝撞了大姐姐。”


    沈殊音還要勸說,沈絳卻湊近她說:“大姐姐,你還不放心我啊。要是真有什麽宵小敢放肆,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沈殊音知道她這話還真不是大話。


    畢竟之前她可是親身經曆過,被沈絳救下的事情。


    對於自家這個妹妹的武力值,她倒確實是放心。


    於是沈殊音不再多說,叮囑她玩夠了,就到浮雲樓與自己匯合。


    沈殊音一走,沈絳繼續領著阿鳶繼續閑逛,兩人如同入了林的雲雀,歡喜的簡直不知歸家。


    路過一個賣麵具的攤子,沈絳發現一個銀色狐狸麵具,忍不住拿了起來。


    她放在臉上正要戴上,手掌猛地握緊銀色麵具。


    方才她一見這銀色麵具時,隻覺得眼熟而已,此時要戴在臉上,才想起在何處見過。


    護國寺,金鑾殿,謝珣便是戴著這樣的銀色麵具。


    他身份尊貴,連金鑾殿這等朝政重地,他都能如此肆無忌憚。


    由此一想,沈絳再無興趣試戴麵具,剛扔下,正要轉身離開,險些撞上旁邊的人。


    “姑娘。”一個油然而生的驚喜聲音響起。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張頗為俊秀的麵孔,透著驚訝和歡喜。


    “姑娘,在下楚凜。去年三月初八,那日姑娘追上我,贈我重金,楚凜一直不敢忘。”楚凜顯然是乍然與她重逢,欣喜至極,俊逸的麵孔眉梢眼角皆在上揚。


    沈絳盯著對方,眨了眨眼睛,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對方的名字。


    哦,楚凜。


    沈絳當然記得那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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