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有人被箭頭射中,但是他們的陣形卻極堅固。


    箭頭打在盾牌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見對方舉盾,左豐年不慌不忙傳令說:“投石手準備。”


    城樓上的投石器早已經準備妥當,於是在下一個命令到達的一瞬,巨石在半空中飛舞,砸向對方的陣形。


    這次盾牌不像對付鐵箭那樣有效了。


    反而因為未及時撤退。


    巨石砸在盾牌陣形上麵,最上方的人立即被砸掉在了地上,不用看也知活不成了。


    緊接著一塊塊巨石,砸了過去。


    這次死傷了不少。


    可是巨石到底是有效的,而且每次投石機都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


    因此投石機的殺傷力也是有限。


    就在投石機重新裝石頭時,北戎的步兵再次分開,好幾架衝車被推了出來,這樣的衝車乃是底部裝有輪子,高五層的攻城利器。


    “北戎人先是消耗我們的箭和投石機,這才推出衝車,待會他們的衝車會推到壕溝前麵,這樣便有利於讓他們的先鋒隊,利用衝車攻城。”


    在如此冷酷的戰爭麵前,左豐年依舊有條不紊,甚至還在給沈絳講述對方的戰術意圖。


    “不過我想今日這場杖,應該打不了多久。”


    沈絳這次沒問為什麽,因為她知道仰天關固若金湯,左豐年又及時回來,北戎人壓根占不到便宜。


    連她都知道的事情,北戎的主將不是傻子。


    他也會知道的。


    所以他們今日攻城頂多算是佯攻,要不然赤融伯顏不會沒有前來。


    雖然赤融伯顏沒有來,沈絳的眼睛卻牢牢盯著對方陣中的阿思蘭。


    她輕聲問:“我爹爹死的那次,這個阿思蘭在場嗎?”


    “在。”左豐年斬釘截鐵道。


    好。


    沈絳遙遙望著對方,而在陣中的阿思蘭仿佛也有所感應般,他抬頭望著這邊的城牆,相較於清一色兵甲的士兵,城牆上麵那抹白色身影,顯得格外顯眼。


    阿思蘭微眯著眼睛,隻是隔的太遠,他並無法看清對方。


    可是在戰場上廝殺多年的人,總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對死亡的敏銳。


    他感覺到了殺氣,那座城池上投射而來的濃烈的殺意。


    “我會殺了他。”沈絳看著阿思蘭所在之處,聲音平靜而清冷。


    第147章


    這場攻城並未持續太久, 左豐年坐鎮,阿思蘭根本占不著一點便宜。


    在死傷了上百人之後,阿思蘭便立即率部撤退。


    沈絳站在牆頭上, 望著阿思蘭率領大軍,囂張離去,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我們就任由這些北戎人來去自如?”


    “自從侯爺以身殉國之後,我們便一直堅守不出了。”左豐年遙望著遠處,北戎的大軍已經漸漸消失在天際線處。


    沈作明死了。


    他們的統帥死了。


    雖然整個西北大營看似不慌不亂,依舊穩定, 可是隻有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覺到,整個西北大營都處於一種微妙而又緊張的狀況之中。


    他們想要替主帥報仇,可是他們卻隻能堅守仰天關不出。


    因為出去, 便意味著敗。


    他們誰都不是赤融伯顏的對手。


    但是邊關並非隻有一個仰天關, 他們可以利用仰天關的堅壁,保護身後的雍州。可是勾注山脈綿延不絕, 邊境線蜿蜒上千公裏。


    仰天關不遠處的北邊就是雁北草原, 這是北戎人夢寐以求的肥沃草場。


    北戎人逐水而居, 哪裏有肥沃的草場,哪裏便是他們的家園。


    雁北草原本是大晉與北戎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 也有不少小部落生活在其中,這些小部落為了對抗北戎的野心,紛紛臣服大晉。


    可是隨著這位號稱是北戎百年來,不世出的王子赤融伯顏出現後, 就連沈作明都屢屢在他手中吃虧。


    終於這次,隨著他斬殺沈作明與陣前。


    赤融伯顏的名字, 傳遍整個大晉。


    同樣這個名字籠罩在仰天關, 籠罩在每個西北大營將士的心中。


    沈絳輕聲說:“你們被嚇破了膽子。”


    她的話並非嘲諷, 也不是憐憫,而是陳述事實。


    沈作明的死,給所有人帶來的震撼太大,這種震撼將會持續影響著他們,每一次上馬,每次舉起手中長刀,都會想起。


    他們的戰馬將被束住鐵蹄,他們的鋼刀被蒙上鐵鏽,他們的信念轟然倒塌。


    唯有仰天關的銅牆鐵壁,擋在前方。


    才讓他們沒那麽膽怯。


    左豐年轉頭看著沈絳:“對,我們目前束手無策。”


    沈絳沒有問關於沈作明死時的細節,她的目光同樣望向遠方,北戎的軍隊早已經消失不見,可是她卻知道,在那片草原深處,正有人磨刀霍霍,想著他們。


    這次攻城之戰看似草草結束,卻沒人能敢輕易小覷。


    左豐年帶著沈絳回到大帳,宋牧和郭文廣同樣帶著人趕了回來。


    隻是郭文廣看向沈絳,滿臉不悅,像是受了一肚子氣,幸虧旁邊的宋牧一直打眼色攔著。


    可是郭文廣的性子一向憋不住話。


    哪怕宋牧再三使眼色,扯他袖子,這個剛猛漢子粗獷的聲音,還是在大帳中響起,他說:“三姑娘,您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今個乃是侯爺出殯的大日子,方才您丟下侯爺這麽一走了之,是不是太過……”


    他一個粗人,實在不會咬文嚼字,想了半天,幹脆放棄。


    “是不是太不上道了。”


    郭文廣氣得險些鼻孔冒煙,他原先不過是一個小兵,是沈作明一手提拔起來的,要不是沈作明,他早不知死在哪塊草地上了。


    沈作明死了,他本就無法接受。


    如今侯爺不僅沒發落葉歸根,出殯這樣的大日子,他唯一該主持大局的親生女兒,居然還中途撂挑子跑了。


    他知道狼煙起了,肯定是有敵襲。


    可左豐年已經趕了回來,左豐年最擅長的便是守城,他曾經創造過以一萬之兵力,力抗了十日五萬之敵,最後還將城池守下來的戰績。


    之前他們便商議過,若是北戎人真的趁著侯爺下葬之時來犯,便由左豐年回去主持大局。


    可沒想到沈絳也跟著一起跑了。


    郭文廣一想到,侯爺這最後一程都走的這麽不安生,這麽粗莽的漢子,險些落下老淚。


    這一路上,回來的時候,他私心想著。


    要是他哪天沒了,自家小子在他出殯那天這麽搞事,他非得氣活了過來,狠狠教訓一番。


    要是自家小子,他肯定要輪鞭子抽一頓。


    麵對沈絳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郭文廣最後也就是這麽一句質問。


    大帳內的其他將軍,聽到這話,臉色微變。


    倒是沈絳,依舊如常,反而低聲解釋道:“我爹爹一向以戰事為重,若是他九泉之下有知,也定能理解我的做法。”


    “打仗有我們這些人在,你一個小姑娘,也隻是瞧個熱鬧而已,”郭文廣反駁,他說:“何不好好送侯爺一程。”


    既然提到這件事,沈絳直接說道:“既然郭將軍這麽說,那麽我……”


    沈絳話還沒說完,就見大帳的簾子被掀開。


    待一個士兵緊急進來回稟道:“將軍,外麵有好多士兵聚集,他們……”


    “他們想要幹嘛?”左豐年氣惱,西北大營在沈作明的治下,從來都是紀律嚴明,何時出現這等事情。


    “他們說想要見沈姑娘。”


    眾人一怔,不知士兵為何會有這樣的要求。


    原來是左豐年回來時,帶著沈絳一起,被不少人瞧見。很快,軍中便傳了起來,左將軍帶回來這樣一個如仙子般的姑娘。


    至於她的身份,很多人也猜到了。


    此刻正披麻戴孝還能進入仰天關的姑娘,便隻有沈侯爺的女兒。


    或許是北戎人的來襲,或許是沈絳的出現,這些士兵終於還是壓製不住心底的悲痛,竟想要見沈作明的後人。


    左豐年嗬斥:“荒謬,三姑娘乃是女兒身,豈是他們想見便見。”


    “我見。”沈絳卻淡然開口。


    左豐年扭頭看向沈絳,終還是又勸了一句:“軍營人多眼雜,三姑娘乃是貴體之軀,還請三姑娘三思。”


    “將軍客氣,說來我一無官職、二無品級,何來尊貴二字。”沈絳聲音頗輕。


    帳內眾位將軍,卻不敢多言。


    如今侯爺戰死,大姑娘又遠在京城,雖隻有這位三姑娘前來,卻無人敢小看她。


    畢竟去年仰天關一戰,沈作明率部應敵,卻因為叛徒勾結北戎人,致死五萬將士慘死。當時侯爺也被錦衣衛,緊急壓赴京城。


    當時接任沈作明主帥之位的,便是建威將軍許昌全。


    也是誰都沒想到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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