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師傅和丁卯很是好奇,想不出李大愣要說什麽事,也是饞這碗羊湯,當即跟他去了,三個人來到西市大街個賣羊湯的小吃鋪,地方十分僻靜,食客也少,坐下來要了四碗羊湯摞燒餅,又切了大盤水爆肚,時值酷暑,在這個季節喝羊湯的人不多,但巡河隊的人經常下到河溝子裏跟死屍打交道,身上陰濕之氣極重,喝碗熱騰騰的羊湯可以補氣,往碗裏多放辣椒,喝完出身透汗,可比吃什麽都強。


    賣羊湯的地方離西大寺不遠,大寺是指清真寺,天津衛有東南西北四座大清真寺,周圍居住的回民很多,老話說“回民兩把刀,把賣切糕,把賣羊肉”,可見做的羊雜碎羊湯很是地道,郭師傅等人經常來的這家食鋪,門臉房處在街角,店主兒子平時推車在鬧市販賣,家裏這間鋪子隻是作坊,不是熟客也找不到這裏。


    三個人坐定了喝羊湯,郭師傅跟李大愣說:“咱有話就直說吧,三岔河口的女屍怎麽了?”


    李大愣說:“二位哥哥,你們在五河水上警察隊當差,河底沉屍也是經由你們打撈出來的,我這不就想問問兩位,這案子有結果嗎?”


    郭師傅說:“既然吃了你和尚的燒餅羊湯,讓你問起來我們也不能不說,當時很多人圍觀,百姓們看見那具女屍滿身綠苔,這死屍五花大綁背著鐵坨子沉在河底,渾身長滿了綠苔,也不知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可嚇壞了不少人,官麵兒上怕民心不安,當天便把死屍送到化人場裏燒掉,骨灰埋到厲壇寺,就是這麽個結果,你要問這女屍的身份,那可沒法查了,據我看那鐵坨子在河裏鏽蝕的程度,隻怕幾百年也是有的,就算牽扯到人命,到今時今日也查不出什麽結果了,查出來也沒用不是,因此官麵上沒再追究。”


    李大愣駭異地說道:“噢,原來那死屍沉在河底這麽多年了……”


    郭師傅問李大愣:“你怎麽想起打聽三岔河口女屍?”


    五


    李大愣說:“哥哥,你有所不知,此事兩句話交代不清,聽我給你從頭說說……”


    他不是挖著根兒說,咱們卻要把話交代清楚了,論起天津衛最有錢的大財東,共有八戶,合稱八大家,八大家裏首屈指的要屬石家,有個石家大院保留至今,那是好大片古宅院套,青磚碧瓦,雕梁畫棟,氣派非凡,戲樓佛堂樣俱全,曾是石家老宅。石家祖上有良田萬頃,得了個綽號喚作“石萬傾”,城裏還有好多買賣,錢多得數也數不完。關於石家最初是怎麽發財的,在當地流傳著幾種傳說:


    其是明末清初,闖王李自成打進北京城,逼得崇禎皇帝吊死煤山,有個宮女帶著宮裏的件珍寶“如意夜光燈”,從京城逃到這裏,夜裏到石家投宿,看主人忠厚質樸,委身下嫁給了姓石的這戶人家,那盞“如意夜光燈”是皇宮大內的無價之寶,石家娶了位財神奶奶,下子發了橫財,陡然暴富。


    另有說,清朝乾隆年間出了個大貪官和珅,聚斂的錢財堆積如山,富可敵國,到和珅被抄家問罪的時候,和珅府上的個小妾,趁亂逃到石家,這小妾當年很受和珅寵愛,身上帶了好幾件珍寶,為了避難,嫁給了石家,石家祖上從此發跡。


    這些傳說大致上差不多,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全是說石家祖上走運,娶了有錢的媳婦,好比是把座金山請進了門,錢多的幾代人也使不盡用不完,祖上留下條遺訓,有了錢不能為富不仁,人家石家世代積德行善,夏開粥廠,冬賒棉衣,十幾年前,石家有位小姐,和個唱戲的小白臉私通,二人有了私情,搞大了肚子,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點兒不假,那唱戲的看這小姐有了身孕,怕惹麻煩,而且老家有老婆有孩子,連夜就跟外地戲班子跑了,剩下這小姐挺著個大肚子,也沒臉繼續在家呆著了,收拾細軟離家出走,石老爺派人找了這麽多年,至今沒有下落。


    這三岔河口沉屍案出可不要緊,有人就說石家小姐讓戲子搞大了肚子,有辱門風,石家表麵上說小姐離家出走了,實則不然,是把大著肚子臨盆在即的小姐綁著鐵坨子沉到河裏了,這叫屍兩命,石家小姐死得冤,冤情不泯,死屍又被巡河隊的人打撈出來,石家財大勢大,把官麵兒上打點到了,所以沒人追查,自古道是人言可畏,說好事沒人信,說壞事沒人不信,傳來傳去添油加醋,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石家向以忠厚仁善之道傳家,哪受得了這個。


    郭師傅和丁卯聽原來是這麽回事:“石家的家事怎樣我們不清楚,但三岔河口沉屍案年頭要早得多,不見得與石家小姐有關。”


    李大愣道:“誰說不是呢,可這流言四起,恰似傷人的暗箭,三岔河口沉屍案日沒有結果,日堵不上造謠生事這幫人的嘴。”


    當時官麵兒根本不理會這案子,況且官吏們隻會趁機盤剝敲詐要好處,沒幾個真能辦事兒的人,石家老爺也信不過這些狗腿子,人家隻信得過河神郭得友,死屍又是郭師傅找到的,因此想請郭師傅查個水落石出,石家常年齋僧,凡是和尚到那化緣,準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臨走還給幾個香火錢,李大愣經常冒充僧人去那混吃喝,前兩天聽石家老爺念叨起這件事,李大愣臉皮厚,自稱跟巡河隊的郭師傅是結拜兄弟,從中間當個中人,替石老爺請郭師傅幫忙,郭師傅衝他李大愣的麵子準答應,石老爺大喜,承諾事成之後,必有番重謝。


    郭師傅聽李大愣說了經過,感覺有些為難,五河水上警察隊隻負責撈河漂子,向不參與破案,何況那具女屍已經燒成骨灰埋到地下了,應該出在前清的事,點線索沒有,如今還怎麽查?但郭師傅素聞石家修橋鋪路多行善舉,不忍讓石老爺背這惡名,有心要幫這個忙,苦於不知從何處著手。


    丁卯說:“哥哥,這是好事,把三岔河口沉屍案查個結果出來,來告慰死者在天之靈,二來還石家個善名,咱不僅有份賞錢,還可以傳名積德。”


    李大愣跟丁卯通竄叨,勸得郭師傅動了心,便答應留意尋訪,雖然說事在人為,但到最後成與不成,卻要看老天爺的臉色。


    三個人喝著羊湯,商量怎麽做這件事,起碼要查明這個女屍的身份,又是因何緣故被捆綁在鐵坨子上沉在河底,說來說去,沒個頭緒,這就不是著急的事兒,隻能找個時間,到五河水上警察隊的庫房裏,仔細看看跟女屍捆在起的生鐵坨子,那是僅有的個線索。


    喝完羊湯李大愣就回家去了,郭師傅和丁卯也是閑著沒事,溜達回河龍廟義莊,還沒進屋就有人找來了,可出大事兒了,讓他們倆趕緊過去看看,原來海河邊的老龍頭火車站六號門鬥腳行,死了不少人,還有更邪的,聽說有人見到了河中的走屍。


    六


    此事說起來稀奇古怪,那個老龍頭火車站,是現在的天津東站,火車站位置緊鄰海河,在風水上說這位置是龍頭,以前此地沒有火車站,住著不少莊戶人家,共有季家樓和火神廟等七個村子,清朝末年外國人開始在這修鐵道建貨場,最初稱為老龍頭火車站,後來也叫老站,那帶曾是俄國租借,袁世凱帶兵駐防天津,部隊要坐火車到老龍頭,俄國人不幹了,說這是我們俄國租借地,不是你們的地盤,你袁世凱的隊伍從這下車可以,槍支武裝必須解除,袁世凱窩火帶憋氣,他惹不起俄國大鼻子,又咽不下這口氣,賭氣幹脆另外造了處北站,不用東站了。


    雖然有了北站,可老龍頭火車站的位置好,至今仍是主站,天津這地方是海運漕運水陸碼頭的重要交通樞紐,平時停靠火車堆積貨物的場地叫東貨場,那個年代從打老龍頭火車站運出的煤炭,僅年就有上百萬噸,還不算別的各種貨物,您就可以想想老站的貨場有多大,老龍頭火車站的東貨場有圍牆,沒圍牆夜裏容易丟東西,東貨場圍牆上開了八個大鐵門用於進出,依次有編號,由北向南分別是從號到八號,周圍住的人家幾乎全是腳夫搬運工,搬運工拿老話說吃的是腳行這碗飯,腳行按八個鐵門分成八夥人,人數多的上千,少的也有兩三百,逐漸形成了行業壟斷,外人不許插手,可都知道這是塊肥肉,誰看著不眼紅,憑什麽你吃不讓別人吃?


    如若說起腳行,在天津衛可是由來已久,九河下稍作為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從宋金時期開始有海運、鹽運、漕運,明成祖遷都北京,在天津設衛,河運是保證朝廷運輸的命脈,比如北倉南倉,那是朝廷的儲備糧庫,蘆台產鹽,清朝以來鹽商多,鹽陀橋是當年鹽運的據點,所以幾百年來做買賣從商的多,駐軍也多,庚子年賠款割地,外國列強逼著滿清朝廷,將天津衛的城牆城樓拆除,就是不讓你有防禦能力,此後劃分了九國租借,交通運輸更是進入了規模空前的鼎盛時期,搬運東西裝貨卸貨全需要人力,這就是腳行,在三百六十行裏,腳行是大行業。


    有行業就有規矩,尤其是這種發展了幾百年的傳統行業,行規簡直大過了王法,起先由縣衙給四麵城劃定地界,指定專人應差,別看搬東西這活兒吃苦受累甚至要命,還不是誰想幹誰就能幹,俗稱“官腳行”,清末又出現了由混混兒無賴地頭蛇把持的“私腳行”。


    外國列強建造老龍頭火車站,拆平了河邊的七個村子,那時拆遷給不了多少錢,官府也不給他們保障性住房,當地老百姓沒了家,官逼民反,有人開始聚眾鬧事,趴鐵軌攔火車,官府看拿這幫釘子戶沒轍了,被迫答應這七個村子的人成立私腳行,老龍頭火車站東貨場的活兒,全交給這七村腳行來做,由官府發給龍票,龍票等於是官方授權的證書或執照,這才把事態壓下去,東貨場從號到八號,總共有八個大鐵門,592七村腳行個村占據個大鐵門,剩下個也不能分成七份,隻好分給外來的腳行,各自鐵門裏有什麽活兒幹什麽活兒,有活兒幹活兒,沒活兒挨餓,這等於分好了地盤,互相之間不準越界,越界便視為搶飯碗,逮著可以往死了打,哪怕鬧出人命,官府也不會追究。


    外來的腳行為了到東貨場搶活兒幹,經常跟老站這八股腳行發生械鬥,八號門的腳行隻間相互也有爭鬥,舊社會爭腳行打出人命,簡直是家常便飯,這次爭腳行,雙方死傷了上百人,當天打完了,兩撥腳行清點人數,算上橫屍就地的死者,數來數去對不上人數,怎麽數都多出個。


    七


    爭腳行死了人可不出奇,老百姓隻要有口飯吃餓不死,再苦再累,不逼到絕路上他不會造反,敢造反的人全是走投無路實在活不下去了,古往今來,莫不如此,腳行屬於社會最底層,在東貨場幹搬運的這些人,個鉤子個墊肩身破棉襖,便是全部家當,沒有多餘的工具,每天要扛四五百斤的木箱,在丈多高的跳板上彎著腰來回走,稍不小心摔下來非死即殘,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兒,白天累死累活,晚上睡覺有間窩棚住就不錯了,鋪著地,蓋著天,頭底下枕塊磚,吃飯吃的是橡子麵雜合麵,吃糠咽菜,天兩頓隻管七成飽,可當時天災人禍不斷,各地逃饑荒的難民全往城裏湧,就這種不是人幹的活兒,還有得是人爭破了頭搶著幹。


    有種地痞流氓專門吃腳行,這種吃腳行的無賴叫把頭,他們世代相傳,平時也不幹活兒,平地摳餅,抄手拿傭,坐等著分錢,腳行采取當日分賬,幹完活兒就結錢,這筆錢多半得給這些把頭,等於是交保護費,由把頭們保障這塊地盤,不讓外來的幫派勢力侵入,把頭給腳行定了許多狠毒的行規,股腳行相當於個幫派,不守規矩驅逐出去的人,別的腳行也不許收留,更不準私自攬活兒,爭腳行說白了就是爭奪搬運地盤。


    這次爭地盤的兩股腳行,股是六號門裏的火神廟,另股是山東來的鉤子幫,火神廟是還沒造老龍頭火車站那時候當地的個村名,村民們打清朝末年就在東貨場六號門做搬運,有世代相傳的龍票,別看龍票是前清的玩意兒,卻證明火神廟幫祖輩兒起便吃六號門這碗飯,搶這塊地盤跟搶人家祖墳差不多,山東鉤子幫是外來的大勢力,以逃難過來的難民為主,也全都是父兄子弟,這些人非常抱團兒,打架不要命,受幾個混混兒無賴的挑撥,來六號門搶地盤爭腳行。


    怎麽搶呢,起初無非是尋釁挑事,人家火神廟的經常爭腳行,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既然來爭,那就按規矩辦,兩邊的把頭讓勞工們抽死簽,抽到誰誰就上,雙方是個對個,定好了日子,當晚各帶數百人,來到東貨場六號門的河邊空地會麵。


    這天晚上月光明亮,按照老規矩,鉤子幫先出來個,自己往自己肚子上捅刀,劃開肚皮,拽出白花花的肚腸子給對方看。


    火神廟那邊看可以啊,也派出來個,要比對方那個人還狠,上去拿菜刀把自己胳膊砍下來條,血如泉湧毫不在乎,還拎著剛砍下來的胳膊,親自擺到鉤子幫那夥人的麵前:“送各位份見麵禮。”


    鉤子幫不能示弱,因為稍含糊,往後別想在這地方混了,也得接著派人,雙方各出狠招,你砍胳膊我卸大腿,到後來幹脆支上口滾沸的油鍋,等熱油煮開了,投進去枚銅錢,火神廟派出個人,光著膀子伸出胳膊往滾油鍋裏撈銅錢,即使動作再快,撈出銅錢之後那條胳膊也炸熟了,照樣麵不改色。


    鉤子幫也出來個腳夫,站到熱油鍋跟前正琢磨呢,要怎麽做才能不輸給火神廟,鉤子幫的大把頭便在後頭飛起腳,把這名腳夫踹進了滾開的油鍋。


    火神廟腳行瞧鉤子幫有種,敢往油鍋裏扔活人,既然劃下道兒來了,雙方就比著往油鍋裏扔活人,那活人下到油鍋裏,冒股黑煙這人就沒了,到鍋裏撈隻能撈出些殘餘的油渣,那也不帶眨眼的,比來比去,誰比不過誰就輸了,輸的那方就要把地盤讓出來,或者讓對方插上股。


    比到最後分不出高低,想不出比活人下油鍋更狠的招兒了,文比不分高低,接下來是武比,個對個鬥狠是文比,兩撥人抄家夥群毆是武比,火神廟腳行都使地牛和斧頭,鉤子幫則用拉貨箱的鐵鉤和棍子,兩撥人在河邊打在處,拚個你死我活,直打得血肉橫飛,死傷了百多人,地上倒下二十來具屍體,傷的缺胳膊斷腿,個個都跟血葫蘆相似。


    鬧的這麽厲害,官麵兒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因為貨場碼頭的腳行之爭,從前清以來官府就默許了,不管死傷多少人,各雙方腳行自行承擔,後來山東鉤子幫抗不住了,停下械鬥,答應不再插手東貨場六號門,火神廟這邊看對方服了,也不死纏爛打,死傷各安天命,過後絕不尋仇,還要掏錢給鉤子幫買藥治傷,以及安葬死者。


    兩撥人住手不打了,裹傷的裹傷,收拾死屍的收拾死屍,點人數對不上,地上應該有二十二具死屍,數來數去是二十三個,那死人大多滿臉鮮血麵目全非,天色也晚了,大片烏雲遮蔽了明月,雲陰月暗,辨認不出誰是誰,但活人有數,地上的死屍怎麽數都多個。


    火神廟把頭對鉤子幫把頭說:“貴幫沒數錯吧,是不是剛才跳油鍋裏的多算了位?”


    鉤子幫把頭說不能夠,跳油鍋裏讓熱油炸沒了的人,你我雙方各有兩人,這還算得錯嗎,可地上多出來的死人究竟是誰?


    東貨場在老龍頭火車站旁邊,貨場臨著海河,大鐵門關,外人絕進不來,多出來的個死人,肯定是雙方腳行的人,兩撥卻都說沒這麽個人,點上馬燈火把,抹去死屍臉上血跡逐個辨認,發現地上多出來的那具死屍誰都見過,這死人是個男子,黑衣黑褲黑棉鞋,衣服硬得像銅錢,指甲猶如鐵鉤,滿身河底的淤泥,濕漉漉的都是水,好像剛從河裏出來。


    九


    火神廟腳行有個小夥子,戰戰兢兢地告訴把頭,天黑後雙方鬥得正激烈,混亂中他看見有個人從河裏走出來,月光朦朧也看不清楚是誰,還以為是哪個腳夫被人打進河裏,自己又跑上來了,此時看,從河裏爬出來的人,竟是這個“河漂子”。


    海河裏的浮屍,在民間俗稱河漂子,這淹死在河裏的人自己走上來,豈不是變成行屍了?腳行的人們全嚇呆了,之前爭腳行鬥得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連眉頭都不皺上皺,但舊社會的人迷信,看見河中出來行屍,都嚇得不知所措,還是火神廟腳行的位老把頭有見識,據他說當初修老龍頭火車站,鏟平了海河邊好多墳頭,先把棺材從墳裏刨出來,準備遷去別的墳地掩埋,有些棺材當天沒來得及遷走,暫時放在河邊野地裏,轉天去搬取的時候,有口棺材空了,看棺材蓋子是從裏麵頂開的,棺中死屍不知去向,有人說是變成僵屍跑進河裏去了,也有人說是盜賊開棺毀屍,因為是沒主家的墳棺,當時無人往下追究,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說不定這河漂子正是墳中死人變成了行屍,遷墳時跑進河裏躲了起來,剛才被腳行爭鬥的血腥氣吸引,從河裏爬上來了,之前有月光,借著月光的陰氣它就能動,這會兒烏雲遮月,行屍才倒下不能動了,河漂子沒法燒,趕緊叫人去通知巡河隊。


    腳行忙著派人去找五河水上警察隊,剩下的搬走死傷之人,誰也不敢動那個多出來的河漂子,又擔心等會兒月亮出來,這河漂子突然起來,那還不把人嚇死?商量來商量去怎麽辦呢,老把頭把祖上的龍票取出來,拿塊磚壓到那死屍臉上,這大清龍票有官府壓印,以前認為這種東西可以鎮邪,壓在臉上這個死人就不能動了,火神廟腳行留下兩個守屍的腳夫,其餘的人都撤了,留下的兩個人,守著地上的死屍,眼看天上的烏雲散開,月光又照下來了,不由得怕上心頭。


    這兩個腳夫提心吊膽,不敢離近了,站到遠處守住,看河邊有條小蛇,抓過來壓在石頭底下,倆人用樹枝逗弄那蛇解悶兒,倆人還互相說用不著怕,好歹有龍票官印按在河漂子臉上,能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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