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楊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她說:“不是什麽好娘子煮下水,孫教授剛才說的應該是——好個大王,有身無首;娘子不來,群山不開;燒柴起鍋,煮了肝肺;鑿井伐鹽。問鬼討錢;鳥道縱橫,百步九回;欲訪地仙,先找烏……”


    我趕緊把這幾句話記到筆記本上,看來孫九爺還有些關於地仙古墓的資料藏在肚子裏,他情緒激動多喝二兩,這才無意間吐露出來,他這幾句不囫圇的話中究竟有什麽啞謎?我們根本無法理解。


    shirley楊說:“好個大王……有身無首……?想來王字無頭,正是個土字。會不會是個藏字謎?暗示著地仙古墓中的秘密?娘子不來,群山不開,這句又是藏的什麽字?應該不是字謎,後麵幾句都拆不出字來。”


    我此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有身無首的大王?誰是無頭之王?開山娘子又是誰?這第一句都想不明白,後麵的暗示自然沒有頭緒。”


    胖子說:“待胖爺去找杯涼水來,把孫九爺噴醒了,再嚴加烤問,如果不肯說實話,咱就得給他上手段了,什麽辣椒水、老虎橙之類的狠招。都往他身上招呼。大刑伺候。”


    我搖頭說:“咱們這不是渣滓洞白公館,孫教授也不是被捕的革命者,怎麽能對他用刑?我看今天就別折騰他了。一會兒咱們吃完飯,就把他帶回家,等他清醒了再問不遲,量他也不敢有所隱瞞。”


    隨後我們三人滿腹疑問地吃了飯,由shirley楊付了錢,帶著孫教授回到我住的地方,在院門口,孫教授迷迷糊糊地問我:“嗯?這是哪裏?別讓我去農場,我不是右派,不是叛徒。我沒殺過人……”


    我安慰他道:“放心放心,不會武裝押送你去勞改農場,您看這是到我家了,這地方叫右安門啊,被打成右派也不要緊,不管是哪國的右派,隻要住到這右安門……一發的安穩了。”我心中卻疑惑更深,心想:“孫教授殺過人?他殺了誰?他脾氣雖然不好,卻不像是能殺人的主兒。殺人不是宰雞,那可不是誰都有膽子下手的。”


    胖子不耐煩等孫教授酒醒,到家後便去潘家園練攤兒了,下午的時候,我和shirley楊見孫教授清醒了,就給他倒了杯熱茶,我把房門關上,搬了把椅子坐到他麵前,單刀直入地說:“九爺,實不相瞞,您剛才喝高了,把當年殺人和當叛徒的事都說出來了,可是以我的眼光來看,說您愛慕虛名不假,但要說您是殺人犯,打死我也不肯信,我估計您一定是被冤枉了,不妨把這些事的來龍去脈,給我們講講。”


    我又拍著胸口向毛主席保證,這件事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肯定想方設法還您一個清白,萬一力所不及,今天聽您說的話,我和shirley楊都爛在肚子裏,再不會向外人吐露隻言片語。


    孫教授自知酒後失言,但看我和shirley楊神色誠懇,隻好把他在文革時期遭遇的經曆說了出來,想不到竟然也與那“地仙古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孫教授想找“地仙古墓”,其中八成的原因是與他當年在勞改農場的經曆有關。


    文革的時候,孫學武受到衝擊,由於人緣不好,遭到誣陷,剛開始被人指控有生活作風問題,後來不知哪個小人出首,給他扣了頂革命叛徒的帽子,公審大會的時候哪由得他自己辨解?眼看被五花大綁拉到刑場要就地正法了,幸好他的老同學陳久仁,也就是陳教授挺身作證,證明孫學武覺悟很低,根本就沒參加過革命,所以談不上是叛徒,這才讓他躲過了一劫。


    後來孫學武和陳久仁這對難兄難弟,都被下放到陝西的果園溝,進行勞動改造,果園溝其實根本沒果園,而是一處開石頭的采石場,陳久仁一介文士,掄大錘鑿石頭的活哪受得了?沒出半個月身體就垮了,幸虧家裏托了關係,開了個胃裏長瘤的醫院證明,把他接回北京治病,這才沒死到農場裏。


    但孫學武就沒人管了,他孤家寡人,老婆早就死了,沒兒沒女,又沒路子。隻得在農場裏一天接一天地苦熬,好在他身體素質比較好,解放前幹過農活,從事如此沉重的體力勞動,短時間內還能頂得住,但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前途渺茫,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而且這些勞改人員,還要互相檢舉揭發,你不揭發別人,別人也得想方設法來揭發你,那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孫學武在農場裏認識了一個人,這人在抗美援朝時候還是個團長,姓封,也不知道他是什麽原因被送來下放勞動,由於跟孫學武總搭伴勞動,有些同命相連。倆人彼此之間還算比較談得來。有一天封團長偷著跟孫學武說:“老孫,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實在是熬不住了。想了好幾天,如今想好了,打算跑,我看你也快不行了,你幹脆跟我一起跑吧。”


    孫學武大吃一驚,問封團長道:“跑?你不要腦袋了?再說這農場雖然戒備不嚴,但這畢竟是在大巴山脈人煙稀少的深山裏,就算跑出去了,之後呢?之後又往哪躲?被抓回來還能有好嗎?”


    封團長似乎很有信,他說:“過了山就算入川了。我老家就在四川,與其困在這等死,我還不如冒險穿過大山,隻要回到老家,那就是魚入大海,鳥上青天了。


    原來這位封團長,祖上是明代的地方豪族,曾做過“觀山太保”,也就是盜墓的。“觀山太保”在四川很早以前的一座古墓裏,挖出了龍骨天書,參悟玄機後,得了大道,就此成仙,他在所盜古墓的地宮中,造了一座地仙村,作為百年後藏真之所,據說誰找到這座地仙村,拜過地仙觀山太保,誰就能長生不死,從此不吃不喝,連人間煙火都不沾了。


    可這地仙古墓,藏得太深,無跡可尋,從明亡至今,都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不過當年地仙給封家後人留下幾句暗語“好個大王,有身無首;娘子不來,群山不開;燒柴起鍋,煮了肝肺;鑿井伐鹽,問鬼討錢;鳥道縱橫,百步九回;欲訪地仙,先找烏羊……”


    在這個古謎中,藏有地仙村入口的重要秘密,除了封家人,從不肯說與外人知道,當時封團長隻對孫教授說了一小半,勸他跟自己一同跑回四川,躲入地仙墓中避難,別看封團長當過兵打過仗,可他對於祖宗傳下來的這些虛無縹緲之事,格外迷信,正因為這個原因,才被下放到此,如今受不住鑿山采石的這份罪了,就想潛逃回老家,能不能長生不死還難說,但總算有一個投奔的去處,反正如今裏外都是個死,萬一封王墳中真有天書,那就跟著祖宗成仙去嘍。


    孫教授當時聽了,就覺得這位封團長肯定是腦子有問題,可能不堪重負,精神崩潰了,怎麽什麽都敢說?這年頭就衝剛才那番話,槍斃你十回都不嫌多。


    於是孫教授表明了態度,堅決不肯跟他同去,說:“要去你自己去吧,你放心我絕不會背後告密。”


    封團長冷笑道:“常言說得好,莫將心腹事,吐口對人言,我既然跟老孫你說了潛逃計劃,就算你不揭發,恐怕我逃了之後,你也脫不開幹係,這麽著吧,我就幫你一把。”


    孫教授大驚:“你想怎樣?”話音未落,後腦勺就吃了一鎬把,當即昏了過去,等醒來後早已不見了封團長的蹤影。


    封團長失蹤之事,在勞改農場中鬧得沸沸揚揚,搜山的人找遍了方圓百裏,連封團長的一根頭發都沒找到,他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飛了,這時有人揭發說最後看見孫教授和他在一起,孫教授當時就被提審,可孫教授也知道這事絕對不能說,否則必然越究越深,就算想說實話也沒法說,難道照實說封團長去地仙古墓求仙去了?誰能信?隻好一口咬定可能是跑了,其他的一概推說不知道,後腦勺有傷為證,自己也是受害者。


    此事雖不了了之了,但人言可畏,有人就開始懷疑,大概是孫教授和封團長有私仇,暗中把封團長殺害了,不知道把屍體埋到什麽地方了,這種說法雖然沒被官方認可,但在私底下廣為傳播,人人都把他看成殺人犯,直到粉碎了四人幫,他這件事還是解釋不清。


    孫教授也不清楚封團長有沒有逃回四川,而且封團長的問題後來被平反了,就算他當初在深山中躲藏起來,如今也可以挺直腰杆出來了,可還是不見他露麵,這個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這麽多年來,始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有關他“早已被敵特孫教授害死,藏屍荒山”的謠言就更令人深信不疑了,隻不過暫時沒有證據,誰都拿孫教授沒辦法。


    封團長失蹤的謎團,在日後就成了孫教授的一塊心病,後來在工作中接觸到有關“地仙村古墓”的種種傳說和記載,便格外留心,一是想從中找到周天古卦,使自己的研究成果能有所突破,另外也是想找找那位失蹤了十年的封團長,洗刷當初蒙受的不白之冤。


    可孫教授也知道,封團長出逃之後,很可能已經在山裏喂了野獸,或者掉進哪處山澗裏摔死了,逃到四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找到“地仙古墓”,也未必能從墓中找到此人,不過孫教授隱隱有種唯心的預感“封團長這個人,很不一般,搞不好他真能找到古墓入口,而且現在還活在世上”。


    我聽罷孫九爺的講述,腦中一轉,已有了些主意:“地仙村的謎語咱們一時半會兒解不開,而且青銅卦鏡最多隻能再使用一兩次,不到關鍵時刻,還不能輕易用它占驗地脈風水,但我看這位封團長,卻是尋找古墓的重要線索,關於明代地仙的傳說,大多撲朔迷離,向來隻說是在四川,卻沒個大致的區域,甚至不知是巴地還是蜀地,又是川東還川西?不得要領,萬難尋找。但是隻要能打聽出封團長老家是哪個縣哪個鎮的,咱們就親自過去順藤摸瓜見機行事,想找出墓道入口,料也不難。”


    第四卷 第三章 雲深不知處


    孫教授一時還下不了決心,但是他答應我們先設法打聽封團長的老家在哪,可隔了十多年,好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果園溝農場也早就不存在,連封團長的部隊番號都不知道,想打聽到確切的消息並不容易,此事需要經過一些特殊渠道,就算立刻去辦,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有結果的。


    我隻好先把青銅古鏡妥善收藏起來,耐下性子苦等,而從香港傳來消息,多玲的病情正在一天天加重,已經有多處屍斑開始出現高度腐爛的跡象,我極是心焦,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摩拳擦掌,隻等孫教授的消息,便要入川搜山剔澤,不料孫九爺卻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消息。


    從shirley楊見不能再耽誤了,便托明叔將她送到美國治療,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將她體內的屍毒穩定住,西方有位學者,研究南洋巫術多年,他認為“降頭”,是很古老的巫術,也可以說是一種“深度催眠術”,通過特殊的媒介,使活人接受暗示,相信自己已經死亡,身體便會逐漸開始腐爛。


    姑且不說他的觀點是否正確,當代科學雖然發達,西方科學卻隻研究物理運動,忽視人的精神與意識層麵,缺少對“直覺、靈感、超感觀知覺”等非正常狀態心理學的研究,對於南洋降頭這種違背物理常識的邪術,使用深度催眠治療也完全無能為力。


    所以我們隻能求助於最古老的方式,把多玲安置在醫療設施先進的醫院中,並請移居美國的泰裔降頭師,為她拔降,另一方麵廣泛搜集“地仙古墓”的消息,我琢磨著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又調查是否有其他古塚內藏有真丹,可古屍體內結出“丹鼎”,實是罕見難尋。打聽來打聽去,皆無著落。


    光陰似箭,日月如棱,冬去春來,又是小半年的光景,遲遲等不到孫九爺的調查結果,轉眼到了夏天,正好是陳教授作壽。我也帶著shirley楊、胖子、大金牙、古猜、明叔一幹等人,回國為他拜壽,順便探探孫九爺那邊的進展如何。


    當天陳教授家中高朋滿座,免不了迎來送往的一番熱鬧,我估計孫九爺和陳教授是老交情,按禮數應該過來,可等到壽宴開上來,也一直沒見他出現。


    陳教授德高望,親戚朋友眾多,光是他教過的學生就來了一批又一批。雖是熱鬧,場麵卻顯得有些混亂,陳教授家的房子雖大,也招不開這許多人。


    我和胖子、大金牙這一夥人。與那些學院派的人完全不熟,而且我們幾人去美國闖蕩了幾個月,自認為見過了世麵,都不是俗人了,更不願意去理會那些國內的知識分子,也無心去結識他們,樂得自己清靜,圍在最裏麵的一張桌子喝酒,著三不著兩的胡侃。


    胖子最近自我感覺格外良好,不時笑話那些客人的穿戴土裏土氣。這都什麽年頭了?還穿大島冒兒西服?洋不洋土不土的,真給中國人跌份。


    明叔說:“有沒有搞錯啊肥仔,人家穿起來,最起碼顯得文質彬彬嘛,你以前穿衣服的品味還不如他們,其實現在你的……”


    胖子聞聽此言,差點把酒瓶子直接拍到明叔頭上,大金牙趕緊勸道:“別看明叔你是香港人,可眼光就是不行。香港讓滿清割讓給英國之前,不就是海邊打魚的漁村嗎,漁民穿什麽咱又不是沒見過,再說您老祖上不也是內地的散盜嗎?可胖爺是什麽人啊,人是高幹的底子,將門出身,甭管穿什麽,那一身派頭真是誰都比不了,單穿條庫頭兒,都顯得倍兒深沉。”


    胖子罵道:“老金你他媽誇我呢還是損我呢?穿大褲杈子還深沉得起來嗎?”


    我插口道:“大金牙還真不是胡說八道,胖子你沒看過思考者的雕塑嗎?那哥們兒不也光著腚嗎?全世界你都找不出來比他再深沉的人了,也就你王胖子在澡堂子裏打盹兒時的氣質,能跟這哥們兒有一比。


    明叔抱怨道:“你們這班衰仔,篡改曆史的水平比日本仔還要厲害……”


    眾人正在胡言亂語之際,這時shirley楊扶著陳教授到我們這桌來敘舊,我們都趕緊站起身來,一看幾個月沒見,陳教授似乎又添了幾條皺紋,我就勸陳教授說:“不行您就歇了吧,革命自有後來人,都這歲數了,也該在家享幾天清福了。”


    陳教授笑道:“都坐都坐……還不到退下來的時候,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餘熱可以發揮,你們不遠萬裏來看我這糟老頭子,太讓我高興了,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小胡小胖你們到了美國生活得還習慣嗎?”


    胖子說:“習慣是習慣,就是替他們著急,這幫大老美啊,他就是傻實在,上次我們去一個中國飯館吃飯,看一大老黑來吃東西,吃出一魚丸來,一嚼還挺彈牙,伸著拇指他就喊ok呀,不過他哪懂吃的是什麽啊,就找人打聽這玩意兒是什麽,結果問明白了大老黑就傻了,大驚小怪,他說他做夢也想不到——魚也有皋丸,都傻到這份兒上了,您說我能不替他們著急嗎。”


    陳教授被胖子說得一愣,隻聽胖子又說:“其實住深處想想,也不是他們的錯,我這人唯一的優點就是太愛學習,到國外閑著沒事喜歡研究當地曆史,看看西方新興資本主義是如何取得成功的,他們怎麽能這麽有錢呢?不研究不要緊,這一研究嚇我一跳,敢情倒退二百年,也都是過去開荒地呀。”胖子說得口滑,又想接著侃他對黑非洲的看法。歡迎訪問wap圏子網


    我見苗頭不對,趕緊製止說:“王胖子你這種言論帶有種族歧視傾向,回國了說說不要緊,在美國可千萬別提,再說亞非拉美都是同一陣營,你爹年輕時候還要飯呢,你才剛吃飽了幾年?怎麽能忘本歧視黑非洲的階級弟兄呢?”我和胖子與大金牙等人,當即就種族問題與西方資本主義興衰問題,開始了激烈的討論,光圖嘴上侃得痛快,竟把陳教授晾在了一旁,shirley楊對陳教授說:“您別生氣,他們這些人到了一起,永遠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來。”


    陳教授寬容地微笑道:“話不能這麽說,你看他們討論的問題,還是……還是……還是很有深度的嘛。”


    shirley楊對我使了個眼色,我自知失禮了,趕緊脫出戰團,留下胖子舌戰大金牙與明叔,我拽著古猜、和shirley楊、陳教授一起走到院子裏。


    陳教授家是獨門獨院,鬧中取靜,顯得格外清幽,陳教授摸了摸古猜的頭,他也替多玲著急,又問我今後如何打算?


    我沒敢把孫學武的事情對陳教授說,隻說眼下已經有了些轉機,讓他不用為此擔。


    陳教授對我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你們盡管開口,剛才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今後在美國有什麽打算?”


    我說這段時間沒顧得上仔細想今後的事,將來可能還是做老本行,在美國收購點古玩什麽地,上次在南海撈了許多青頭,到了美國一沽價,數目大得讓人眼暈,不過我在部隊裏過慣了簡樸的生活,現在覺得要這麽多錢也沒用,家中就算有豪宅廣廈,晚上也不過隻睡一張床,即便家中有座金山銀山,一頓也隻不過吃一碗飯。


    所以我希望用這筆錢設立一個基金,隻要是戰爭孤兒,不管是世界上哪個國家哪個民族的,我都願意資助他們到一個遠離戰火的國家中生活學習。


    陳教授不住點頭稱讚:“當初沒看錯人,真是替你感到由衷的高興,shirley楊父母都不在了,我就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今後把她托付給你,老頭子我盡可以放心了,再嘮叨一句,婚事該抓緊辦了,不能再拖了。”


    我連聲稱是,卻不耐煩說這些家常裏短,正準備把話頭繞到孫九爺身上,向陳教授打聽一下他最近的動向,就見孫學武提了盒壽桃自門外匆匆進來,陳教授上前拖住他的手:“珊珊來遲,要罰酒三杯。”不由分說,便將他拽進了客廳。


    我和shirley楊對望了一眼,心想正點子總算露頭了,剛才孫教授見了我們,臉上神色琢磨不定,也不知事情是否有了眉目,隻好等會兒拽住他問個清楚。


    直到晚上九點多鍾,前來給陳教授賀壽的客人才陸續散去,留下滿屋子杯盤狼籍,我讓胖子和大金牙等人幫著送客收拾,我則找個空子,把孫學武拽進陳教授的書房。


    我迫不及待地問道:“九爺,封團長老家在哪打聽到了沒有?怎麽拖了這麽久?”


    第四卷 第四章 小鎮裏的秘密


    孫教授愁眉不展:“我也急啊,可有資料能查的,隻有封團長參軍時留在部隊的籍貫和地址,後來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檔案,卻始終查不到他祖籍所在。”


    我這才明白,看來此事果真不易,明末流寇入川,以及清末戰亂,導致流民遷移,造成四川、湖南、湖北等地產生了大量移民,所以留在檔案中的籍貫地址,並非是封團長好幾代以前的祖籍,要不找到他至親至熟的人,恐怕沒人能知道詳情。


    我心裏涼了半截,又問孫教授:“那麽說就沒指望找到了?”


    孫教授說:“我多方打探,直到今天中午剛有了些頭緒,不過……”說著拿出一本剛剛買到的中國地圖冊來,翻開來指給我看:“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我仔細看了看他所指的位置,原來是長江三峽一帶的巫山,自古都說巫山朝雲暮雨,神女峰朦朧縹緲,遠古時是巫鹹的封地和陵墓所在,故稱“巫山”,沿用至今。此地常年雲遮霧罩,雲霧把山脈走勢都遮了,所以摸金校尉的“望”字訣派不上用場,具體位置還要更確切一些才好,我問孫教授:“巫山屬中龍支脈,在青烏風水中向來有群龍無首之說,最是讓人不可捉摸,此山也在受巫楚文化影響的範圍之內,有許多古老的風俗和傳說,現在雖已查知封團長的祖藉在巫山縣,可這片區域的範圍仍然太大了,難道就沒調查到具體是在什麽鎮什麽村?您也不要跟我拽文說什麽雲深不知處,他老家的鎮子總要有個地名才是。”


    孫教授頗感為難地說:“我倒是打聽著了鎮名,叫青溪鎮,可這地圖很詳盡了,巫山縣裏大大小小每一處都有,卻偏偏找不到名為青溪鎮的地方,所以才說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我聽孫九爺說巫山縣的地圖中沒有“青溪鎮”,也覺有些迷惑,是不是消息來源不準確?又或許是曆史沿革變遷,古時的地名沒有沿用下來?所以新近出版的地圖中沒有標注,此鎮既是明代還存在於世,必然是個古鎮,荒廢遺棄了也該有墟址可尋才對,不可能連塊瓦片都沒剩下,仔細查查地方誌,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孫教授點頭讚同:“當初我騙老陳請你們去南海打撈古鏡的責任在我,我想了許久,決定要跟你們同去,有什麽計劃?”


    我想了想說:“九爺你總算是想開了,青溪古鎮之事,可以到了巫山縣再打聽,咱們不能再耽誤了,明天就出發,人不宜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會兒咱們合計一下。”


    我從書房裏出來,看外邊的賓客已散得七八了,陳教授喝得大醉。早被人扶回臥室休息了,我把shirley楊和胖子喚進書房,反鎖了門,密謀去巫山“實地考察”的計劃。


    陳教授家的書房裏,一櫃櫃的盡是群書,自然有不少地方誌一類的文史資料,孫九爺翻箱倒櫃的找了幾部大磚頭一樣的書籍,查閱巫山縣的曆史沿革,卻沒發現有什麽“無頭大王”的記載,看來封團長提及的“暗示”。並非如此容易找到答案。


    我對孫教授說:“巫山有沒有無頭之王我不清楚,但據說清朝雍正皇帝遭到刺殺,被呂四娘割了頭去,所以雍正下葬的時候,屍身無首,接了一顆金頭,這倒是有身無首了,可他是皇帝,要說是王。豈不是給他降級了?再說年代和地理位置也不吻合。”


    孫九爺說:“此乃野史傳說,不足為信,巫楚文化時期,也曾有一位無頭將軍,但他也不是王侯,古代割首之刑十分普遍,亂世之中,有許多王侯將相,甚至皇帝,最後都落得身首分離,要一一細數起來,恐怕永遠找不到頭緒,所以咱們的目光,還是應該集中在巴蜀之地。”


    眾人商量了許久,都想不出巫山附近有哪個“無頭之王”,shirley楊說:“恐怕此王非王,當地的傳說還是要到了巫山縣之後再打聽,才能得到證實,既然明天就出發入川,理應先製定周密的計劃才是。”


    孫九爺說:“是不是得想辦法開個介紹信什麽的?到地方上住宿行走也都方便,要開介紹信至少需要再等一個月。”


    我說用不著開介紹信,不過有介紹信確實方便,幹脆我自己寫一張,讓大金牙找個刻印的師傅,連夜刻個籮卜章蓋上就行了。


    孫九爺乍舌不已:“還是你有種,介紹信也敢自己開?”


    胖子嘿嘿一笑,說:“這年頭認戳不認人,帶套籮卜章有備無患,孫老九你是不知道,潘家園就有不少專門靠刻籮卜章為生的手藝人。”


    shirley楊卻不知介紹信的用處,問我要帶什麽裝備?巫山的自然地理環境如何?


    我對shirley楊說:“巫山我從來沒去過,但我以前在部隊上的時候,曾有幾個重慶籍的戰友,據他們說,巫山是川東門戶,縣城裏坡多台階多,整體地形概括起來說,是七山一地兩分水,無盡長江滾滾流,山中多雲多雨,咱們以前留在北京的工具裝備都不多了,但我看應該足夠用了,這回雖然也是入山,但當地比不得新疆沙漠,炸藥槍支一律不能攜帶,除去摸金校尉的工具,隻帶急救藥品、工兵鏟、照明通訊器材,以及簡易的登山設備就足夠了。”


    胖子說:“帶了槍才如虎添翼,手裏沒家夥膽子都不壯,我估計那夥什麽觀山太保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多半是老練的賊精,殺人的強盜,再多帶些炸藥才有備無患。”


    我告訴他說:“最近這些年,鐵道公路上都盤查得極緊,路上不允許攜帶易燃易爆物品,再者來說,所有關於地仙村古墓的傳說,多是形容神秘詭異之處。卻不曾說它恐怖危險,我看最多不過是有些年久失靈的機括銷器,咱是進山考察,又不是去打仗,想來那座藏在巫山裏的地仙墓,不過是明代一個大地主墳墓,它主要是藏得隱秘,不可能如同帝陵一般堅固巨大。所以沒必要帶著大炮去打蚊子,這回主要得依靠咱們摸金的手段。”孫九爺插口說:“好你個胡八一,經驗如此老道,句句都教你說在點子上了,還敢說你不會盜墓的手藝?不過要想找到地仙村古墓,還非得有你這等人才做得。”


    我說:“在破解古代符號和謎文方麵,您孫九爺是元良,可說到搜山尋龍,您卻是外行人,不過至於那套什麽好個大王。有身無首、要見地仙、先見烏羊的尋仙詞,還得指望您想辦法破解,到時候咱們雙管齊下。不愁做不成此事。”


    我話雖如此說,心中卻並未作樂觀估計,也許最後不得不麵臨一無所獲的結果,地仙村的傳說極是神秘,多為正史所不載,唯一比較可信的一段記載,是來自清代川人所著的一本筆記《巴蜀雜錄》,其中提到:明末清初之時,流寇入川,大舉盜掘古墓。欲求取地仙墓中丹鼎天書,“丹鼎”是個很特殊的詞,是古屍內丹的學名,要不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招了,也不會僅憑著隻言片語的記載,就動念去四川尋找地仙村古墓,另外明末流寇挖山穴地的傳說也並非發生在巫山地區,不過《巴蜀雜錄》並非野聞荒談,書中真實地記載了四川許多的風物佚事。內容還是比較可信的。


    這時胖子想起還有個重要的問題沒有討論,當即站起來說:“剛才老胡說的挺好,但思想工作方麵談的還不夠,本司令再給大夥補充幾句,麵對南海蛋民們聲淚俱下的哭訴和求援,都是憑手藝吃飯的,咱們摸金校尉絕不能袖手旁觀,聽你們說,那觀山太保是個通天大盜,他在巫山古墓裏藏的金珠寶玉,肯定堆積如山,我看咱們探險隊,應該本著不能貪汙浪費的原則升棺發材,到時候該歸堆兒地歸堆兒,該打包的打包……”


    孫教授立即反對:“絕對不行,隻把周天卦圖的龍骨紋拓下來即可,別的一律不動,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為了發財。”


    胖子說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爭名就比逐利高尚了?我攔住胖子說:“為人處事,各有各的道,強求不得,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反正古屍丹我必須給它摳出來,現在爭論什麽還為時尚早,等找到巫山古墓再相機行事便了。”


    商議已畢,我們四人便各自整頓收拾,第二天一早動身出發,少不了“有路乘車、遇水登舟”,不把那些“饑餐渴飲、舟車勞頓”之苦放在話下,巫山縣正是長江三峽中的巫峽一段,長江的滔滔巨流以氣吞山嶽之勢,辟開崇山峻嶺向東而去,這段峽區分為“翟唐峽、巫峽、西陵峽”三段,峽與峽之間有寬穀相連,全長將近兩百公裏。


    霍唐峽以雄偉險峻著稱,西陵峽則是灘多水急,其名由來,也可追述到漢代,就同阮陵、武陵這些地名一樣,都是由於埋有古塚或藏有懸棺而得名,但現在早已找不到丘隴陵墓的遺址,更沒人能說得清這些以“陵”為名之地,埋葬的都是哪些古人。


    而巫峽則是以“幽深秀麗”為特征,山脈綿延,雲騰霧障。巫山縣通著盤山公路,可以乘長途客車進縣城,山路婉蜒崎嶇,偏值當天霧濃,汽車行駛的格外緩慢,周圍濃綠染透的密林,以及怪石凸起的山坡,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教人難以一睹群峰秀色。


    沒走一半路程,司機就把車停了,估計他可能是嫌在霧中開不起來,怕出事故,想等到雲霧散開的時候再走,當時的中國汽車還少,有駕駛執照的人更少,所以會開車的司機倍受尊敬,誰要是認識個會開車的司機,在旁人麵前就會覺得臉上有光。


    這種風氣在山區更重,模樣好條件好的姑娘,都願意嫁給開車的,嫁了司機的既美氣又神氣,沒嫁成的整天眼淚汪汪。司機牛氣也大,說一不二,他不想走的時候,絕沒乘客敢去催他,要是司機一高興喝上幾兩,下午再睡上一覺才肯開車也不是不可能,每天隻有這一趟車,想不坐都不行,我們入鄉隨俗,也隻好在路邊的一處小鎮上吃飯休息,順便打探青溪鎮和無頭之王的消息。


    這小得不能再小的鎮子依山而建,建築多是紅白兩色,大多是解放前就有的老房子,我們在鎮口找了個當地的小吃鋪整賞午飯,老板是個禿腦殼兒,呆裏呆氣,按他們當地話來說就是“瓜兮兮的”,見有人來吃飯就咧著嘴笑,也不懂得招呼客人,但你要吃什麽他就給你做什麽,手藝還算要得。


    我吃了兩碗龍抄手,肚子裏有了底,一路飽受顛簸的腦殼也清醒了許多,便對shirley楊和孫九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繼續吃飯,我去套些“舌漏”出來,當下裏起身走過去,給那禿頭老板遞了根煙,借機搭個話頭:“老板兒,腦殼兒好亮呦,看來一定是吉星高兆。”


    禿腦殼老板聞言大喜,問我是從哪裏來的?我說我們是從北京來此地考查曆史古跡的,跟你打聽個地方看你曉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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