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高大強壯,大喝一聲‘讓開’,華婕和方少珺立即撒手,陸雲飛也狼狽的起身後退。


    錢衝揮起拳頭想砸自己的頭,沈墨卻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兩相撕扯,沈墨三下五除二壓製住錢衝毫無章法的掙紮,直接騎在對方腰上,雙手死死扣住錢衝手腕,如鐵箍牢籠般,讓人無從反抗。


    “壓住他兩隻腳。”沈墨回頭對陸雲飛道。


    陸雲飛立即伸手按住錢衝還在踢蹬的腿,狼狽的錢衝終於再也沒有掙紮的餘力。


    方少珺坐在邊上,愕然的啟唇盯著錢衝,目光又落向錢衝滲血的手腕,心跳聲大的厲害,整個人都有點被嚇的呆住了。


    華婕忙跪坐在錢衝身邊,與沈墨對視一眼,伸手一下一下拍撫錢衝肩膀,柔聲道: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關係,別害怕,好了,好了……”


    又過了幾分鍾,錢衝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


    他額頭全是汗,目光怔怔盯著房頂,嘴唇不知是掙紮時撞破的,還是自己咬破的,正順著嘴角流血,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淒慘狼狽。


    “你可以從我身上下去了。”錢衝眼珠轉動,盯住還坐在他肚子上的沈墨。


    “你好了?”沈墨沉聲問,居高臨下,如一隻猛獸。


    “……嗯。”錢衝點了點頭。


    沈墨這才鬆開手,從他身上站起來。


    錢衝身上好多地方都疼,但手腕上的傷隻是掙開,沒有被他撕扯的更嚴重,頭一直被方少珺的手護住,沒能砸地板砸成腦震蕩……


    好在,沒有真的受嚴重的傷。


    之前犯病,常常是父親或者母親狠狠抱住他,這次……


    錢衝坐在地上,垂眸盯著膝蓋處牛仔褲的褶皺,整個人羞恥到恨不得一頭撞牆死掉。


    華婕靠牆坐著,輕輕踹了下錢衝大腿側,在對方抬頭時,拍了拍身邊位置。


    “……”錢衝怔了下,才挪到她身邊坐好。


    方少珺看了看兩人,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挨著錢衝坐下。


    陸雲飛看了看並排靠牆坐著的同學,轉頭看了眼沈墨,默默坐到了方少珺另一邊。


    沈墨皺著眉,走到邊上的沙發上坐下,一邊端水喝,一邊朝驚魂不定的阿姨搖了搖頭。


    “……”陸雲飛。


    “……”方少珺。


    “……”錢衝。


    “……”華婕。


    四個人默默坐著,誰也沒說話。


    華婕屈起膝蓋,抱住後歎了口氣,轉頭看一眼錢衝手腕,問道:


    “要不要包紮一下?”


    “不好奇我怎麽回事嗎?”錢衝問。


    “你願意說嗎?”華婕問。


    “躁鬱症,脾氣暴躁,情緒無法自控,發作的時候有砸東西和自殘傾向……”錢衝垂眸盯著自己雙手:


    “我爸帶我去國外看過,就是讓吃藥。


    “主要還是情緒問題,最好能靠自身力量維持情緒穩定,不嚴重,激素之類都還好。


    “但這一兩年可能是青春期的關係,有點難熬。


    “……對……”


    他想說對不起,張口吐出一個字,又覺得難以啟齒。


    眉心聳起,他頭垂的更低,仿佛要垂到彎曲的雙膝間似的。


    “這個症狀我也有,嫌你煩的時候,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想殺你。”方少珺忽然開口。


    “……”錢衝抬起頭,轉眼瞪了她一眼,但整個人氣場沉沉的,被如此挑釁,居然都沒開口回懟。


    方少珺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錢富貴,她張嘴想講兩句安慰的話,結果說出口的是:


    “想衝上去把畫撕了,然後爆錘你們這些看到過我畫的這麽醜的人的頭,全部滅口。


    “無非是我忍住了,你沒忍住而已。


    “畫畫的,要想當個大藝術家,精神上多少都得有點病吧。


    “如果我犯病,你們按住我的時候手輕點。”


    “你犯個屁的病。”錢衝忍不住懟:


    “各種比賽穩定第一,你就這麽一幅沒畫好,要是都犯病,你讓別人怎麽活?”


    方少珺用肘部撞了他一下:


    “當第一就不能不開心嗎?


    “這個世界規定了所有當第一的人一定擁有快樂和幸福嗎?”


    “瞎起什麽哄。”錢衝。


    “完全適應一種生活,一個環境,是挺危險的。”華婕忽然開口。


    “?”錢衝。


    “?”方少珺。


    兩人齊齊望過來。


    “就像一種生物高度適應高溫,便會在冬季來臨時凍死。


    “你們高度適應水粉,水粉畫的太好,細微之處的手感和調和等等,都掌握的太深入骨髓,忽然畫油畫的時候,才那麽難過度過來。


    “又高度適應了處處比人強,忽然要從頭學油畫,就無法適應,進而感到疼痛了。”


    華婕舒口氣:


    “為什麽所有成功過的人,換賽道再開始的時候,都這麽急呢?”


    空杯心態,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擁有的心態啊?


    “水粉和油畫畫法幾乎完全一致……”方少珺皺起眉。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不然為什麽油畫叫油畫,水粉畫叫水粉畫?”華婕轉頭盯住方少珺,問問題時語速很快,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強勢。


    “……”方少珺抿住唇。


    “一個月的耐心都沒有嗎?


    “是有人在你們身後咬你們屁股嗎?


    “明天不把油畫畫成沈老師那樣,就會死嗎?


    “想一口氣吃成個胖子,你們就是嫌過程太累太苦,想偷懶吧?”


    華婕望著自己的手,輕聲問。


    “你三個月把水彩畫成這樣……我們為什麽這麽急,你心裏沒點逼數嗎?”錢衝轉頭瞪住華婕。


    坐在沙發上的沈墨皺起眉,手指在桌上點了下,發出不大不小的‘啪’一聲。


    錢衝幾人立即望過來,沈墨雙目如刀,狠狠盯住錢衝。


    “……”錢衝被這麽一瞪,乖張表情瞬間收起,別扭的將視線轉向別處。


    “畫畫真的好累呀……”華婕忽然歎口氣,聲音中充滿了疲憊。


    其實她也急的,方才自己那些話,不也是在說她自己嘛。


    方少珺幾人不由自主的跟著歎氣,四個人忽然都垂下頭,仿佛四個坐牆根兒的乞丐。


    “別太急了。


    “我們生活的社會總會不斷向我們施壓,該畫成什麽樣,不然賺不到錢。


    “必須畫成什麽樣,不然考不上心儀大學。


    “學畫的初衷都快忘記了。


    “如果隻剩下疲憊和痛苦,再也不愛畫畫了,可怎麽辦啊?”


    華婕轉頭,看向錢衝。


    “……”錢衝一陣窒息,這兩天畫的時候那麽急,心裏升起的情緒,不就是對畫畫的抵觸情緒嗎?


    方少珺也皺著眉陷入沉思。


    “得想辦法學會享受畫畫痛苦又疲憊的過程吧,未來要畫一輩子呢,如果一直隻盯著結果和時間,那這輩子我們怎麽過啊?”華婕歎氣道。


    “……”


    “……”


    “……”


    “大家現在都傾向於買油畫,如果我費勁學成了,結果發現拳頭扭不過大腿,水彩一幅也賣不出去,我該怎麽辦呢?”華婕再次開口。


    空氣微滯,幾息後,方少珺輕聲接話道:


    “我得了這麽多第一,如果求學巴黎國立落選了,會被所有人嘲笑到再也抬不起頭吧?”


    錢衝微微錯愕的看向方少珺,對方皺著眉轉開頭,沒有與他對視。


    少年垂眸盯住自己手掌,半晌後跟著道:


    “如果我的畫因為太陰暗,永遠沒有人欣賞,大家就算覺得情緒傳達的不錯,但也不願意買回家掛在牆上怎麽辦?除了畫畫什麽都不會幹,未來會餓死吧?”


    “……”陸雲飛眼睛轉向身邊三人,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音。


    “賣不出畫的我,會成為沈老師之恥吧?


    “方少珺他們幾個同學,平時就夠驕傲的了,如果我賣不出畫去,他們恐怕都不會承認曾經跟我一起學過畫吧?”華婕。


    方少珺看了眼華婕,抬頭望向大窗外的藍天,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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