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也有些不耐煩了:“什麽知道知不道的,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羅大舌頭在旁出言恫嚇:“要真有能耐你就別說,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渾身上下究竟長膽多少層?”


    趙老憋額上冒出冷汗,坦言道:“爺們兒,咱這話可得兩說著,你們問的啥‘綠色墳墓’俺確實知不道,那白麵餅子發黴長毛能變綠,卻沒見過有哪座墳包子是綠的?不過俺八成知道你們想打聽的東西是啥……”


    眾人聽聞此言,心中都是一凜,現在隻知道“綠色墳墓”是一個地下組織的名稱,這個組織也將接近地心的某個未知區域命名為“綠色墳墓”,據說連光線都不能從中逃脫,好像也從來沒有人能夠進入其中。那座“泥盆紀遺物”的密室中,用“夏朝龍印”記載著一個關於通道的秘密,還有隱匿在地底幾千年的滅火古國,應該都與這深達地心的“黑洞”有關。可是考古隊到目前為止,仍不知道“綠色墳墓”的真正含義,當下全都凝神傾聽,希望能從趙老憋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真相。


    趙老憋表情顯得有些古怪:“俺估摸著諸位指定是想打聽地下那座無底神廟了,因其外壁呈顯深綠,不知詳情者才會將它稱為綠色墳墓,非是俺有意隱瞞,隻是俺知道的總共就這麽多了。古往今來,可從來沒人能找著它,誰也知不道它究竟在哪。何況那裏邊的東西真是說開天地怕、道破鬼神驚,所以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司馬灰越聽越奇:“接近地心的黑洞裏有座無底神廟,它是不是就存在於深淵沙海的盡頭?那神廟裏究竟有些什麽恐怖的東西?”


    再問下去,趙老憋卻吱吱唔唔說不出什麽了,隻聲稱其餘的事他也毫不知情,連“無底神廟”是否真實存在於地底都不清楚,這隻是個憋寶者從古流傳的說法。


    司馬灰深感情況複雜,就給趙老憋點了根煙來抽,並讓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劉江河緊緊看著他。然後對勝香鄰使了個眼色,二人到另一端的角落裏低聲商議對策。


    勝香鄰問司馬灰:“這個趙老憋是不是綠色墳墓的首腦?”


    司馬灰很肯定地說:“百分之兩百的不是,我在黃金蜘蛛城裏遇到的首腦,雖然戴著屍皮麵具,但卻沒有任何生命氣息,隻是冷冰冰的一具屍體,或說是個幽靈,它要是再次出現,我不會沒有察覺,而這趙老憋有心跳呼吸,與常人無異,我估計他可能是掉進了時間匣子的人,所以咱們才會在地底遇到他。我記得宋地球好像說過一種關於時間匣子的原理,可我當時左耳聽了右耳冒,記下來的還沒有三成,你了解匣子原理的詳情嗎?”


    勝香鄰雖覺吃驚,可唯有“匣子”才能解釋這一切,她告訴司馬灰說:哪有什麽“匣子原理”,應該是“匣子猜想”,宋教授有本蘇聯出版的俄文書籍,就是闡述這方麵的內容,這本書後來被蘇聯政府查禁了,作者是“nik te”,文革開始後,宋教授被下放到農村參加勞動,家裏所有的東西都被扔掉了,惟有幾本書籍被他偷偷保留下來,《匣子猜想》就是其中之一,我也曾看過這本書,但內容實在太深奧了,許多地方都很難讓人理解,我隻能讀懂一個大概。“斯特拉”在這本書中做出了幾種推論,如果存在巨大的質量和壓力,就會因重力作用使時間產生“匣子效應”,如果說時間坐標是一條線,匣子則是完全脫離了這根線,它就像一個被時光潮汐推到岸邊的“漂流瓶”。


    比如匣子裏發生的事件換算成時間僅有“30分鍾”,不管有多少生命或物質,分別從時間坐標的任何一點進入匣子,都會共同經曆這30分鍾。而且匣子裏的時間不是沙漏,僅可以流逝一次,當它發生了30分鍾的事件之後,匣子就會徹底分解在黑洞中。那些從不同通道進入匣子裏的生命和物質,如果在“30分鍾”之內還找不到逃脫的方法,就會和匣子一同永遠消失,如果在匣子中死亡或損毀,也將無法回歸真實。其中還有個悖論推想,一個人永遠不會在匣子中遇到自己。


    勝香鄰說隻有地底隕冰大爆炸後殘餘的黑暗物質,最有可能形成“時間匣子”,也許它的範圍已經覆蓋了整個羅布泊,進入匣子的物體意味著神秘失蹤,離開匣子則又是神秘出現,現在咱們手表的指針都沒有停止,從12:30分開始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並不一定符合真實的時間坐標,也許真實的時間僅僅流逝了幾分鍾,目前還無法確定黑霧中時間的長度,但它正在不停地減少。


    司馬灰暗覺驚訝,這“匣子”遠比他先前想象的還要危險,因為趙老憋還沒經曆過“黑門”中的死亡事件,所以此人肯定可以從“時間匣子”裏脫身,而考古隊在匣中的去向和結果還是未知。


    司馬灰思索了片刻,又問勝香鄰:“在時間匣子裏發生的事件,有可能改變早已出現過的事實嗎?”


    勝香鄰搖頭說:“應該不可能,因為匣子本身也是事實的一部分。”


    司馬灰深感後悔,剛才就不應該把憋寶古書中圖畫的內容告訴趙老憋。不過要是不告訴趙老憋,考古隊就看不到那本古籍,現在更無從知道自己這夥人迷失在了“匣子”中,也沒辦法得知“無底神廟”的情報了。


    司馬灰不由得想起了占婆王的“宿命論”——並不是出現了“原因”才會產生“結果”,而是結果造就了複雜的原因。沒有結果的原因不能稱為原因,正是由於結果的存在,才會使前邊發生的事件成為原因。因果之間的關係就像一株參天大樹,注定成為事實的結果是根,原因則是枝杈縱橫交錯的茂密樹冠。事先掌握了結果的人,就能洞悉命運的規律。


    二人越想越覺得事態難測,不知道黑霧何時消散,更不知如何才能逃出“匣子”,司馬灰無奈又去向趙老憋問話,這次主要是問那本“憋寶古籍”究竟從何而來?


    趙老憋無可推脫,就說:“實不相瞞,這本古書其實也不是祖師爺直接傳下來的。打宋朝那會兒就失落到占婆國去了,前不久一夥土賊盜掘了占婆王陵寢。在墓中偶獲此書,其實占婆王陵裏除了口鬧鬼的黃金棺槨,也沒什麽值錢的行貨,占婆王朝真正的財寶,都在一座黃金蜘蛛城裏。當年占婆王造此大城,曾發下重願,說是‘以鬥量金,如量黃沙’。嘖嘖……那可真是顯赫輝煌,蓋世無匹,不知誰有福份,能到那裏邊看上一眼。”


    羅大舌頭說:“這算什麽呀,老子早就在黃金蜘蛛城裏走過一個來回了,還跟那陰魂不散的占婆王照過一麵。”


    司馬灰想起古城密室中的“幽靈電波”,又見趙老憋對“黃金蜘蛛城”的來曆所知甚詳,就問他夏朝龍印密碼記載的“通道”,是不是可以通往“無底神廟”?


    趙老憋滿頭霧水,表示從未聽過有此事,“黃金蜘蛛城”倒是有的,可啥是“幽靈電波”?“夏朝龍印”又是啥稀罕寶物?


    眾人擔心“匣子”很快就會消失,都想從趙老憋獲知更多的情報,就盡量簡短節說,向他解釋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剛說了一半,司馬灰感到情況不妙,忙止住眾人的話頭。他始終想不通“綠色墳墓”為什麽會洞悉一切,占婆王神佛麵容中隱藏的秘密、密室中留存千年之久的“幽靈電波”、巨大的地底植物、棲息於濃霧中的飛蛇,都近乎是鬼神難測之機,占婆王尚且無法全部知曉。別的事情倒還罷了,占婆王肯定想不到被他活埋在密室中的聖僧,其腦波記憶竟能被地底磁場吸收,成為一段至關重要的“幽靈電波”。事隔千年之後,又有誰能對這些驚世駭俗的秘密了如指掌?即使“綠色墳墓”從順化古城的宮殿中盜走了黃金棺槨,也不可能知道這些秘密,除非是親身經曆過整個事件的人,在“匣子”中將秘密泄露了出去。


    司馬灰心知趙老憋絕不會是“綠色墳墓”的首腦,但“綠色墳墓”很可能是從他的口中,直接或間接得到了這些情報,從而掌握了尋找“無底深廟”的重要線索。由於考古隊隻將“黃金蜘蛛城”裏的秘密說了一半,尤其是隻有“飛蛇才能進入霧中”這件事還沒有說到底,司馬灰才會在緬甸野人山裂穀中感覺到——“綠色墳墓”隻接觸了謎底,卻不知謎底究竟暗示著什麽意義。


    可現在就算是明確告訴趙老憋:“再作這土賊的行當,會使他最終死在黑門。”這個貪心昧己的老賊也會不以為然,多半還當是眾人想斷他的財路,不管怎麽解釋他都不會相信,然而追根溯源,導致這一結果的卻是考古隊。現在仔細想想這些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深刻的絕望使人感到如冰的顫栗。


    趙老憋見眾人忽然沉默下來,氣氛顯得很是僵硬,知道再留下去怕是要出事了,就嘿嘿一笑,說道:“諸位,俺多有討擾,咱們後會有期了。”


    第六卷 時間匣子 第二話 靜止的信天翁


    司馬灰看出趙老憋腳底下抹油準備開溜,心想:“這人要倒起黴來,真是想上吊都找不著繩子。如果確是我們這幾個考古隊的幸存者,無意間在匣子中泄露了秘密,才使綠色墳墓掌握了尋找無底神廟的關鍵線索,那我可真是死的過了。”


    他心中思緒翻滾難定,也知道這些事情都已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實,麵對匣子造成的“死循環”,任憑有種種的主意,條條的計策,都是無力扭轉乾坤。如果早知有今日之事,當初緬共遊擊隊潰散的時候,就該在深山裏自行圖個了斷,口眼一閉,大事全不管了。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發生過的“事實”就是發生過了,總歸是個定數,誰都不能作出任何改變。即使現在想殺趙老憋都不可能了,因為此人會跟法國探險隊一同倒斃在“黑門”,這也是死循環中早已發生過的“事實”。


    司馬灰想到這裏,忽然覺得不對,如果出現在匣子中的趙老憋會因地壓綜合症死於“黑門”,那死在螺螄墳螢火城的人又是誰?按理說同一個人絕不可能留下兩具屍體,看來趙老憋身上還藏著許多難解的謎團……


    趙老憋見司馬灰臉上陰晴不定,低著頭也不知想些什麽,心中不由得更是打鼓,片刻也不想多留,隻好再次告辭道:“看諸位都是佛使天差,個個不凡,說話說得敞亮,辦事辦得地道。俺說句那啥的話,就憑俺這燈燭之光,能夠得見天邊皓月之輝,可真是三生有幸,這多半也是咱爺們兒上輩子的緣分,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今後指不定在哪還能遇上,咱就此別過了。”說著話轉身就走。


    司馬灰見狀眉頭一皺,心想:“我還是應該把趙老憋會在大漠中遇著劫數的事情告訴他,全了當年相識一場的義氣,此後不管各自結果如何,我也算是問心無愧了。”隨即攀壁爬到高處,將還沒來得及爬出洞的趙老憋從後拽了回來。


    趙老憋還以為是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要被這夥人殺掉滅口,他趕緊對司馬灰說道:“這位團頭,你取俺性命也不打緊,可得容俺把話說明白了再死。咱萍水相逢,以往無冤無恨,按說也不該有啥解不開的仇疙瘩。俺可是從來沒想過要害你們,這是先占了個‘仁’字;又好心勸你們別去找那座地下神廟,是得了個‘義’字;也按規矩盤過了江湖海底眼,是占著個‘禮’字;被問起啥來,那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俺把你們知道知不道的事全給說了,因此還占了個‘智’字;咱爺們兒肝膽相照掏心窩子,嘴裏沒有一句虛言妄語,這就是個‘信’字。俺曆來是行得正坐得端,把‘仁義禮智信’這五個字占全了,人非善不交,物非義不取,犯禁的不作,犯歹的不吃,四海之內誰不讚揚?爺們兒你如今要是背信棄義想下黑手,俺就說句那啥話的吧,你這可是一壞國法、二壞行規、三壞人品、四壞心術、五壞行止、六壞信義、七壞名聲、八壞……”


    司馬灰聽對方滔滔不絕說了許多,心中有些不以為然,止住趙老憋的話頭道:“別拿這套貼胸毛子的詞兒來對付我,照這麽講古聖先賢也比不過你了,我要是真想下手取你性命,怎麽可能還讓你活到現在?我追上來是想告知你一件緊要之事。”


    趙老憋眼中賊光來回閃爍,問道:“那麽的……是誤會了?”他心胸狹窄,慣於猜忌,根本不肯輕信,發覺這次沒被扣住脈門,便趁說話的機會忽地肩膀一沉,使出“縮骨法”,一抖胳膊就甩脫了司馬灰,順勢爬向洞口。


    司馬灰發覺手中一空,知道趙老憋要逃,他惱恨起來,心中立刻動了殺機,也不管什麽前因後果了,暗想:“此時除掉趙老憋,豈不一了百了?”


    那趙老憋逃得雖快,畢竟不及司馬灰迅捷如風,他自知摸不到洞口就得再次被人拿住,便順勢使了個“兔子蹬鷹”,兩腿倒踢連環踹向身後。


    司馬灰沒料到對方還會來這麽一手,也隻得閃身躲開,再看趙老憋已經爬入了黑霧,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罵道:“老土賊,逃得真夠利索!”


    這時其餘三個人也都跟了上來,司馬灰很清楚趙老憋注定能從“匣子”裏逃脫,這個發生過的“事實”終究無法改變,但考古隊則是吉凶難料,就算解決不掉趙老憋,也得設法從此人身上找到離開“匣子”的辦法。


    司馬灰打定主意,就讓通訊班長劉江河守在洞底看著背包,其餘三人則戴上“鯊魚腮式防化呼吸器”,分別從隕鐵兩眼的窟窿裏爬到外壁,但見四周都被黑霧籠罩,到處都是灰燼般的厚重塵埃,時間與空間好像都已不複存在,安裝在“pith helmet”上的礦燈光束,僅能照到身前三五步遠,黑煙般的霧氣間隙裏能見度還能稍遠一些,可看不到趙老憋究竟躲到哪裏去了。


    不過司馬灰等人判斷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也應該不會逃得太遠,就攀著外壁向周圍逐步摸索。搜尋了一陣,發現趙老憋果然就趴在不遠處躲著,三人便相互打個手勢迅速上前。


    趙老憋也發覺眾人逼近,他此時早已成了“驚弓之鳥”,見對方要動真格的,心裏不免發慌,竟從隕鐵外壁上翻身滾落。


    司馬灰眼睜睜看著趙老憋墜入黑霧,也不知那霧茫茫中有些什麽,隻聞發出“砰”的一聲響,顯然是沒有直接摔下去,而是被某個“物體”擋住了,疼得趙老憋低聲悶哼。


    司馬灰暗覺納罕:“矗立於地底的隕鐵四外皆空,周圍哪有別的東西存在?”他急於看個究竟,就憑著聲音傳來的方位躍入霧中,發現落腳處是片冷冰冰的外殼,好像是什麽浮在空中的機器,可什麽機器能浮在空中?想來想去恐怕也隻有“飛機”,卻又怎會停留在黑霧中完全靜止不動?


    這時羅大舌頭和勝香鄰也尋著燈光跟了過來,三人都是驚詫難言,感覺身下似是某架機體,卻限於黑霧障眼,無法進一步確認。


    正當躊躇不前之際,忽見趙老憋就伏在麵前的霧中緩緩爬動,羅大舌頭端起步槍就扣下了扳機,他雖然對狀況不甚了解,卻也知道司馬灰想要活口,所以手下留情,槍口略微抬高了半分,子彈“嗖”的一下,緊擦著趙老憋的頭皮打了過去,將那頂八塊瓦的破帽子被射了個對穿。


    趙老憋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地撿起破帽子返身就逃,他見前麵的艙體上有個裂隙,想也沒想就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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