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身側的人趕緊左右張望:“你不要命了,這些天錦衣衛滿城的抓人,你小心犯了口舌,被錦衣衛抓進去。”


    “咱們小心點不就行了。”


    其餘眾人大約也是實在憋不住,議論不休起來。


    “我聽說太子謀反這案子,還跟十八年前的一個大案有牽扯。”


    “十八年前什麽大案?”有個年輕人問道。


    說話這老丈忍不住得意的摸了摸胡須,搖頭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還是見識少,你們可知衛楚嵐。”


    “衛楚嵐是何人?”


    這老丈長歎一口:“不可說,不可說也。”


    太子乃是儲君,如今太子被廢,國本動搖,倒是讓端王得了便宜,登時成了下任太子的最佳人選。


    轉眼又不知過了幾個月。


    端王在朝中勢力似乎越大,眼看著要成為眾望所歸的太子人選。


    不想,又發生一件大事,竟是禦史以死血鑒,說端王居心不良,與揚州知府張儉私開鐵礦,私造兵器一案脫不了幹係。


    更是當庭拿出了證據。


    饒是端王矢口狡辯,可是鐵證如山。


    一時間,如日中天的端王竟也一下子傾覆,朝堂上真可謂是波詭雲譎。


    翻雲覆雨都在一瞬之間。


    隻不過端王倒下後,永隆帝的身體似乎被這連番不斷的變故擊垮,一下病倒床榻間,就在朝臣無措時,一個人站了出來。


    皇上似乎因太子和端王之事後,再不想輕信自己的兒子。


    雖然此人不是皇子,可皇帝反而對他信任不已,朝堂之上諸多事宜,令他與內閣之間,一同決斷。


    至此此人權傾朝野,殺伐決斷,無人敢撫其逆鱗。


    朝堂上下眾人不敢直呼其名,隻得恭敬喚一聲殿下。


    隻可惜過往今來,權臣似乎都沒有好下場。


    不知過了幾年,又或者更短的時間,老皇帝似乎不行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帝位該傳給自己的兒子。


    隻是朝堂之上早已被這權臣掌握,於是老皇帝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安全登上大位。


    竟設計清除此人。


    又一場讓人聞之色變的血色宮廷之爭拉開帷幕……


    -


    “阿絳,阿絳。”


    沈絳明明這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可是她的眼睛就是睜不開,周圍漸漸升起了一層濃霧,將她的雙腳緊緊裹住。


    她走也走不得,動也動不得,仿佛要被永遠禁錮在這片迷霧中。


    可是她耳邊的這個聲音,似乎不想放棄。


    一直在溫柔呼喚著她。


    “阿絳,阿絳。”他喊著她的名字。


    沈絳驀然睜開雙眼,周圍一片光亮,她大口喘著氣,可是一喘氣,隻覺得胸口悶痛,再呼吸間,猶如風箱般,每呼一口氣,聲音極大不說,心口就跟著疼。


    她眼睛望向床邊人,發現謝珣穿著一身她從未見過的華貴朝服,眉心緊蹙的望著她。


    “醒了,醒了。”站在旁邊的阿鳶,驚喜喊道。


    沈絳這才發覺不對勁,她想要抬手,隻覺身體沉重,連手臂都使不上力氣。


    謝珣見她蘇醒,鬆了一口氣後,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的肌膚貼著一隻冰涼的手。


    這股舒服的勁兒,仿佛讓沈絳徹底醒過神。


    隻是她剛醒神,居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他朝服的袖擺格外寬大,上好的綢緞在她手背上滑過,好似流水拂過。


    謝珣微微一愣,還以為她被夢魘怔住,柔聲道:“怎麽了?是不是還不舒服。別擔心,太醫說你隻要能醒過來,就沒什麽大礙。”


    沈絳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恍如隔世。


    ——雖然此人不是皇子。


    ——朝堂上下眾人不敢直呼其名,隻得恭敬喚一聲殿下。


    此人不是皇子,可是眾人卻喚他殿下。


    她夢中這個權臣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謝珣,郢王世子殿下。


    第112章


    沈絳整個人仿佛從水裏剛撈出來, 不僅額頭布滿細汗,鬢發被汗水沾的濕漉漉,就連身上都是黏膩細汗。


    她滿心的恍惚, 明明她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直到她抬眸望向謝珣, 聲音虛弱道:“我這是怎麽了?”


    阿鳶又重新端了一盆水過來, 擰了擰帕子,謝珣伸手接過,在她額頭上輕輕擦拭了下,動作輕柔又細致, “你今晨發了高燒,又一直夢魘著, 昏睡到現在。”


    沈絳閉了閉眼睛:“我一直在昏迷?”


    “可不就是,小姐,你快嚇死我們了。我早上聽見你一直說夢話,過來一瞧,發現你臉頰通紅,額頭滾燙。我趕緊把大小姐請過來,又給您請大夫。”


    阿鳶嘰嘰喳喳的說著,吵得沈絳腦袋疼。


    還是謝珣見沈絳眉頭緊皺, 揮揮手, 示意她先出去。


    待旁人都出去了, 沈絳握住謝珣的手,低聲說:“躺了這麽久,我頭好痛,能扶我起來坐一會兒嗎?”


    謝珣點了點頭, 他坐到她的床頭, 伸手穩穩將她抱住, 整個人帶著坐了起來。


    沈絳攀著他的手臂,可剛坐起來,眼前一黑,跟著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傳來,她一下歪倒在謝珣的臂彎裏。


    謝珣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抱住她,低聲說:“你現在身體還太虛弱了,不要逞強。”


    沈絳輕嗯了聲。


    這時她抬頭望向窗外,雖然外麵依舊天光大亮的模樣。


    可是能明顯看出來,光照的顏色並非是早上那種黃澄澄金子般的色彩,而是帶著幾分橘赤色,這是已經臨近傍晚時分了。


    難怪阿鳶說她一直昏迷。


    謝珣似乎不想耗費她的體力,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手掌在她後背摩挲,試圖讓她舒服些。


    沈絳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先前她也做過幾次夢。


    可沒有一次,讓她像今日這般。


    就好像是她窺探了天機,被反噬而至。


    沈絳腦子裏一團亂麻,還在不斷回想著夢裏裏發生的事情。對於夢境的真實,她早已經不再懷疑,畢竟每次她的懷疑都會被現實所發生的事情證實。


    對於這個朝堂,她早已經不抱有期望。


    不管是太子還是端王,一心隻想著黨爭傾軋,天下黎明何人在他們眼中。


    可是她不想讓謝珣深陷這樣的爭鬥之中,她怕他真的如夢境裏一樣,不得善終。


    想到這裏,沈絳低聲說:“程嬰,先生與我說,他知道你身中何毒。”


    其實這件事姚寒山在她離開揚州時,就與她徹夜深談過。


    隻是那時候沈絳已經得知了謝珣的真實身份,一時間,也沒來得及與他細說這件事。


    沈絳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先生說,此蠱毒名喚牽絲。”


    毒如遊絲,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蠱毒入體,便會如千絲萬縷。


    沈絳時至今日,依舊記得那日她與先生聊起謝珣身上蠱毒,所聽到的話。


    ……


    姚寒山端坐在椅子上,輕歎一口氣:“原來與你在一起的那位程公子,竟是他。”


    沈絳一哽,愧疚道:“對不起,先生,是我識人不清。”


    姚寒山微微搖頭:“此事有如何能怪得了你,旁人有心算你無心。況且這位殿下,不僅沒害你分毫,還一直幫你,你對他沒有懷疑也不足為奇。”


    沈絳眉頭緊皺。


    書房的燭光搖曳,少女白皙晶瑩的臉孔透著不甘和痛苦,她依舊還陷入在這個真相的衝擊之中。


    許久,她眸底水光微斂,似下定決心般問道:“先生,你雲遊四海,見多識廣,可知三公子身上的毒該如何解?”


    “說來這位殿下身上的毒,我當時還參與過,”姚寒山緩緩說出口。


    沈絳震驚。


    姚寒山淡淡道:“當年世子殿下中毒後,郢王求到道遠禪師與我這裏,大師心存仁厚,不忍殿下如此稚齡就遭遇不測。於是與我商議解決辦法。道遠大師與我皆通醫理,我們給他診脈就發現,他的脈象忽強忽弱。”


    “尋常毒藥哪會有這樣的症狀,說來也是巧,道遠大師早年間曾為了求得佛經盛典,遍訪西域諸國,見多識廣,竟一下認出這是西域諸國聞之色變‘牽絲’之毒。”


    “不過‘牽絲’之名,也是道遠大師以中原文字翻譯而來。隻因此毒入體之後,猶如千條萬條細絲,在身體中遊移,一開始並不會立即毒發,隻會讓人體虛弱。待中毒之人掉以輕心,以為真的不會毒發時,哪怕一個微小的舉動,都會引起毒發。”


    沈絳也從未聽說過這般詭異的毒,瞧著是毒,又似乎是蠱。


    可是蠱毒,不是一般都盛行與西南邊陲之地。


    她忍不住問:“什麽細小的舉動,會引起毒發?”


    姚寒山淡然搖頭道:“不知,就是因為這種未知才會顯得越發可怕。傳聞此毒乃是一個名叫婼伊族西域遊牧族所製,售賣價格極昂貴,但當時西域貴族依舊爭相換取。直到在一個西域國王在叛亂中死在牽絲之下,國王的兒子繼位之後,聯合周圍幾個小國兵馬,將婼伊族滅族。”


    沈絳聽到此處,眼眸微縮,沒想到此毒居然還牽扯著這麽多條人命。


    “當時還有零星逃散的婼伊族人,傳聞有族人發誓,一定會回來報仇。”


    “那後來他們回來報仇了嗎?”沈絳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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