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杳點頭起身往涼亭外走,外麵果然站著一個宮娥,麵目清秀,看到她立刻躬身行禮卻一言不發。


    玉非寒的目光隨著宮娥和顧雲杳的身影走遠,李良政在一旁則觀察自家王爺,這麽專注的目光,他們家王爺不會真的對這個小丫頭片子動心了吧,人家才十二三歲吧。


    “收起你的齷蹉想法,派人盯緊顧雲杳。”玉非寒睨了一眼李良政,眼神裏柔光若水,但卻是極寒之地的冰水,李良政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給凍住了。


    趕忙應了是,抬手朝身後揮了揮,一道黑影迅速閃了過去,讓暗羽衛盯著顧雲杳他很放心,跟以前王府被打發掉的暗衛比,暗羽衛絕非一般人能輕易甩掉。


    玉非寒已經起身往禦花園外走,時辰也差不多了,該去見一見寵愛兒子的皇帝陛下,心中閃過一絲無奈,這世人眼中的尊貴王爺還真不是人當的。


    宮娥領著顧雲杳到了一處偏殿,推門請她進去休息,而她自己則退守門外,樣子恭敬有禮,比之最喜歡守規矩的流蘇也不差。


    緩步走進殿中,大殿裏的擺設和她記憶裏一樣,隻是如今卻是換了主人,她伸手撫在殿中的軟榻上,她那時總會有幾日懶惰的躲在這裏,就躺在這軟榻上偷懶。


    “物是人非,沒想到我還能再來此處。”顧雲杳斂了衣袂側臥在軟榻上,一手彎曲供頭枕在其上,一手在榻上輕輕摩挲。


    閉上眼睛,心漸漸平靜了下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讓她不自覺的放鬆。


    而此刻大殿之上,為難顧雲杳的各家小姐都陸續回到席位上。


    見顧雲杳還沒回來,倪安柔的臉色頓時陰沉起來,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引人,顧雲杳,她一定要讓她知道纏著端王殿下的後果。


    許靖容看了眼回來的各家小姐唯獨不見自家女兒,心裏有些焦急,但劉宜蘭一直拉著她說話,她幾次想說出去尋女兒,都被她給攔了下來,“哎呀,這是皇宮,誰還敢在這裏放肆,放心好了。”


    這話聽起來是有幾分道理,可她就是抑製不住心裏擔憂,總覺得會出點什麽事。


    顧雲杳在軟榻上小憩,這一下竟也睡過去大半個時辰,等睜眼的時候,麵前站著一個人,正一臉垂涎的看著她。


    “小姐可算醒了,我可是專門等你這麽久,你說你該如何報答我?嗯?”麵前的男子一臉的猥瑣,上下在她身上打量,目光露骨且肆無忌憚。


    顧雲杳皺眉,剛想張嘴說話,忽然發現她全身無法動彈,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她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落在了不遠處的香爐上。


    她記得很清楚,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燃上香爐,可現在,香爐上卻有嫋嫋煙霧,正恣意朝著四周飛散。


    “你是誰,敢擅闖浮遊殿!”這大殿的名字是她和二哥改的,取自戰國屈原所著離騷的一句,‘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遊以逍遙’,他們是想遠遊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可生於帝王家,這便是妄想了。


    男子哈哈笑了兩聲,湊到顧雲杳跟前,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小娘子不知道我是誰沒關係,我知道你是誰就行,放心,爺是個疼惜美人兒的人。”


    說著,手在顧雲杳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頓時她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天殺的,她一定要讓念婷打折了這王八蛋的蹄子!


    “滾,再敢碰本,本小姐分毫,本小姐定然讓你悔不當初!”顧雲杳強壓下心中的惡心厭惡,飛快的思索此刻到底該如何脫身。


    她來此處隻有端王知道,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人在場,難道是端王的人?想想又覺得不可能,端王與她並無仇怨,犯不著如此羞辱她。


    在腦子裏把每個人都過了一遍,李良政不會,他那時的神態不像有假,那便隻有那個宮娥,她現在才想到,那宮娥似乎從頭到尾都未曾說過話,且她的手,對了,一個高等宮娥的手,怎麽會有繭子。


    顧雲杳呼吸急促,竟然栽在一個小小的宮娥手上,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先是在顧家被一個婢女算計,現在又是宮娥,看來她表現的太良善,有些人以為她好欺負了。


    第33章 昭王


    “本公子倒是想知道,你要如何讓我悔不當初。”說著,男子傾身就要在顧雲杳的臉頰上親一口。


    她何曾遇到過這樣的事,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從眼中化為實質,誓要將眼前的人燒成灰燼。


    劉然眼看就可以一親芳澤了,可身體怎麽往前,他就是親不到臉上,這才感覺到有人拽著自己的衣領,惱怒的回頭想要大罵,卻看到一張俊美無雙的臉。


    他看呆了,好半晌沒回過神來,這人的臉,可比這顧家小姐美多了,忍不住劉然的手就伸了出去,那人也笑著伸出手,不過卻不是握住他的,而是一掌把他給拍飛了出去。


    “真惡心。”玉非墨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一個男人對他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真是讓他連吃的心情都沒了。


    顧雲杳看著眼前的人,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又是一個王爺,她還真是與皇家有緣啊,“顧家長女顧雲杳,參見王爺。”她此刻根本無法動彈,隻能自報了身份對著眼前的人點頭。


    “顧家長女?你是顧之曦的女兒啊。”玉非墨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絲毫不在乎已經爬起來對他怒目而視的猥瑣男子。


    劉然被打了一掌,不算重,就是渾身上下哪兒都疼,爬起來還沒張開口罵人呢,就聽到軟榻上的顧家小姐說參見王爺,頓時腿就軟了。


    “是。”顧雲杳回答,心中一計較,又把端王救了她,侍衛讓她到此地小憩的事也一並說了出來,不為別的,眼前這人的樣子,極有可能是與端王交好的昭王。


    顧雲杳也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會被傳出去,會有什麽流言蜚語,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隻要她今天沒事,剛才輕薄她的人,必然要等著受死。


    她臉上的笑意更濃,玉非墨瞪大了眼睛,幾步走到她身前蹲下,“你是說本王的九弟救了你,還讓小政安排你在此小憩?”


    玉非墨臉上的震驚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顧雲杳苦笑一聲,點點頭,果然是昭王,連他都不相信端王會多管閑事,何況是她了。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這是她的想法,但一時實在是想不出玉非寒能圖她什麽?別說什麽財色了,她窮的隻差去搶了,至於色,跟她前世比,現在這副皮囊,往中上等容貌擠,都還得靠各種衣飾襯托,且皇家從來就不缺美人。


    玉非墨撐著下巴苦苦沉思,一旁的劉然趕緊開口求饒,被他拿起香爐直接砸在了臉上,就那麽直直砸暈了過去。


    “既然本王九弟救過你,那本王也救你一次,哎呀,難得看到他多管閑事,你若是在此出事了,那不就可惜了。”玉非墨說著,就要揚聲朝外麵喊。


    顧雲杳連忙出聲阻止,她如今這幅樣子出去,豈不是擺明了要落人話柄,“昭王殿下,不可,雲杳這幅模樣,不宜立刻出門啊。”


    玉非墨這才注意到,軟榻上的人似乎一直都沒動過,他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顧家大小姐的容貌勉強也就算個中等,即便這一身織水雲錦做的羅裙好看,也給她加不了多少分啊,他九弟難道口味非同一般?


    他的臉都要湊到顧雲杳臉上了,若非念婷給她的消息她不會覺得有誤,她真會以為這昭王跟剛才那人是一夥的。


    “昭王殿下?”顧雲杳不得不出聲提醒他一聲,再往前,都要貼到她臉上了,雖然這位昭王人很俊美,但她又不是花癡,不會因為臉好看就對這人寬容許多。


    玉非墨啊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確實有點過了,這臉都要貼到人姑娘的臉上了,也難怪人姑娘一臉不樂意的提醒。


    “本王是幫你喊個懂醫術的人過來,你這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要是錯過了晚宴可不好。”說著他朝著外麵吹了聲口哨,馬上就有一人翻窗而入,直直跪在了昭王的麵前。


    玉非墨也不磨嘰,從軟榻前起身,示意那人上前查看,那人也沒多問,一步跨上前,伸手在顧雲杳手腕上搭了一搭,就從懷裏摸出個瓶子來。


    “隻是普通迷藥,聞了這個就沒事了。”說著,手中的瓶子已經湊到了顧雲杳的鼻子下,一股刺鼻的味道頓時嗆得顧雲杳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良政得到暗羽衛消息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連忙上前給昭王行禮,又把詢問的目光看向了顧雲杳。


    後者正咳得難受,根本沒心思搭理他,更何況那人是他安排的,如今出了這事,顧雲杳難免會遷怒到李良政身上。


    李良政也自知是自己的疏忽,摸摸鼻子不說話,餘光突然看到一人倒在地上,鼻子還在往外冒著血,一看這架勢頓時明白了。


    該死的,竟然被人混到身邊都不知道,這要是衝著端王來,那豈不是要出大亂子,他目光陰沉,對外麵揮了揮手,立刻進來兩人把地上的男子給提了出去。


    “顧小姐,這件事卑職定會給您一個交代,卑職先行告退。”


    李良政是端王的近身侍衛,就算是看到顧之曦那種有一品軍銜的將軍,他也從來都是不卑不亢,卻在這裏對一個小小的顧家小姐如此客氣,昭王頓時眼睛就亮了。


    看來這姑娘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原本他心裏還有些疑慮,看到李良政這一番動作,頓時全沒了,“弟,啊,不對,顧小姐,你感覺好些了嗎?晚宴的時間可是要到了。”


    一時激動,玉非墨差點直接喊了弟妹,雖然眼前這姑娘還小,但不妨礙她長大了以後直接跟了非寒,難得看到九弟對一個人上心,可不能便宜別人。


    顧雲杳狐疑的看了一眼昭王,剛才雖然也很熱情,但跟現在比,好像現在都熱情的過了頭吧,那樣子,讓她想到了討好她的內侍太監。


    忍不住緊緊抿住唇,現在笑出來,她可不敢解釋說是把堂堂的昭王想成了諂媚的內監,她相信,眼前的人絕對會想一把掐死她。


    走出浮遊殿,看著外麵夜色如水,一輪明月高掛空中,顧雲杳才知道自己出來的確實久了點,也不知道許靖容此刻該急成什麽膜樣。


    她和昭王走的還是原來來時的路,在夜色下顯得有些荒涼,周圍除了林立的假山外,連一個旁人都沒有,隻有他們兩個人亦步亦趨的走著。


    “王爺,我們若是同時出現在大殿之上,怕是有些不妥,不若王爺先一步,小女隨後再走。”顧雲杳腦子都不帶轉,這種說詞她以往和二哥使壞後都會用上一次好告訴旁人,他們倆沒一起,那使壞的兩人就不是他們了。


    玉非墨想的卻不是她所表達的意思,他想的是,這還沒怎麽樣呢,就開始替端王考慮了,還害怕自己那個九弟誤會她,這姑娘確實不錯,知道為人考慮。


    “也行,那本王就先一步過去。”說完玉非墨突然湊近又低聲說了句,“你身後有暗衛跟著,放心,沒人敢上前找麻煩。”


    玉非墨整了整衣襟,大步離開,今夜偷吃的糕點沒吃到嘴裏,心裏雖然也遺憾,但好歹讓他撞見了自家九弟這件事,也是不虛此行了。


    顧雲杳深吸一口氣,把身上看不出一絲褶皺的羅裙整了整,緩步朝著大殿而去,不管剛才發生了什麽,她的計劃也還是要進行,顧之曦今日必須為打她那一巴掌,付出代價。


    一步一步踏著腳下的細碎月光,周圍的花樹在清風裏微微晃動,一陣陣熟悉的花香從她的鼻尖飄過,再深入心中,帶起一絲細細的波瀾。


    舊時景致卻是新人來看,無端的顧雲杳心裏不是滋味,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往日裏更沒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因為光是堆積如山的軍政奏折,就已經耗費了她全部心神。


    最後又看了一眼身後漸行漸遠的浮遊殿,顧雲杳深吸一口氣,抬腳快步朝著晚宴所設大殿而去,她是顧雲杳了,過往盡數化作雲煙,除了心底的恨意。


    進入大殿的側門,立刻就對上了許靖容擔憂的眼神,顧雲杳心裏一暖,如今她有如此關懷自己的家人,足矣。


    走到許靖容身邊坐下,後者立刻伸手拉住她問東問西,尤其是為何到如今才回來,可讓她擔心壞了。


    “娘,我就是在涼亭裏睡著了,我沒事的,您不是也看到了。”顧雲杳聲音軟軟的,把許靖容的心都給軟化了,隻撫著她的手嗔怪她怎麽能在涼亭裏睡著,可是要著涼的。


    兩人其樂融融的說著,一旁的劉宜蘭看得羨慕不已,張口歎息道,“有個女兒真是好,你瞅瞅我,就個臭小子,一天到晚的給我惹是生非。”


    說到這裏,劉宜蘭抬眼往對麵望了望,發現自己家的兒子又不知道溜去哪兒了,這都到了時辰,眼看帝後轉眼便到,這死小子也不知道注意點分寸。


    許靖容掩唇輕笑,“宜蘭,這話我愛聽,我家雲杳可是乖巧懂事的很,我呀,這些年也就因為有他們仨才不覺孤單。”


    第34章 恰合我意


    兩人相視而笑,在劉宜蘭眼裏,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好,就單單這氣質,就把一眾隻知道攀比的別家小姐給比下去了。


    她看著顧雲杳笑的越發和善,隻把顧雲杳笑的心裏發毛,麵對千軍萬馬她都不害怕,卻被一個婦人的笑給嚇到,丟人呐。


    許靖容哪裏會看不出劉宜蘭的心思,隻是她相信劉宜蘭的為人,但她的兒子,她並未有過接觸,而且她的杳兒年紀還小,她不想這麽早就為她定下親事。


    三人心照不宣的對坐,一桌子其他人也都樂的看兩人姐妹情深,顧雲杳低了頭把玩手中的衣帶,劉宜蘭那麽明顯的表現,她又不是傻子怎麽看不出來,隻是她注定無緣這位素未謀麵的公子。


    殿外有人尖著聲音高唱,“陛下,娘娘,駕到~”聲音雖然尖細,但卻極具爆發力,起碼在大殿中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所有人起身,朝著門口看去,隻見大殿門口緩緩走來兩人,一身明黃的帝後服飾,雖不是朝服,但也顯得鄭重的很。


    這是顧雲杳第二次見到玉戎,他雖然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但仍是精神抖擻,和當初在父皇跟前看到的時候一樣,英姿颯爽。


    其實她對玉戎奪了這江山並沒有異議,因為在她的想法裏,玉戎這樣的人,比她的父皇更適合當這一國之主。


    帝後行至最裏的寶座上,眾人叩拜,帝揮手示意眾臣平身,這一切都在正常不過,但顧雲杳發現,自帝後進入大殿起,有些陌生的麵孔就陸續出現。


    顧雲杳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睛裏不是恭敬,也不是畏懼,而是平淡的看著這一切,就像是看一場笑話,麵上無動於衷,但眼神的平淡裏卻帶著嘲諷。


    難道是他們?


    顧雲杳心頭一驚,心裏快速的算計著,如何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玉戎站在高高的王座前,聲音渾厚的說,“今日乃是年關慶宴,眾位愛卿大可開懷暢飲,今日咱們君臣同樂。”說著舉起案幾上的酒盞,底下眾位也都一起舉杯,表麵上看也確實是君臣同樂。


    可誰的心裏都清楚,君仍是君,臣仍是臣,所謂君臣同樂,也得是在君樂了之後臣才能稍微樂一樂,若有人樂的過了頭,那恐怕明日就樂不起來了。


    顧雲杳斂了眉眼,卻沒注意到,一人的目光朝著她看了過來,似有疑惑,卻很快移開了目光。


    “兒臣來遲,還望父皇母後恕罪。”皇帝那一番言語聲才落下,從大殿外又走進來兩人,顧雲杳抬眼看去,就對上了一雙寒煙霧罩的眼睛。


    顧雲杳移開眼,立刻又對上一雙興奮的眼睛,她嘴角微微抽了抽,昭王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怎麽一直這麽興奮。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相較於昭王的俏皮請罪,端王則是直接參拜,但看兩人的樣子,似乎都對自己來的比帝後遲,並未有壓力。


    玉戎看到這兩個兒子,心裏也是冰火交加,老七就是個不成器的,整日裏除了吃就是吃,老九倒是成器,但那手段,讓他這個已經是一國之主的父皇都有些招架不住。


    “罷了,入席吧,今日你兩個哥哥都來不了了,朕也不想來了兩個就罰兩個。”帶著玩笑的把這件事輕描淡寫的撇過去了,玉戎心裏也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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