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再想,腦後被槍口戳了一下,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趕緊進去,狼群快過來了,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你別小看我這把無聲手槍的殺傷力,點二二口徑的子彈雖然不會射穿你的腦袋,子彈卻會留在你的腦殼裏,把你慢慢地疼死。”


    我無可奈何,隻好把心一橫,鑽進了地洞,眼前黑暗的墓穴中央,正亮起了一小團藍色的火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格瑪的嘎烏


    這座古墓裏沒有回填原土,保留著一定體積的地下空間,從裂開的縫隙下去,立刻就看到一小團幽藍的火光,那團鬼氣逼人的藍色火焰,比指甲蓋還要小上一些,火光稍微一動,空氣中就立刻散播出一種獨有的陰森燥動之氣。


    我對這種所謂的藍色“達普”並不陌生,老朋友了,幾天前被它們逼得跳進地了湖裏,才僥幸躲過烈火焚身之劫。我慢慢挪動腳步,走下墓室,根據上次的經驗,達普妖蟲不會引燃沒有生命的物體,隻要是活著的東西,碰到它就會立刻燒成灰燼,它唯一的弱點就是水。


    腦後的無聲手槍沒有給我任何思考停留的時間,不斷用冰冷的槍口提醒我向前繼續走,因為外邊的狼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水壺,心中頓時陷入一陣絕望,軍用水壺裏的水,剛離開兵站,就已經完全凍成了冰坨子,根本就潑不出去。


    徐幹事也發現了這地穴原來是個古墓,室中還微微閃動著一絲鬼火,他低聲咒罵晦氣,躲在我身後,用手電筒往裏麵照,想看看墓室裏是什麽情況,如果鬧鬼還不如趁早跑出去,另找避難所。


    我向下走的同時,也借著徐幹事手中的手電筒光亮,看清了墓室內的構造,最多也就十幾平米大小,中間有一個石台,那是墓床,外形刻成一頭趴伏的巨狼,其上橫臥著一具穿著奇異的屍體。頭上罩著雪白的麵具,麵具上用紅色顏料,勾勒著一副近似戲謔的奇特表情,全身著鎖子爛銀網,內襯則模糊不能辨認,手足也都被獸皮裹住,所以看不到屍體有任何裸露出來的地方。這具奇怪的古屍,在一掃視之間,便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狼形墓床下,有一個盆形的石缽,裏麵端坐著一具身材短小的屍體,看身量似乎是個小孩,同樣戴著麵具,身體用爛銀網裹住,與橫臥的古屍作同一裝扮。


    墓室地上有很多黑色的灰燼,看來之前那班一去不回的人,都在這被燒死了,要是不知底細,想要互相救援,隻需一瞬間就能把那十幾個人全部燒死。這座古墓裏,大約共有三隻火蟲,其中兩隻被封在連長和通訊員的屍體裏了,這裏剩下的一隻,應該是燒死炊事員老孫的那隻。


    我捏著兩手冷汗,被脅迫著走到了墓室中間。徐幹事則站在墓道口猶豫不決,狼嚎聲似乎就在墓外了,現在想出去有些來不及了,但又覺得古墓是個鬼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進去。


    我忽然發現,墓中的鬼火縮進了牆角,徐幹事的手電光束也跟了過去,這才看清,原來不是蟲子發出的,而是地堪院的盧衛國,他表情十分痛苦,兩手不斷地抓撓自己的胸口,一張開嘴,口中就冒出一團陰冷的藍光,我忙問:“老盧,你這是怎麽了?”


    盧衛國無助地看了看我,忽然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幾聲,每咳一下,便吐出一片暗紅色的灰燼,似乎他的內髒和呼吸道都在裏麵燒著了,盧衛國沒咳幾下,便蜷縮著倒在地上,被從胸腔裏冒出的烈焰,由內而外燒成了一堆黑灰。


    燃燒後那堆黑色的灰燼中,隻有一個藍色的亮點,突然躍上半空,急速地盤旋起來,空曠漆黑的墓室中,鳴響著一種類似瓢蟲振動翅膀飛行的噪音。


    我急忙向後退開,想要避開那達曾鬼蟲的撲擊,但徐幹事也見到了剛才那一幕,用手一推我的後背,我沒加防備,收不住腳,竟然朝著那隻達普鬼蟲摔了過去,雖然身體失去重心控製不住,但我心中明明白白,隻要碰上一點就絕無生機。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咬破了舌頭,對著麵前的達普鬼蟲,將滿口的鮮血噴了出去,這妖蟲發出的藍色鬼火,十分微弱,竟被我這一口鮮血澆滅了,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它死沒死,拿著裏麵全結了冰的水壺,在身前的地麵上一通亂砸。


    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行啊胡八一,你小子身手真不錯,你快給我把這死屍下邊的石床推過來,堵住缺口,快點快點,你聽狼群已經過來了。”我正驚魂未定,扭頭看了看後邊的徐幹事,心想這王八操的,真拿我當大片刀用啊,怎麽才能找個機會幹掉他,這時我突然發現在徐幹事的身後黑暗處,浮現出一張白色的大臉,慘白的臉上,毛絨絨的,有一隻碧綠的眼睛發著寒光,這就是使牧民們永遠睡不安穩的根源,草原上白色的魔鬼,獨眼狼王。


    自六九年開始,為了抓革命促生產,保護社會主義財產,便開始了大規模的剿殺狼群運動,在供銷社,可以用整張的狼皮當現金使用,換取各種生活必需品,隻要是打狼,地方就可以申請部隊協助,要人給人,要槍給槍,狼群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明白了,它們的末日已經不遠了,魔月之神不再保佑讓它們驕傲的狼牙了。


    最後殘存的餓狼,都被迫躲進了它們並不熟悉的山區,這裏高寒缺氧,沒有太多的野獸可供捕食,死在昆侖山,隻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另外藏地的狼,絕不會進寺廟,這個原因現代人誰都解釋不了。


    但這些狼已經窮途末路,嗅著迎風而來,那些死人的氣息,還是打破了千年的禁忌,闖入了大鳳凰寺的遺址,狼群的異動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冷不丁在古墓中,見徐幹事背後冒出一隻毛色蒼白的巨狼,狼眼在黑暗中泛著貪婪的綠光,我也著實吃了一驚。


    我心念一動,在原地站起身來,問徐幹事道:“老徐,聽說過遇到狼搭肩的情況該怎麽辦嗎?”


    徐幹事一怔,對我晃了晃手槍說:“什麽狼搭肩?我讓你搬那狼形石床堵門,快點,再磨磨蹭蹭的我……”話未說完,他身後那隻白毛狼王已經人立起來,這狼體形太大了,人立起來,竟比徐幹事高出一大截。兩隻前爪,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狼牙一呲,從嘴角流出了一絲口水。


    徐幹事覺得猛然有東西扒住他的雙肩,鼻中又聞到一股腥味,出於本能,向後扭頭一看,頓時把脖頸暴露給了獨眼狼王,鋒利的狼牙立刻就紮進了血管動脈,大口大口的吸著他的鮮血。人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手中有槍,也無法使用了,隻見徐幹事雙腳亂蹬,槍也掉在了地上,馬上就會被餓狼飲盡了鮮血,皮肉也會吃個幹淨,僅剩一堆白骨。


    我見機會來了,立刻從側麵躥了出去,跑過徐幹事身邊的時候對他喊道:“狼搭肩你千萬別回頭,一量回頭,神仙也救不到你了。”


    白狼胸前的銀色狼毛,都被鮮血染紅了,它餓紅了眼,根本顧不上別的,我奪路從墓中跑出,一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輪圓月高懸在天空,有兩隻老狼,正圍著格瑪軍醫的屍體打轉,我見此情景,便覺得奇怪,這些狼眼睛都餓紅了,格瑪剛死不久,它們為什麽不撲上去嘶咬屍體,我知道狼生性多疑,一定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才猶豫著沒有行動。


    這兩頭衰老的老狼,大概是狼王的參謀人員,平時與狼王寸步不離,越是這種狼疑心越重,把肉送到嘴邊,它反而不敢去吃,我心想莫不是格瑪還活著?不知道還有多少狼進入了古廟,喇嘛和大個子兩人又怎麽樣了?剛念及此,那兩頭老狼已經發現了我,低嗥著朝我衝了過來,我抬手撿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步槍,開槍打翻了當先撲過來的一隻。


    但是另外一隻與此同時將我撲倒,這頭狼雖然年齒老了,但畢竟是野獸,而且經驗油滑,知道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厲害。狼口咬住槍身,兩隻爪子在我胸前亂爪,把棉衣撕破了好幾條大口子,寒冷的空氣中,狼口和鼻子裏都噴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氣,鼻中所聞全是腥臭的狼燥。


    我和那老狼滾做一團,一時相持不下,這時幾聲槍響,咬住步槍的狼口緩緩鬆開,隻見對麵是格瑪在舉著手槍,槍口上還冒著硝煙。


    我又驚又喜,翻身從地上起來,問道:“尕紅你還活著?你不是被特務打中了嗎?”


    格瑪從軍裝的領子裏掏出一個掛飾說:“從參軍之後就沒戴過嘎烏,今天出發前夢到了狼,所以就戴上了。”格瑪軍醫的頭部先前就被撞在了石頭上,剛無聲手槍的小口徑子彈恰好擊在了“嘎烏”上,“嘎烏”被打碎了,雖然沒被子彈射進身體,但是被衝擊力一撞,又暫時昏迷了過去。


    “嘎烏”是藏人的護身符,男女形式各異,女子帶的又大又圓,外邊是銀製的,裏麵裝著佛像,經咒,金鋼結,還有些別的僻邪之物,有的裝有舍利,格瑪的“嘎烏”裏,裝著九眼石、瑪瑙,還有幾百年前留下的狼牙,傳說那是頭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兩頭老狼一定是聞到了它們先王的氣息,才猶豫著沒有立刻下口。


    我給半自動步槍裝填彈藥,然後帶著格瑪軍醫去找留在水塘邊的喇嘛二人,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不知他們是否依然安全,四周的山脊上,星星點點的盡是綠色狼眼,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剩餘的餓狼,都追隨著狼王趕來了,隻是明月在天,這些狼跑幾步,就忍不住要停下來對月哀嗥,每次長嗥都會在體內積蓄幾分狂性。


    我見餓狼遍布四周,隻好加快腳步,格瑪走了幾步突然說她可能是被撞得腦震蕩了,總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我剛想回身去扶她,突然發現在如霜的明月下,那頭白毛巨狼,靜靜的蹲伏在我們後方三十幾米的地方,用它的獨眼,惡狠狠的盯著我們,皎潔的月色和凜冽的寒風,使它全身的白色狼毛,好象是一團隨風抖動的銀色風馬旗,我急忙舉起步槍,拉動槍栓,但再一抬頭,它已經在月光下消失無蹤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空行靜地


    神出鬼沒的狼王,像雪地裏的白毛風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月光之下,我在東北插隊的時候就聽村裏的獵人們說,狼身上長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狼群狡猾凶殘到了極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歡迎的,人追著狼打,狗追著狼咬,在大自然的縫隙中存活下來,那需要多麽頑強堅忍的意誌和筋骨。這隻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槍械的厲害,隻有在認定武器不會對它構成威脅的情況下才顯露蹤跡。


    我不知狼群會采取什麽策略來對付我們,唯今之際,隻有盡快和喇嘛、大個子他們會合,以破廟的殘牆作為依托,爭取堅持到天亮,就算援兵來不了,天一亮,狼群也會逃進深山。


    我一手端著槍,不停地四處張望,戒備著隨時會來襲擊的狼群。另一隻手扶著格瑪軍醫,迅速向喇嘛和大個子藏身的寺廟殘牆移動,格瑪手中握著她的手槍,這時她的頭暈似乎好了一些,我們繞過連長與通迅員死亡之處的那片荒草,終於回到了紅色的殘牆邊,這幾堵斷垣都隻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瑪先托過了牆頭,自己也跟著翻了過去。


    鐵棒喇嘛正在照料身受重傷的大個子,見我把格瑪帶了回來,便說:“吉祥的祥壽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軍終於把格瑪拉姆救了回來。”說完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舉派(白教),還是格魯派(黃教)、宇瑪派(紅教),都認為這種圓滿明月籠罩下的廟宇,應該是“空行靜地”。然而草深霧罩處,皆已是漆黑地獄,魔月眾法神讓這原本神聖的地方,變成了群魔亂舞的八災八難末劫濁,這究竟是在懲罰何人?


    我焦急地對喇嘛說:“外邊狼群正在不斷聚集,咱們的子彈並不算多,必須燃起火頭,才能嚇退它們,否則到不了天亮,咱們這些人都得讓餓狼吃了。”


    喇嘛歎道:“都瘋了,如今的狼也敢進寺廟裏來吃人了。”然後將他的老馬牽到牆邊,這馬已經被四外不斷傳來的狼嚎聲驚得體如篩糠。昆侖山下幾處牧場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廟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馬這輩子也沒聽過這麽多狼一起嚎月,這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餓狼,根本不會管哪個是佛祖的有緣弟子。這時念經也沒有用了。


    四麵損毀程度不同的牆壁圍成一圈,其中有一麵牆比較高,牆體被倒蹋的大梁壓住。另有一邊是鎮廟藏徑石碑,上麵刻著“大寶法王聖旨”,巨大的殘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群很難從這兩邊過來,但也要防止它們搭狼梯從高處躥進來。


    格瑪先看了看大個子的傷勢,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大個子這回是凶多吉少了,我從廢墟中撿起幾塊幹木櫞,放在火堆裏,使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拿起大個子那把半自動步槍,交給格瑪,與她分別守住兩麵矮牆。


    忽然狼嗥聲弱了下來,我向牆外窺探,越來越多的狼從山脊下到了破廟附近,隻見荒草斷垣間,有數條狼影躥動,它們顯然是見到了牆內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動,隻是圍喇嘛取下幹牛糞和火髓木,在殘牆中燃起了火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間偏殿舊屋的殘址,著破廟打轉。


    我見大約距離四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對如綠色小燈般的狼眼,我立刻舉起步槍,三點成一線,瞄準了兩盞綠燈中間,摳動板機,隨著靜夜中的一聲槍響,兩盞綠燈同時熄滅,雖然無法確認是否擊中了目標,但這一槍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這些日子裏最畏懼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都被打驚了,對它們來說,這種半自動步槍是可以粉碎它們的靈魂和自信的神器,其餘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隱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沉的狼嗥表示著它們隻是暫時退開,並不會就此罷休。


    我見狼群退開,也把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來,想起剛才到廟後古墳途中遇到的事,甚覺奇怪,那半沒在土中的石人,全身生滿腐爛的綠肉,便隨口問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蹤的那些事,是否與之有關?


    沒想到喇嘛卻從沒聽說這廟裏,有什麽腥臭腐爛的石人像,喇嘛讓我詳細的講給他聽,我心想你問我,卻讓我又去問誰,我還以為喇嘛對這破廟中的情形十分了解,原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頭一個,於是就一邊瞭望廟外狼群的動向,一邊將剛才的經過對喇嘛說了一遍。


    喇嘛聽後連念了幾遍六字真言,驚道:“以前隻道是古墳中鬼母妖妃的陰魂不散,建了寺廟,大盛德金鋼像,想通過佛塔、白螺來鎮壓邪魔,然而這麽多年,曆代佛爺都束手無策,卻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軍撞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潛養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沒聽明白:“喇嘛阿克,您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石頭怎麽會成精?可惜剛才身邊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不然我已經順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說:“你們漢人管這片山叫昆侖埡口,但在佛經中,則叫做汝白加喀,意為龜龍所馱的八瓣蘇共,天如八福輪相,地如八瓣蓮花,這寺廟的位置,就剛好在蓮花的花蕊裏,東方的切瑪山,形象羅刹女的陰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蠍抓食,西文的岩石如水妖張望,北方未幹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龍鏡,原本在這樣殊勝的地形上建廟,震懾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圓滿的。”


    但是由於湖水的幹涸,使這裏成為了凶神遊地,枯湖裏生出了吞食人畜的魔蠍魚,朗峨加的天空變得狹窄,原來是“部多”(佛經裏所載水中妖魔的名稱)長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於河,取其氣血。


    我聽喇嘛所說的內容,似乎是密宗的風水論,與我看的那半本殘書,有很大的不同,也許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在著太多差異,當時我對風水秘術涉及未深,太複雜的風水形勢根本看不明白,所以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隻聽到他提起什麽“部多”,這個詞好像不久前再哪聽過,隨後想到剛跟先遣隊到不凍泉的時候,聽運輸兵們說起過,在青海湖中,有種吞人的水怪,有見過的人說外形像根圓木,也有人說像大魚,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發綠,有藏區的兵告訴我們,那都是“部多”,水裏的魔鬼,附在什麽物體上,開關就象什麽,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燒掉,否則它生長的年頭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鵬鳥,就沒有能製得住它的東西了,當時剛言論完,就被連長聽到嚴厲地批評了一通。


    藏地的忌諱和傳說太多,我無法知其詳實,心中暗想不管是什麽,等天亮之後想辦法燒掉就是,一定要為戰友們報仇雪恨。


    喇嘛說:“這鬼湖邊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計其數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難以對付,必須請佛爺為大鹽開光,讓修行過四世的護法背上鹽罐,先用鹽把腐爛的石人埋起來,三天之後再掘出來砸毀焚燒,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們正在低聲商議,忽然天空上飄過一團濃雲,將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廟外,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瑪,喇嘛三人立刻緊張起來,我們心中明白,狼群也一定清楚,這是最佳的攻擊時機,它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地猛撲進來。


    隻聽高處一聲淒厲的狼嗥,嗥聲悲憤蒼涼,怨毒難言,那是白毛狼王的聲音,它終於發出攻擊的信號了,四周暗風撲動,閃爍著無數盞綠油油的小燈,我忙抓起幾根木條扔向牆外,以便照明目標射擊。


    這種情況是對身手心理素質級大的考驗,隻有咬住了一隻一隻的打,千萬不能被亂躥的眾多餓狼分了神,但同時還要承受住被逐漸壓縮包圍的恐懼,加上烏雲遮月,能見度太低,我接連五槍都沒擊中目標,正滿頭是汗的時候,從“大寶法王聖旨”巨碑上躥下一隻巨狼,而對下邊的火堆毫不猶豫,從半空直撲藏在牆下的那匹老馬,狼口中的牙刀全豎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咬住馬頸。


    喇嘛揮動鐵棒擊出,沉重的鐵棒剛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堅硬的狼牙打斷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著地翻滾,摔進了火堆,頓時被火燎著,這時馬受了驚,嘶鳴著向我撞來,我急忙一低頭,那馬從我身後的矮牆上躍了出去,當即就被牆外衝過來的幾頭巨狼撲倒,拖進了荒草後邊。


    又有一隻黑鬃瘦狼躥進了防禦圈,撲到了重傷不醒的大個子身上,格瑪舉起步槍將黑狼擊斃,同時又有兩隻狼躥了進來,我想開槍支援她,卻發現彈倉空了,隻好挺起三楞刺刀戳了過去,格瑪的槍裏也沒了子彈,扔掉步槍拽出手槍射擊,喇嘛也念著六字真言,掄起鐵棒砸向不斷躥進圍牆的餓狼,一時間呼喝聲,狼嗥聲,槍聲,骨斷筋折的人狼搏擊聲,在破廟的殘牆內,混成了一片。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轉湖的願力


    三人原本還互救應支援,但在這混亂危急的形勢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麵,喇嘛的武器發揮出空前的作用,這鐵棒看著雖然笨重古舊,但是輪將起來,對準狼頭一砸一個準,說來也怪,那些狼似乎看見這鐵棒就犯怵,能躲開的往往也會慢上一步,被砸得頭骨碎裂,喇嘛獨自擋住經石牆,格瑪軍醫退到了大個子身旁,用手槍射殺躥到近前的餓狼。


    我端著步槍亂刺,見格瑪的手槍子彈耗盡,正重新裝彈,便一刺刀捅進了一頭撲向她的大狼腰肋,刺刀好比是帶血槽的三楞透甲錐,把那狼著地戳至牆角,疼得它連叫都叫不出來,這時又有隻臉上有道長疤的餓狼,從牆外躍了進來,張開兩排牙刀,朝我猛撲了過來。


    我想拔出槍刺,將它捅死在半空,但是剛才用力過猛,刺刀插在那半死的狼身中,一時抽不出來了,我從未參加過打狼運動,在東北也隻見過孤狼,並不熟悉狼性,這次被狼群包圍,真有幾分亂了陣腳,越急槍刺越是拔不出來。


    情況緊急,隻好撒手放開步槍,就地撲倒,躲過那頭疤麵狼,但還是慢了一點,羊剪絨的皮軍帽,被那狼撲掉了,狼爪在我耳朵上掛了個口子,流出來的鮮血立刻凍麵了冰碴,躥過了頭的疤麵狼也不停頓棄我不顧,直接撲向了對麵的喇嘛,喇嘛鋼鐵棒橫掃,砸中了它的肩胛骨,嗚嗚叫著翻在一旁,最早摔進火堆中的那頭狼,已經被燒著了焦炭,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臭味。


    這些狼都是狼群裏最凶悍的核心成員,其餘更多的餓狼還徘徊在廟牆外邊,雖然狼王發出了命令,但它們大概仍然被剛才猛烈的步槍射擊聲,驚走了魂,在緩過神來之前,還是敢蜂擁而來。否則數百頭餓狼同時撲至,我們縱然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抵擋。


    我趴在地上正要爬起來,忽覺背上一沉,有隻巨狼將我踩住狼爪子搭在我肩上,我雖然看不見後邊,但憑感覺,這隻大得出奇的巨狼,八成就是那獨眼白毛的狼王,這條幾乎成了精的白狼,等槍聲稀疏下來之後,才躥進來,它對時機的把握之精準,思之令人膽寒。


    我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回,一旦回頭,被狼王咬住脖子,那就免不了同那***徐幹事一般下場。背後那巨狼,正耐心地等著我回頭,一口飲盡活人的鮮血,是世間最美妙的味道。


    我腦袋裏嗡嗡直響,麵孔帖在冰冷的地麵上,不敢有絲毫動作,心中想要反抗,但是雙手空空,沒有任何武器,在這種情況下,我這雙無產階級的鐵拳起不了多大作用。


    遮住月光的大片黑雲,被高空的氣流吹散,明亮的月光又似水銀瀉地般撒將下來,照得荒煙蒿草中一片銀白。


    那邊的喇嘛處境也艱難起來,他畢竟年老氣衰,那沉重的鐵棒揮舞速度越來越慢,棒身終於被一頭經驗老到的餓狼咬住,始終無法甩脫,喇嘛正和那狼爭奪鐵棒不下,月光中見我被一頭巨狼按在地上,想過來解救卻苦於無法脫身,抬腿將一包事物踢到我麵前:“普色大軍,快用你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


    那包東西險些撞到我的肩頭,我心中納悶,什麽是我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但隨即用手一模,已經明白了,這是大個子的子彈帶,當時我們每人配發有兩枚手榴彈,我的那兩枚都扔進水塘裏炸臭泥了,而大個子這份卻始終沒被使用,他受傷後喇嘛幫他解了下來,此刻若非喇嘛提醒,還真就給忘了。


    我立刻從中掏出一隻手榴彈,但是被狼按住肩頭,無法做出太大的動作,否則一個破綻,就會被狼吻吸住,急中生智,把子彈帶擋在臉側,猛得回身轉頭,隻見身後好像壓著個白發森森的惡鬼,果然是那狼王,眼前白影一晃,它已經咬住了子彈帶。


    這時我也拉開了導火索,手榴彈立刻哧哧冒出白煙,便想向後甩出去,隻要手榴彈一炸,足可以把這些餓狼嚇退,那狼王一口咬到了帆布子彈帶,正自怒不可遏,忽然見到冒著白煙的手榴彈,還有那催命般不吉祥的哧哧聲,抬起狼爪,將我手中的手榴彈掃在一旁。


    手榴彈並沒有滾出多遠,我心中大罵,這隻白狼真***成精了。我想它雖然不知道手榴彈是做什麽用的,但是憑它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經驗,就已察覺到這東西危險,離這不吉祥的短棍越遠越好,它雖然用狼爪撥開手榴彈,不過距離還是太近了,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破片的殺傷力會使牆內的人和狼都受到波及。


    我仍然被狼王按著,這時候便是想舍身撲到手榴彈上,也難做到,想到所有的人都被炸傷,後續的狼群衝上來撕扯著把四個人吃光的場麵,我全身都象掉進冰窖,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估計爆發就在這兩秒之內了。


    就在這讓人神經都快崩潰的掉的最後時刻,那隻咬住喇嘛鐵棒的餓狼,終於用狼口把鐵棒奪了下來,但它用力大了,收不腳,一直退到即將爆炸的手榴彈上,“嘣”的一聲爆炸,白煙飛騰,大部分彈片都被這隻倒黴的狼趕個正著,狼身像個沒有重量的口袋,被衝擊波揭起半人多高,隨即沉重地摔在地上。


    牆內包括狼王在內的三四隻餓狼,都怔住了,然後紛紛躥出牆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外邊那些老弱狼眾,原來就被槍聲嚇得不輕,聽到爆炸聲,尤其是空氣中那手榴彈爆炸後的硝煙味,更讓它們膽寒,當即都四散跑開,這一戰狼群中凶悍的惡狼死了十幾頭,短時間內難成氣候了。


    我翻身起來,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麽傷口,撿起格瑪掉落在地上的步槍,用刺刀將牆內受傷的幾頭狼一一戳死,這才坐倒在地。像丟了魂一樣,半天緩不勁來,這時候狼群要是殺個回馬槍,即使都是老弱餓狼,我們也得光榮了。


    正喘息間,忽聽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強打精神起身,原來是格瑪倒在了血泊中。剛才我眼睛都殺藍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周老喇嘛一起動手,將格瑪軍醫扶起,一看傷勢,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腸子被狼掏出來一截,青呼呼地掛在軍裝外邊,上邊都結冰了。


    我急得流出淚來,話都不會說了。好在喇嘛在廟裏學過醫術,為格瑪做了緊急處理,一探格瑪的呼吸,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活著。


    我又看了看大個子,他的傷雖重,卻沒失血,加上體格強壯,暫無大礙。我問喇嘛:“尕紅軍醫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現在馬匹也死了,在這荒山野嶺中,隻憑我和喇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名重傷員帶出去,隻好盼著增援部隊盡快到達。好在狼群已經逃進深山裏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擋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隻要保持住兩位大軍身體的溫度,應該還有救,普色大軍盡管放心,我會念經求佛祖加護的。”


    我抹了抹凍得一塌糊塗的鼻涕眼淚,對念經就能保住傷員性命的方式表示懷疑,喇嘛又說:“你隻管把火堆看好,燒得越旺越好,火光會吸引吉祥的空行母前來,我即許下大願,若是佛爺開眼,讓傷者平安,我餘生都去拉措拉姆轉湖,直到生命最後的解脫。”(拉措拉姆,地名,保佑病患康複的聖湖,意為懸掛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見喇嘛說得鄭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蓋的衣服都給大個子和格瑪蓋上,在背風的牆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藥抹在自己的傷口上,東方的雲層逐漸變成了暗紅色,曙光已經出現,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地望著喇嘛手中的轉經桶,聽著他念頌,竟然產生了一種聆聽天籟的奇異感覺。


    當天上行十點左右,我們便被趕來接應的兄弟連隊找到,部隊封鎖了昆侖山埡,我和格瑪、大個子都要被緊急後送,分別的時候,我問喇嘛那鬼湖邊地什麽“部多”怎麽辦?是否要像他先前所講的,找佛爺用大鹽埋住它,然後再燒毀。


    喇嘛點頭稱是,還說他馬上就要去拉措拉姆湖,為傷者祈福去了,但是他會先回去向佛爺稟告此事,願大軍吉祥,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如意。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然後我就隨部隊進昆侖山深處施工了,我的戰友大個子還活著,隻是成了殘廢軍人,格瑪軍醫卻再也沒醒來,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看望他們,那座破廟和古墳的遺跡,直到今天都還保留著,我現在回想起來,其餘的倒也無關緊要,關鍵是那古墳的屍體,穿戴的那種特殊服飾和表情,與咱們在獻王墓所見銅人與墓中壁畫,都非常想像,當地藏族人都說那是古時魔國鬼母的墓,但這隻是基於傳說,鬼母是可以轉世的,應該不止有一位,魔國那段曆史記載隻存在於口頭傳誦的長詩中,誰也沒真正見到過鬼母妖妃穿什麽衣服。”


    shirley楊聽罷我講的這段往事,對我說:“壁畫中描繪的那座城,供奉著巨大的眼球圖騰,裏麵的人物與鳳凰寺下古墳中的屍體相同,也許那城就是魔國祭壇,不知道魔國與無底鬼洞之間,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聯係。”


    看來回到北京之後又有得忙了,首先是切開獻王的人頭,看看裏麵的雮塵珠是否是真的,另外還要設法找到十六它陰陽風水秘術的前半卷,這樣才能解讀出龍骨中關於雮塵珠的信息,最後必須搜集一些關於魔國這個神秘王朝的資料,因為一旦拚湊不出十六字,那龍骨天書便無法解讀,關於雮塵珠的信息,可能全著落在這上邊了,介時雙管齊下,就看能在哪個環節上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鐵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許到懸掛在天空的仙女之湖“拉措拉姆”湖畔去找他敘敘舊,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死亡收藏者


    回到北京後,我和shirley楊分頭行事,她負責去找設備對獻王的人頭進行掃描和剝離,分解十六枚玉環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但這事看似簡單,實則根本沒有可以著手的地方,這一兩天之內,shirley楊那邊就該有結果了,而我想努力也沒個方向,隻好整天坐等她的消息。


    這天我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大金牙風風火火的來找我,一進門見隻有我一個人,便問我胖子哪去了?我說他今天一早把皮鞋擦得蹭亮,可能是去跳大舞了,這個時間當不當正不正的,你怎麽有空過來?潘家園的生意不做了嗎?


    大金牙說:“胡爺,這不是想找你商量商量這事嗎?今天一早剛開市,就來了一百多雷子,二百多工商,反正全是穿製服的,見東西就抄,弟兄們不得不撤到山裏打遊擊了。”


    我奇道:“這是怎麽回事?上上下下的關節,你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


    大金牙說:“甭提了,這陣子來淘東西的洋人越來越多,胡爺你也清楚,咱們那些人擺在明麵上倒騰的,有幾樣真貨?有某位比較有影響力的國際友人,讓咱們那一哥們兒當洋莊給點了,點給他了一破罐子,說是當年宮裏給乾隆爺醃過禦用鹹菜的,回去之後人家一鑒定,滿不是那麽回事兒,嚴重傷害了這位著名國際友人對咱們友好的感情。結果就鬧大了,這不就……”


    我對大金牙說:“咱們在那兒無照經營,確實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找個好地點盤個店,也免得整天擔驚受怕。”


    大金牙說:“潘家園打野攤兒,主要是信息量大,給買賣雙方提供了一個大平台,誰也不指著在市麵上能賺著錢,都在水底下呢,暗流湧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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