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下,俞景便推門進來了。


    見蘇聞琢已經醒了,他走過來輕輕撫了撫她的臉,低聲道:“一會梳洗好了我帶你去外頭看看?”


    蘇聞琢上船這幾日因為暈船,一直待在屋裏沒怎麽出去過。


    她笑著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麽,看向俞景:“夫君用過早飯了麽?”


    俞景垂眸,替她挑了一支蝴蝶釵插在發髻上:“一會與夫人一起用。”


    待蘇聞琢收拾好,兩人出了房間。


    剛一出房門,蘇聞琢就眯了眯眼睛,看著江麵波光粼粼,兩岸綠樹蔥蔥,不禁喟歎一聲:“沅江的景致真好啊。”


    就是可惜今日才叫她瞧出點美來。


    甲板上有風,這時候的陽光雖盛但還算不得特別熾烈,正是看風光的好時候。


    陸沉霜和魏世昭已經在前頭站著了,看見他們兩人過來,陸沉霜高興的朝蘇聞琢招了招手。


    隻是待蘇聞琢走近了,挽上她的手,便發現,她的身子是有些緊繃的,仔細瞧過去,就能看見陸沉霜眼裏的神色好像不似表麵上這般放鬆。


    她輕輕側了側頭,目光掃過俞景和魏世昭。


    這兩人神色無異,俞景離著蘇聞琢近一些,幫她擋著甲板上的風,又俯身替她勾住鬢邊被風吹落幾絲的發髻別到而後。


    湊近時,低聲在她耳邊道:“那個苗疆男人也在外麵。”


    蘇聞琢的身子一僵,下意識的想側頭再問他些什麽,被俞景攬住肩膀。


    “窈窈別動。”


    陸沉霜在她身邊離得近,目光看向江麵,話卻是在對她說:“我們就裝作不知道,避免打草驚蛇。”


    蘇聞琢將他們兩人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圈,明白了過來。


    她輕輕抿了抿唇,臉上重新浮起嬌軟的笑,與他們隨便說起了無關緊要的話題。


    四人就這樣在甲板上站了一會,俞景的眼神不動聲色的掃過周圍的人群,他們的人都混在裏頭。


    那個苗疆男人站在船艙的第四個門邊,好像是在等人,沒一會一直跟著他的另外兩個男人也出來了。


    俞景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神色如常的摟住蘇聞琢。


    但習武之人的感觀都比常人要更加敏銳,即使沒有看那頭,他也能感覺到有視線定定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道視線太明顯,毫不掩飾,沒多久就連蘇聞琢都有所察覺。


    但俞景神色如常,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


    那三人從他們後麵走過去,這時候蘇聞琢才反應過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連呼吸都屏住了。


    彼時日頭漸高,陽光炙熱的已經有些燙了起來。


    俞景帶著蘇聞琢回屋裏吃早飯,陸沉霜拉著魏世昭陪自己下棋。


    進了屋裏,俞景讓朝生去了船上的後廚端早飯過來,便把門掩住了。


    第87章 我那時本色出演


    回了屋裏, 蘇聞琢剛剛在外頭有些緊繃的身子才放鬆一些。


    她在桌前坐下,望向俞景不禁有些擔心道:“現在我們要怎麽辦才好?”


    這個男人與他們一同上了船,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湊巧。


    俞景坐在她身邊, 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安撫自家夫人:“無妨, 還有大概三日就能到清淮,下了船就好辦了。”


    這句話音剛落,朝生便端著早飯進來了。


    俞景讓跟著他們一起下清淮的三個貼身下人留在了屋裏, 將早晨叮囑魏世昭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又強調:


    “我們自己帶的幹糧不要離開眼前, 船上的一切東西都不要動, 船上茶水吃食一律不要入口,端進來就倒進袋子裏,不要讓人察覺, 身上注意避免出現傷口, 這三日要格外小心。”


    蘇聞琢也在旁邊聽著, 手不自覺揪著帕子。


    朝生跟在俞景身邊的時間長, 倒是沒有太過驚訝,但她的兩個丫鬟畢竟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 這時候都有些慌的下意識看向了蘇聞琢。


    蘇聞琢抿了抿唇,起身走到一旁,將青黛和澤蘭招到身前來。


    “你們不要慌,這三日要表現的跟平日裏一樣, 沒事的, 這不是還有老爺麽。”


    兩個丫鬟被她安慰了一通,也慢慢鎮靜下來,覺得不能拖了自家夫人的後腿, 於是鄭重點了點頭。


    交代完了,俞景讓三人下去,自己與蘇聞琢待在房中。


    蘇聞琢拉住他的手想了想,問道:“那個苗疆男人若是在飯菜裏下蠱,怎麽就能確定是送到我們房裏的那份呢?”


    一般乘船出行之人都是自備幹糧的,他們自然也備了有。


    隻是考慮到有蘇聞琢和陸沉霜兩個姑娘,他們一行人上船前就與船家那頭打好招呼,付了銀錢的。


    這幾日船員們在船上吃的飯的時候他們也會去端幾份,這便是與船員們同吃一鍋菜了。


    若是在飯菜裏下蠱,這都一鍋炒著的,他們的人去端才盛進盤子裏,那豈不是……


    俞景的麵色沉了一些:“我早前還未想到這點,多虧了窈窈提醒我,得想個法子才行……”


    他聽魏世昭說過元宵節那日盛京城裏發生的那兩起命案,若真是這個苗疆男人所做,那定是個草菅人命之人,他不會在乎在飯菜裏下蠱會害了多少人,隻要俞景他們能中招就可以。


    俞景垂眸,不能因為他們一行人在船上而牽連無辜。


    他想了想,攬過蘇聞琢,悄悄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蘇聞琢點了點頭:“好,我一會便去找霜霜。”


    -


    將將快到用午飯時,蘇聞琢去了陸沉霜的屋子找她閑聊敘話,而俞景正巧去找了魏世昭有事商議,索性她便讓朝生到時將午飯端到陸沉霜屋子裏與她一起用了。


    隻是這飯剛端上來沒多久,陸沉霜便在屋子裏發了脾氣。


    她心情不大好,眉頭也皺著,拿著筷子在菜裏挑揀了一番,一口沒吃,“啪”的一下就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又是這些,沒什麽菜色還味道不好,這誰吃得下啊!不吃了!”


    陸沉霜嚷嚷的聲音有些大,屋裏門也沒關,外頭的人頭都聽到了動靜,有些愛看熱鬧的忍不住還往這邊湊了湊。


    而屋子裏,陸沉霜還在叫叫嚷嚷的,十足的一副養尊處優不好惹的大小姐模樣。


    蘇聞琢在一邊低聲勸她,幾個下人頭次見陸沉霜這樣發脾氣,戰戰兢兢的在一邊低頭站著不敢說話。


    外頭的俞景和魏世昭聽見動靜,撥開幾個圍觀的人走進屋裏。


    俞景看向蘇聞琢,低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蘇聞琢有些為難的看著他,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道:“霜霜發脾氣了,覺得菜不好吃,我勸也勸不住……”


    她話音還沒落,陸沉霜便又不滿的發泄了一句:“我都忍了幾天了,這大鍋菜我實在是受夠了!”


    魏世昭聽了,苦著臉在她旁邊走來走去:“我的小祖宗,我們現在是在船上,我到哪去給你找什麽精致的吃食啊!你再忍兩日,下了船我就給你雇個大廚好好補補,行不行?”


    “不行!我兩日都忍不了了!”


    陸沉霜有些不依不饒,魏世昭隻能試圖再哄她幾句,旁邊蘇聞琢瞧著她不肯吃飯也有些著急。


    一時間屋子裏鬧騰的緊。


    他們沒顧得上門口圍觀看熱鬧的人,而那個苗疆男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站到了門邊,饒有興致的往裏麵瞧。


    這時候俞景終於往門口看了一眼,見看熱鬧的人還越來越多了,終於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不若這樣,我過去跟船家說多出些銀錢,這兩日船上的廚子就給我們做菜,雖然食材估計還是那些,但小炒總比一大鍋煮要來的味道好,船員們隻能辛苦些吃點幹糧了。”


    另外幾人一聽,好像也隻能這樣了,雖然陸沉霜還是有些不高興,但這也確實是沒什麽其他的辦法了。


    於是他們又給船家出了一大筆錢,船家見他們出手闊綽,這才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在門口圍著的人見沒什麽熱鬧看了,念叨幾句“這一行人一看就富裕,不知道財不外露麽”的酸言酸語,也就散了。


    那苗疆男子見人都走了,自己也摸了摸腰間的小竹簍,喃喃自語了一句:“嗯,這樣也方便。”


    中午這飯因為這一番鬧騰,俞景四人都沒吃上,順勢就讓下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了廚房。


    待重新關上陸沉霜屋裏的門,剛剛還皺著眉一臉老大不高興的陸沉霜就“唰”的一下變了臉。


    她在屋子裏蹦躂了兩圈,壓低聲音道:“怎麽樣?我剛剛演的不錯吧?我自己都要信了!”


    蘇聞琢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非常逼真,一點破綻也沒有!”


    魏世昭則輕輕“嘖”了一聲,伸手摸了摸下巴,故意眯著眼睛打量了陸沉霜一番:“別說,你扮起蠻不講理的大小姐來,還挺駕輕就熟的。”


    陸沉霜白了他一眼,不甘示弱:“你剛剛迫於我淫威之下唯命是從的樣子也像是跟你的人合二為一一樣。”


    聞言魏世昭輕哼一聲,兀自嘀嘀咕咕:“我那是本色出演,平日裏可不就是被你壓迫的麽……”


    他這句話陸沉霜自然是沒聽清,她的心思又放到另一頭去了。


    “剛剛我看到那個男人也在門口瞧熱鬧了,你們說他這蠱到現在了是下了還是沒下呢?我們不會已經中蠱了但不自知吧……”


    俞景搖搖頭:“應該還沒有,船上人多,我們盯人不方便,他們下手也不方便,這幾日這個男人還沒什麽動作。”


    “但是還有兩日船就要靠岸了,他們應該要有動作了。”魏世昭說完又來回踱了兩步,“可快點靠岸吧,我這兩日謹慎的都快要出現幻覺了。”


    一句話,又換來了陸沉霜的幾聲嘲笑。


    四人沒在屋子裏待多久便出去晃悠了,也不知是不是對方以為他們認不出人就明目張膽,沒多久便看見一直跟在苗疆男人身邊做商賈裝扮的其中一人從他們麵前走過,去了船後。


    那個方向就是廚房的方向。


    俞景和魏世昭輕飄飄的對視了一眼,又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船還有兩日到清淮,接下來的兩日俞景一行人裝作與往常一樣,去甲板看風景,下棋或聊天,到了時辰便讓下人去廚房端飯菜。


    因著是專門給他們小炒的,菜色看起來倒是不錯,隻是幾人還是關了房門倒了,這兩日就連水都是喝的水囊裏的。


    這日入夜後,船艙中部的一間屋子裏,兩個商賈打扮的人問中間那男人道:“烏先生,後日就要下船了,那蠱毒……”


    烏先生正在擺弄他的小竹簍,他給自己的食指尖割了一個口子,血便順著竹簍細小的口滴了下去。


    那張普通的臉在跳躍的燭光下明明暗暗,顯得那道長長的疤痕都有些猙獰。


    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那蠱早就混進食物裏了,他們不可能察覺,你們怎麽還不回房?打擾到我的小寶貝進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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