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力滿老漢氣得一把山羊胡子都吹了起來:“胡大嘛怎麽姓胡呢?你這麽樣的說,胡大是要生氣的嘛。今天晚上黑沙漠嘛就要起很大很大的風了,咱們白天就不休息了嘛,趕快向前走。”


    這已經是我們出發的第五天,進入黑沙漠的第三天了,前邊是西夜古城的遺跡,我們本來是預計明天抵達的,但是安力滿老汗說這次的風暴會很大,築了沙牆也擋不住,如果不趕到西夜城遺跡,我們都會被活埋在沙漠裏。


    我聽他這麽說,知道這事不是鬧著玩的,這裏離西夜古城的遺跡還有多半天的路程,路上萬一出點什麽事耽誤了,那可就麻煩了,而且走了整整一夜,大夥都累壞了,那幾個老弱婦儒能不能堅持住,還不好說。


    我跳上駱駝背想招呼大夥快走,卻見安力滿老漢慢慢悠悠的,從駱駝上下來,取出一張毯子,不緊不慢地鋪在黃沙上,跪在上麵,雙眼微閉,神色虔誠,張開雙手伸向天空,然後又捂住自己的臉,大聲念道:“阿拉呼啊嘛。”


    他這是在向真主禱告啊,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課,我見他如此氣定神閑,以為他說晚上要起大風暴的事沒有多嚴重,也就隨之放鬆了下來,便去和胖子、shirley楊等人一起觀看大漠的美景。


    誰想到安力滿禱告完了,之後,就象變了個人,身體好象擰滿了發條,三下兩下卷起毯子,彈簧一般的躥上駱駝,打個長長的口哨:“噢呦呦呦呦……快快的跑嘛,跑晚了就要被埋進黑沙子的煉獄了。”催動胯下的大駱駝,當先跑了起來。


    我大罵一聲:“這他娘的死老頭子。”這麽緊急的情況,他剛才還有閑心慢吞吞的禱告,現在又跑得這麽快,當下招呼眾人動身。


    駱駝們也感到了天空中傳來的危險信號,象發瘋了一樣,甩開四隻大蹄在沙漠中狂奔,平時坐著駱駝行走,晃晃悠悠覺得挺有趣,但是它一旦跑起來,就顛簸得厲害,我們緊緊趴在駱駝背上,生怕一個抓不穩就掉了下來。


    奔跑的駝隊在大漠中疾行,揚起的黃沙卷起一條黃色的巨龍,大夥都把風鏡戴在眼上,用頭巾遮著了鼻子和嘴,我左右看了看,越發覺得情形不對,駱駝們已經失控了,瞪著眼喘著粗氣跟隨著安力滿老漢的大駱駝,跑得向旋風一樣,看來事情比我預想的底線還要緊急危險,


    我最擔心的是有成員被駱駝甩下來,想喊前邊的安力滿慢一些,卻根本來不及張嘴,也沒辦法張嘴,一張口就灌進一嘴的沙子。


    我隻能不停的左顧右盼,數著駝峰上的人數,一直跑到中午,饒是駱駝們矯健善走,這時也累得大汗淋漓,不得不緩了下來,還好沒人掉隊。


    安力滿讓大家趕緊趁這時候吃幾口幹糧,多喝點水,不要擔心水喝光了,西夜城的遺跡下麵,可以找到古孔雀河的地下水脈,清水在那裏將進行重新補充,吃飽喝足,讓駱駝稍微養一養腳力,好在離得已經不遠了,不過還是馬上就接著跑,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大夥取出饢和幹肉,胡亂吃了幾口,我和胖子擔心這些知識分子,挨著個的問他們有沒有什麽事。


    陳教授雖然年歲不小,被駱駝顛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年紀最輕的女學生葉亦心,哇哇哇吐了幾口,他們倆隻喝了點水,什麽也吃不下去。


    最要命的是郝愛國,他的深度近視眼鏡掉了,什麽也瞧不清楚,急得團團亂轉,多虧研究生薩帝鵬也是近視眼,他有一副備用的近視鏡,他們的度數差不多,解了郝愛國的燃眉之急。


    shirley楊和另一個大高個學員楚健倒沒什麽,特別是shirley楊,也許是和她那個熱愛冒險的父親遺傳有關,也有可能是她在美國長大有關係,她具有很強的冒險精神,身體素質也很好,一夜未睡,又在沙漠中奔跑了大半日,也不見她如何疲憊,依舊神采奕奕,忙著幫安力滿老漢給駱駝背上的物資加固。


    一真微風吹過沙丘,卷起一縷縷細沙,遠處的天際,漸漸變成一片暗黃色,安力滿老漢大叫:“信風來啦,不要再歇了嘛,真主保佑,咱們這麽多人,快快逃命去嘛。”


    考古隊的成員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再次爬上駱駝,此時已顧不得駱駝體力了,吆喝著催動駱駝奔跑。


    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空,好象一瞬間就暗了下來,那風來的太快,被風卷到空中的細沙越來越多,四周籠罩在鋪天蓋地的沙塵中,能見度也越來越低,混亂中,我又暗中清點了一遍隊伍的人數,加上我,一共八個人,誰掉隊了?


    沙海魔巢5


    風越刮越凶,狂沙肆虐,到處是一片暗黃色,我看不清是誰掉隊了,不過駝隊剛下沙丘才百十米,現在回去找人還來得及。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位美國的楊大小姐,她要沒了,我們的錢就泡湯了,不過隨即我就打消了這種念頭,剛才的想法有點自私了,她們美國人的命固然金貴,我們中國人的命也不是拿鹹鹽粒子換來的,不能讓任何人掉隊。


    在我身邊就是胖子,也是我唯一能辨認出來的人,我想跟他說話,但是風沙很猛,張不開嘴,我騎在駱駝上打著手勢對他比劃,讓他截停跑在前邊的安裏滿老漢。


    就這麽一耽擱,二十峰大駱駝又跑出數十米遠,我來不及確認胖子有沒有領會我的意思,一翻身從狂奔的駱馱背上翻了下來。


    駱駝們踩在沙漠中的足印,已經被風沙吹得模糊了,馬上就會消失,我往來時的方向頂著風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象紙片一樣,每一步都身不由己,隨時會被狂風卷走,耳中除了風聲,什麽都聽不到。


    踉踉蹌蹌地跑出將近兩百米,最後在我們剛才休整的沙丘梁上,找到地上躺著的一個人。那人的身體已經被沙子覆蓋了一半,不知是死是活,我急忙趕過去,把他從黃沙裏拉了出來。


    原來是陳教授,他剛才的情況就不太好,可能大家上駱駝逃命的時候,匆忙中他被駱駝顛了下來。陳教授還活著,隻是嚇得說不出話,他見我來了,一激動就暈了過去。


    這時的風沙雖然猛惡,但我知道,這隻是沙漠大風暴的前奏,真正猛烈暴風,隨時可能到來,一刻也不能拖延,我把他負在背上,轉身一看,剛被我踩出一串足印還能辨認,老天爺保佑,胖子務必要攔住安力滿那個貪生怕死的老家夥啊。


    我想背著陳教授走下沙丘,沒想到背後的風太大,邁出第一步就沒立住腳,倆人一堆兒滾下來沙坡,昏黃的風沙中,有人把我扶了起來,原來胖子搞懂了我的意思,用刀猛紮駱駝屁股,趕上前邊的安力滿,把他從駝峰上撲了下來,駝群見頭駝停了,其餘的也都停住腳步,隻有屁股受傷的那隻,發了瘋似的朝前奔去,馬上消失在了茫茫風沙之中。


    也就是多虧了他們沒跑出太遠,不然根本找不回來,這功夫誰也無法開口說話,隻能打手勢,能領會就領會了,看不明白跟著做就行,眾人準備重新爬上駱駝逃命。


    但是駱駝們好象嚇壞了,都不會跑了,任憑安力滿老漢怎麽抽打,也不聽指揮,排成一溜,蹲在原地,把頭埋進沙裏。


    我們一路上見過不少駱駝的白骨,死亡的時候,都保留著這樣的姿勢,好象是罪人接受懲罰一樣。安力滿說這些都是被胡大的黑風沙嚇壞了的駱駝,它們知道馬上黑風沙就會來,跑也沒有有用,幹脆就跪在地上等死了。


    這種情況突然出現,我們束手無策,難道都等著被黃沙活埋嗎?那滋味可不太好受。正當一籌莫展之時,shirley楊一拉我的胳膊,指著西邊,示意讓我們看那邊。


    隻見在漫天的風沙中,一個巨大的白影朝我們跑來,離得已經很近了,但是風聲太大,誰也沒有聽到,我下意識的把駝背上的運動步槍取了下來,這種小口徑運動槍是我們準備對付狼群用的,所有的人都顧不上風沙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團白影上,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不象是人。


    白色的影子象魔鬼一樣,瞬間就到了我們身邊,那是一峰比普通駱駝大上兩倍的駱駝,背上隻長了一個駝峰,全身雪白,在黃沙中分外醒目。


    “野駱駝!”認識這種駱駝的幾個人心中同時叫了一聲。


    尋常的駱駝與野駱駝除了體形大小有差別之外,它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們飼養的駱駝背上有兩個駝峰,而野駱駝背上隻有一個。


    隔著風鏡,我仿佛就能看見安力滿老漢那雙眼睛放出了光芒,那是一道死中得活的喜悅之光,安力滿興奮得揮動雙臂讚美真神安拉,跪在地上的駱駝們也好象受到某種召喚,把埋進沙子裏的頭又抬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憑直覺理解出它們的舉動,我們還有求生的機會,跟著這匹雪白的野駱駝跑就行了,它是這沙漠中的動物,應該知道哪裏可以躲避胡大的黑風沙。馬上對其餘的人打個手勢,讓大夥爬上駝背,跟著前邊的白駱駝跑。


    駱駝們低著頭,跑得嘴裏都快吐白沫了,使出剩下的全部體力,緊緊跟這前邊的白駱駝,轉過一大片沙山,沙漠的地勢在這裏忽然拔高,白駱駝的身影一閃,隻一躥便不見了。


    我暗道不妙,它跑沒影了,我們可就麻煩了,眼見周圍越來越暗,已經分不清楚天空和大地了,再過一兩分鍾,吞噬生命的黑色沙暴就要來了。


    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坐騎下的駱駝紛紛轉向,繞過了這塊高聳的沙山,我向左右一看,那塊沙山竟然有一段殘破的城牆,下麵有個夯土的大堡壘,原來這裏是一座小小的古城遺跡。


    大部分建築都被黃沙埋住了一多半,有的房屋已經倒塌,隻有那段堅固的城牆高聳出來,風吹日曬,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早已變成了和沙漠一樣的顏色,從遠處看,隻會認為是座大沙丘,不從側麵轉進來,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座古堡。


    那峰全身雪白的野駱駝原來是跑進了這裏避難,隻不過古城的斷壁殘垣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它跑到哪去了。


    城牆就象是道高高的防沙牆,若說能否憑借它擋住這次罕見的大沙暴,用安力滿老漢的話講:“那就要看胡大的旨意了嘛。”總之在這種情況下,有地方躲藏就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考古隊的隊員們此劫後餘生,人人都是臉色發黃,看不清是被嚇得臉色發黃,還是一臉的沙塵,眾人下了駱駝,安力滿指揮駱駝們在牆邊趴好,隨後帶領著一眾人等,陸續從一間大屋的破房頂下去。


    古城雖然有城牆遮擋風沙,但是那些城牆有些地方斷開了,這麽多年來仍然有大量的沙子被風吹進城中,破損的房屋中,地上積滿了細沙,足有兩米多厚。


    我們進去避難的這間大屋,可能是類似衙門或者市政廳那樣的設施,比較高大,縱然是這樣,仍得貓著腰,稍稍一抬頭,就會撞到上麵的木梁。


    葉亦心郝愛國等體格不好的人,進去就躺在地上,拿出水壺就喝,其餘的人幫手把陳教授扶了進來,他神智已經恢複,隻是雙腿發軟,胖子長出一口大氣:“咱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安力滿進屋之後,立刻跪倒在地,黑地獄來的魔鬼刮起了黑沙暴,感謝胡大,感謝他派來吉祥的白駱駝,救我們遠離災禍的噩夢,安力滿老漢說單峰白駱駝是沙漠中最神奇的精靈,成吉思汗西夏王李元昊等人,都有白駱駝,不過那些都是兩個駝峰的,雖然罕見,但並不算神奇。


    如果隊伍中哪怕有一個胡大不喜歡的人,咱們都不會見到白駱駝,看來咱們這些人是被真主眷顧的虔誠信徒,從此以後彼此要象親兄弟一樣,打斷骨頭連著筋,安力滿拍著胸口保證:“如果再有危險,再也不會先瞥下大家,自己逃命了。”


    我心中暗罵:“他***,敢情你這老頭,先前就沒拿我們當回事,我說一出事你他娘的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說話間,外邊的大沙暴已經來了,狂風怒嚎,刮得天搖地動,我們在古城遺跡裏也不免心驚,萬一被風沙把房子的出口埋住,還不得活活憋死?於是我安排薩帝鵬、胖子、楚健三個人,輪流盯著屋定上的破洞,一有什麽情況,就趕快通知大夥跑出去,不過大夥都心知肚明,要是風暴移動沙漠,前邊的城牆被吞沒了,我們就算跑出去,也隻不過是換個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牆下長滿了沙蒿子,這是一種幹草,我探出身去隨手後拔了一些,取出固體燃料,點了一小堆火,給大夥取暖。


    黑漆漆的古屋,被火光照亮了,葉亦心突然跳了起來,頭一下撞到了房梁,她差點被磕暈過去,房梁上落下無數細沙,底下的人都沒戴風鏡,麵不了被迷了眼睛。


    大夥一邊揉眼睛,一邊問葉亦心怎麽了?發什麽神經。


    我的眼睛也進了沙子,什麽都瞧不見,耳中隻聽葉亦心顫抖的聲音叫道:“右邊牆角躺著具死屍!”


    沙海魔巢6


    “死屍?”郝愛國邊揉眼睛邊問:“你個小葉,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咱們考古的還怕死屍嗎?”


    葉亦心的眼睛也進了沙子,捂著撞到屋梁的頭頂道歉:“對不起,郝老師,我……我就是沒想到這屋裏會有死人,思想準備不充分……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說過一個秘方,迷了眼,馬上吐口唾沫就能好,這招我以前百試百靈,於是我趕緊吐了一大口唾沫,迷眼的感覺立刻減輕了,流出不少眼淚,但是已經能睜開了。


    睜開眼一看,就嚇了我一跳,原來我剛才那口唾沫,剛好吐在了shirley楊的頭頂,她是個愛幹淨的人,就算是在沙漠中日夜兼程,也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她被沙土迷了眼,正在不停的揉眼睛,混亂之中沒有注意到自己頭頂上被人吐了口唾沫。


    我隻好裝做沒這麽回事了,急忙從便攜地質包裏取出手電筒,往牆邊查看,果然是有具人類的屍骨,沙漠中氣候幹燥異常,看不出死了多久了,隻剩下一副白骨,被風吹進來的黃沙埋住了一小半,大部分還露在外邊,冷眼一看,還真是停嚇人的,怪不得嚇得葉亦心跳那麽高。


    這時其餘的人,也陸續睜開了眼睛,拿出水壺,用清水為幾個迷眼迷得嚴重的人衝洗,我告訴眾人不用擔心,沒什麽,就是一具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等咱們吃些東西,稍稍休息一會兒,挖個坑給他埋了就是。


    考古隊的成員,除了安力滿老漢,都是經常跟古屍打交道的,也沒有人害怕,隻是對這具人骨死在這裏多少有點疑惑,沙漠中的死者很少會腐爛,多半都是被自然風幹成了木乃伊,可是這副白骨身上半點皮肉都沒有,說不定是讓沙狼給吃光了。


    安力滿認為這並不奇怪,那峰白駱駝不是跑進來躲避大沙暴嗎,咱們多虧了跟著它才幸免於難,這片沙漠不同與有樓蘭遺跡雅丹奇觀的半沙漠半戈壁,人們進這西邊的黑沙漠,隻敢從孔雀河古河道的線路,一點都不敢偏離,憑咱們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這座城堡的廢墟,但是沙漠中的動物們就不一樣了,這座廢城,肯定是胡大賜給沙漠中動物們的避難所,咱們是沒看見,那些破房斷牆後邊,說不定藏著多少避難的沙狼、黃羊、沙豹……,這會兒天上正在刮大沙暴,地上的動物們都嚇壞了,誰也顧不上誰了,等沙暴過去之後,也許會發現狼和黃羊都躲在一間屋子裏,那時候是狼就該呲出牙,是黃羊的就該伸出頭上的角了。


    聽說這些破房屋中還藏著不少避難的野獸,葉亦心等幾個膽子小的人,都有些緊張,安力滿也擔心躲在破城牆後邊的駱駝們,他要冒著沙暴出去,把駱駝們拴住,看來這場大沙暴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還不知道要在這間大屋中耗上多久,於是我讓胖子與楚健兩人也和他一起出去,順便把吃的東西和燃料睡袋都搬進來。


    他們三個帶上風鏡,用頭巾裹住口鼻耳朵,從屋頂上的破洞翻了出去。過了吸兩根香煙的功夫,他們仨就回來了,身上全是沙土,胖子把頭巾和風鏡扯掉,一屁股坐倒在地:“**,這風刮的,要不是我們三個人互相拉著,都能給我們刮到天上去了,不過那老爺子沒蒙咱,我們路過一堵破牆的時候,那後邊藏著六七隻黃羊,等會兒風小點,我拿槍去打兩隻,咱們吃頓新鮮肉,這幾天都是肉幹,吃得也煩了。”


    安力滿聞聽此言,表示堅決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開槍的嘛,那個槍聲嘛,就把藏在城裏的野獸都嘛,都嚇跑了,它們就會跑出去,都會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裏的嘛,咱們和那些動物們一樣的嘛,都是胡大開恩,才能來這裏躲藏嘛,你不可以這麽樣的。”


    胖子說:“得了得了,您趕緊打住,我不就這麽一說嗎,招出您這麽多話來,我接著吃肉幹行不行?胡大他老人家不會連肉幹都不讓咱吃吧?”說罷從包裏取出肉幹和罐頭白酒,分給眾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現在被沙暴困在這無名古城的廢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滿老漢之外,其餘的人都沒心情吃東西,我關心陳教授,就屬大歲數大,在沙漠裏缺醫少藥,可別出點什麽意外才好,我拿著裝白酒的皮囊,走到陳教授身邊,勸他喝兩口酒解解乏。


    shirley楊和郝愛國扶著陳教授坐起來,學生們除了輪到楚健去屋頂破洞旁放哨以外,也都關切的圍在教授身邊。


    陳教授好象已恢複了過來,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後來被關在牛棚裏三年多,又到勞改農場開山挖石頭,什麽罪沒遭過啊,也都挺過來了,如今老嘍,不中用了,唉,今天多虧了胡老弟了,沒有你,我這把老骨頭非得讓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慰了他幾句,說我不能白拿楊大小姐那份美金,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您老要是覺得身體不適,咱們盡早回去,還來得及,過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帶了,環境比這要殘酷得多,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教授搖頭,表示堅決要走下去,大夥不用擔心,這種罕見的大沙暴百年不遇,不會經常有的,咱們既然躲過了,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正要再勸他幾句,shirley楊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對我說道:“胡先生,以前我覺得你做考古隊的領隊,實在是有點太年輕,還很擔心你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今天我終於知道了,這個隊長的人選非你莫屬。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忙,咱們領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隊員們的士氣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望你能給大夥打打氣,讓大家振作起來。”


    這倒是個難題,不過掌櫃的發了話,我隻能照辦了,大夥圍在一起吃飯,我對大家說:“那個……同誌們,咱們現在的氣氛有點沉悶啊,一路行軍一路歌,是我軍的優良傳統,咱們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莫名其妙,心想我們什麽時候成軍人了?我軍的優良傳統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麽關係?這重時候,這種場合唱歌?一時誰也沒反應過來。


    我心想壞了,又犯糊塗了,怎麽把在連隊那套拿出來了,於是趕緊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麽,咱們聊聊天得了,我給你們大夥匯報匯報我在前線打仗的一件小事。”


    大夥一聽我要講故事,都有了興趣,圍得更緊了一些,邊吃東西邊聽我說:“有一次,我們連接到一個艱巨的任務,要強行攻占306高地,高地上有幾個越南人的火力點,他們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軍的炮火不能直接消滅掉他們,隻能讓步兵硬攻,我帶的那個連是六連,我們連攻了三次,都沒成功,犧牲了七個,還有十多人受了傷,我們連是全師有名的英雄連,從來沒打過這麽窩囊仗,戰士們非常沮喪,打不起精神來,我正著急呢,忽然團長打來個電話,在電話裏把我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說你們連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讓開,把英雄連的稱號讓出來,團裏再派別的連隊上。我一聽這哪行啊,把電話掛了,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我對戰士們說。剛才中央軍委給我打電話了,說鄧大爺知道了咱們六連在前線的事跡了,老爺子說六連真是好樣的,一定能把陣地拿下來。士兵們一聽,什麽?鄧大爺都知道咱們連了?那咱可不能給他丟這臉,當時就來了勁頭,上去一個衝鋒就把陣地給拿了下來。”


    考古隊的眾人聽到這裏,都覺得有點激動,紛紛開口詢問在前線打仗詳細的情況。


    我對大夥說:“同誌們,我說這個故事的意思就是,沒有什麽困難是能阻攔我們的,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隻要能戰勝自己的恐懼,隻要咱們克服掉自己的弱點,就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在我的一番帶動之下,先前那番壓抑沉悶的氣氛,終於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外邊的大沙暴雖然猛烈,這些人卻不再象剛才那麽緊張了。


    吃完東西之後,輪到薩帝鵬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牆角那具遇難者的人骨,就那樣把它擺在那,屋裏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覺前,先把這具人骨埋了比較好。


    現在這麽惡劣的天氣,不可能埋到外邊去,就能就地挖開沙子,挖了沒幾下,工兵鏟就碰到了石頭,我覺得有些古怪,這屋子很高,幾百上千年吹進來的黃沙,堆積的越來越高,這些沙子少說也有兩三米厚,怎麽才挖了幾下就是石頭。


    撥開沙土觀看,那石頭黑乎乎的,往兩側再挖幾下,卻沒有石頭,郝愛國等人見了,也湊過來幫忙,一齊動手,挖了半米多深,細細的黃沙中,竟露出一個黑色石像的人頭。


    沙海魔巢7


    我們隻挖出了它的頭部,這石像完全是用黑色的石頭雕成,上麵沒有任何其它的顏色。


    大小足有常人的兩個腦袋加起來那麽大,眼睛是橄欖形,長長的,在臉部的五官中顯得不大協調,比例占的太大了,頭頂沒有冠帽,隻挽了個平簪,表情非常安詳,沒有明顯的喜怒之色,既象是廟裏貢奉的神像,也象是一些大型陵寢山道上的石人,不過從石像在這間大屋中的位置判斷,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點亮了一盞氣燈,給他們照明,陳教授看了看,對郝愛國說:“你看看這個石像,咱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見過?”


    郝愛國戴上近視鏡,仔細端詳:“啊,還真是的,新疆出土過一處千棺墳,那墓中也有和這一模一樣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異於常人,這應該是叫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發現過這種巨瞳石像,關於石像的由來,已不可考證,曾經有學者指出這應該是蒙古人崇拜的某個神靈,根據史冊記載,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處秘密的行宮,稱為“香宮”,最早這個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宮裏麵。


    但是後來又過了些年,隨著幾座年代更為久遠的古墓和遺跡的發現,也從中發現了巨瞳石人像,這就推翻了那種假設,又有人說這是古突厥人遺留下來的,到最後也沒個確切的說法,成了考古史上眾多不解之迷中的一個。


    考古隊中的幾個學生從沒見過巨瞳石像,掏出筆來在本子上又記又畫,商量著要把下麵的沙子挖光,看看石人的全身,郝愛國給他們講了一些相關的知識,說今天大夥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們清理一下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我換了個地方,挖開黃沙,把那具遇難者的屍骨埋了,他身上沒有衣服和任何能證明他身份來曆的東西,連個簡易的墓碑都沒法給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呆著多少,上沙漠裏折騰什麽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邊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來越猛的勢頭,說不定還會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薩鵬之外,其餘的人都用細沙子搓了搓腳躺進睡袋休息了,這是跟安力滿學的,在沙漠裏,水是金子,洗腳隻能用細沙子,我找到在房頂破洞下放哨的薩帝鵬,讓他先去睡一會兒,我來替他放哨。


    我坐在牆角,把運動氣步槍抱在懷裏,以防突然有野獸突然躥進來傷人,一邊抽煙一邊聽著外邊的風聲,一想到陳教授他們還要接著往沙漠深處走,真讓人頭疼,誰知道那黑沙漠的深處潛藏著多少危險的陷阱。


    沙漠就是這樣,表麵上看很平靜,無風的時候,整個大地都象是被金黃色的絲緞所覆蓋,可是在這平靜的表麵之下,吞沒了無數人和動物的流沙,瞬息萬變的風沙,各種沙漠中的動植物,都是一個個威脅著探險隊安全的因素,說不好就得出什麽意外,今天遇到大沙暴,而隊員們沒出現傷亡,這絕對可以算是奇跡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的吸煙,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風聲還是那麽大,象是無數魔鬼在哭嚎,不時的有沙子落進屋頂的窟窿,這風再不停,怕是前邊的破城牆就要被沙子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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