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因為這場大亂,城門緊閉,到處都在嚴查。幸虧卓定的文書都齊全,而且他是長平侯府的人,所以這才能進入城內。


    沈絳這才問起正事,“你找到那位嬤嬤了嗎?”


    “我按照三小姐您給我的地址,去尋了。隻是我到的時候,這位孫嬤嬤家門緊閉,我等了一日,都不見有人出入。這才問了周圍的鄰居,才聽說,她家裏已有半個月未有人出入了。”


    沈絳眉頭微皺,顯然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卓定繼續說:“為了防止是對方發生意外,我還特地潛入府上。可是感覺她家中一切都如常,就好像隻是出了個遠門而已。”


    “若是出了遠門的話,為何鄰居會不知?”


    卓定想了下,解釋說:“這位孫嬤嬤乃是多年之後落葉歸根,因此與周圍鄰居也沒什麽交情往來。”


    “我也問過鄰居,他們離開之前並無異常,我想著會不會是出遠門尋親。”


    沈絳雖也覺得此事怪異,卻也隻能暫且放下。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京城都被大清洗了一遍。


    但凡與太子有關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屠刀便落在了自己頭上。


    就在此時,都察院的左都禦史突然告老。


    皇上自然是挽留,但是左都禦史,幾次上了乞休的折子。


    最終皇上還是恩準,準許他告老還鄉榮養。


    若是平時的話,肯定有人會笑話老大人是活的老糊塗了,可是如今反倒有不少人羨慕。


    左都禦史的位置騰了出來,自然有人要上位。


    沒兩日,皇上下旨,命郢王世子謝珣出任左都禦史。


    自此,二十二歲之齡的謝珣,成了自開朝以來,最為年輕且位高權重的左都禦史。


    這下不少人看清楚了老左都禦史的意圖,既然世子殿下上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又何必要強占著位置,豈不是惹人厭煩。


    而謝珣從初入朝堂的七品推官,到正四品的僉都禦史,後至左都禦史。


    短短兩年間,一躍成為朝堂之上最為舉重若輕的人物。


    至於端王,他斷了一條手臂,又被太子當眾如此羞辱,更是被曝出是揚州流民案的幕後真凶,看起來早已是與大位無緣。


    畢竟古往今來,哪裏有斷臂的帝王。


    這帝位之爭,爭來爭去,竟發現最有機會問鼎大寶的幾位,居然都紛紛無緣。


    太子造反,如今又遭皇上囚禁,雖說朝堂上也有大臣上書,稱太子言行,乃是受人蠱惑,請皇上留他一條性命。


    死罪縱然能逃過,活罪卻是難免。


    隻怕太子這一生別想,再有一絲的自由。


    好在皇帝兒子多,下麵的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都已成人。


    特別是九皇子,他自幼被養在霍貴妃的宮中,與貴妃之子無疑。端王既然斷絕了問鼎大寶的可能,端王一派倒不如幹脆,轉頭支持九皇子謝時閔。


    朝局動亂,幾乎一夜之間,被徹底清洗了一遍。


    反而是沈家,倒是因為沈作明在外領兵,置身事外。


    雖說這段時間,北戎又頻頻騷擾邊境,可是在邊境上與這些蠻人,真刀真槍的幹,倒是好過在朝堂上,這般腥風血雨。


    隻是沈殊音有些惋惜,她說:“本來還想著趁這次太後千秋,給你和三公子賜婚。誰知竟趕上太子造反。”


    沈絳正欲寬慰沈殊音,就聽她念叨:“太子也真是,造反居然要挑自己親祖母的壽辰當日。這若是真的父子相殘,豈不是……”


    “別擔心,反正以後日子還長著呢,”沈絳還是安慰道。


    正說著,突然阿鳶進來,驚訝道:“小姐,宮裏來人了。”


    沈殊音先驚訝,隨後驚喜:“宮裏來人?該不會是賜婚的聖旨到了吧。”


    沈絳:“……”


    大姐姐這是多盼著自己嫁出去呀。


    不過兩人還是立即更衣,去往前廳。


    沈絳瞧見一個並不算臉熟的太監,客氣道:“大姑娘、三姑娘,皇上有令,請兩位姑娘即刻進宮。”


    “讓我們進宮?”沈絳察覺此事不對勁。


    太監依舊一副討好的笑容:“還請兩位姑娘隨我一同入宮,以免讓皇上等急了。”


    沈殊音也覺得不對,突然道:“可是我父親有了什麽消息?”


    邊境的消息,第一時間都是傳到宮裏。


    “奴才也不知究竟是何事,隻知既是皇上召見,二位姑娘便該趕緊收拾收拾入宮吧。”這太監也不說什麽事兒,隻催促的緊。


    畢竟是皇上召見,她們沒有理由也不能拒絕入宮。


    隻是在前往宮裏之前,沈絳找了個機會,對阿鳶說道:“去郢王府,找三公子。”


    謝珣這兩日終於回王府休息,沈絳昨日剛去看過。


    阿鳶也知三公子在府裏,她很機警的對沈絳點頭。


    一路上,姐妹兩人忐忑不安,卻又沒什麽機會說話,畢竟馬車外頭,就坐著趕車的太監。


    待兩人直接被帶入奉昭殿。


    這不是沈絳頭一回來這裏,卻依舊有種不適的感覺。


    都說帝王乃是孤家寡人,連他日常待著的寢殿,都有一種寂冷。


    一入內,沈殊音與沈絳這兩人才發現,竟有不少人在。


    霍貴妃陪坐在下首,就連英國公霍遠思也在。


    反倒是九皇子謝時閔瞧見沈絳,臉上帶著一種隱隱的不忍。


    “臣女叩見陛下。”


    姐妹二人齊齊跪下,給皇上請安。


    永隆帝並未立即讓她們起來,反而將目光落在了沈絳身上,眼前的姑娘微垂著臉頰,隻能隱約看見臉頰的輪廓。


    可是她並不是像。


    “起身吧。”終於永隆帝喊了一句。


    兩人起身,隻站在原地,直到永隆帝又說:“把人帶上來吧。”


    話音落下之後,身後傳來腳步聲,沈絳和沈殊音還是轉頭看過去,瞧見一個穿著錦衣的韓姨娘隨著一個小太監入內。


    沈絳眉頭微皺,沈殊音的神色也沒比她好到哪裏。


    韓氏突然出現在宮裏,顯然不是什麽好事兒。


    直到韓姨娘柔柔弱弱朝上首一拜,聲音輕柔道:“妾身韓氏,叩見皇上。”


    永隆帝緩緩道:“既然沈家的兩位姑娘都到了,你就說說,你今日要狀告何事。”


    狀告??


    沈絳心底無語,難不成爹爹不認沈芙綾的那點破事,韓氏還要鬧到宮裏?


    皇上不會連內宅這點事兒,都要管上一管吧。


    就在她心思亂飄時,韓氏的聲音輕輕響起:“皇上,妾身所告之事,乃是沈家三姑娘並非是沈氏女,乃是亂臣賊子之後。”


    沈絳愣住。


    一旁的沈殊音當即怒斥:“韓姨娘,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霍貴妃閑閑朝她一睨,開口說:“沈大姑娘,你也是當過世子夫人的人,怎麽連這點禦前的規矩都不懂。皇上跟前,有你說話的份嗎?”


    沈殊音撲通跪在地上,說道:“皇上明鑒,韓氏此言乃是汙蔑。韓氏與她所生之女,自先前爹爹入獄之後,便與我沈家斷絕了關係。此番我父親前往邊境前,就曾交給我一封信,說是韓氏再無故作亂,便讓臣女將休妾書交給韓氏。”


    “此信如今還在我府上,若是皇上不信,隻管讓人去取。”


    韓氏沒想到,沈作明竟還留下這麽一封信,這下她心底的顧慮便再也沒有。


    既然他已做了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韓氏喊冤道:“皇上,妾身所言,句句屬實。這位沈三姑娘壓根就不是沈氏女,她乃是十九年被滿門抄斬的衛家餘孽。”


    “她是衛楚嵐的女兒。”


    沈絳站在原地,聽著韓氏與大姐姐你來我往,誰也不服誰。


    直到韓氏喊出這一句話,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她是衛家餘孽。


    她是衛楚嵐的女兒。


    衛楚嵐,這個名字她早已經不陌生,從一次又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終於他的名字與她聯係在一處。


    沈殊音還在據理力爭,她跪地喊道:“皇上,韓氏對我姐妹兩人一直心存嫉妒,又因為她女兒沈芙綾先前設計綁架臣女,被父親責怪,歸不得沈家。先前她與臣女求情,想讓沈芙綾回沈家,以有助於婚事。被臣女拒絕之後,她便心存怨恨。”


    “皇上,韓氏知道臣女最是在乎親妹妹,所以這才出此毒計。”


    沈殊音為了替沈絳洗冤,不惜說出沈家姐妹之間的齷蹉,更是連自己被綁架之事,都不惜當庭自陳。


    可是韓氏卻突然喊道:“皇上,妾身有物證。”


    沈殊音怔住,連一直站在原地未動的沈絳,都不由看了過去。


    韓氏咬牙道:“妾身有一封書信,乃是由姚寒山寫給我家侯爺的,這個姚寒山便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先生,乃是衛楚嵐的舊故。”


    “呈上來。”永隆帝的聲音沉的可怕。


    韓氏的書信呈上去之後,永隆帝翻開信封,字跡竟是熟悉的厲害。


    姚寒山、衛楚嵐、沈作明,一個個名字,何等熟悉。


    都是文有胸藏韜略,武能安定天下,當初也正是這些人,陪著他爭帝王,坐江山。他也曾豪情萬丈說過,若是他為帝,定然此生不負。


    可如今,這一個個名字卻早已經遠離。


    衛楚嵐身死,姚寒山避世,隻剩下一個沈作明,卻在西北,替他守衛疆土。


    可他不明白,為何人人都要選衛楚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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