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其實一開?始想著山光遠隻要能抵禦他一段時間也行,但沒?想到?山光遠跟對方?海軍密切接觸,搞奇襲與玩命那套,在三次作戰中擊毀大量敵方?船隻。


    而且梁栩手下傳信,說?山光遠率領的天津水師中,有大量速度與續航極佳的新?型鐵甲船,甚至為了?戰術拋棄了?桅杆,全靠蒸汽機高速推進。


    山光遠本人確實是天降猛男,梁栩都沒?法說?他手底下的河北陸兵拉跨了?,他隻能調派手中另外?軍將調兵襄護保定、順德兩大府,卻發現在一兩個月內就節節敗退。


    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卞宏一的軍隊突然跨越地形,率領數量眾多的陸軍,奇襲涿州。涿州打仗,京師周邊偏遠田村的百姓都能聽到?炮聲,這距離奔襲京師,真的就是一哆嗦的事情了?。


    梁栩急求蒙循南下,蒙循情真意切的回信,信中說?的是“馬上就來?”,卻遲遲見不到?人。


    另一邊,說?是言元武被關進大牢了?,好像在徽地鬧出人命打官司呢,梁栩想著言實是什麽樣的將軍,竟然能被這種?事情困住——


    他總算品出不對勁了?。


    言家這是根本耍他玩吧!


    梁栩已經找言昳將近一個月了?,言昳的府中無人,不但不回應他的約見,甚至連信件也都沒?有回過。


    這個女人……難道?是公主那邊的人?難道?從一開?始都是騙局!?


    不可能,梁栩從利益上考量,也知道?言昳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站到?公主那邊,那她到?底都在做些什麽!


    就在京軍在涿州附近反擊,卻眼見著即將被擊潰時,梁栩在宮中聽到?了?自己?幾乎不可置信的消息。


    本應該早在這一兩個月的戰事中襄護河北的軍隊,竟然出現在東北地區,向關外?進發,對蒙循的領地發起前所未有的猛攻,甚至以渤海灣的水師為前鋒襲擊東北的山海衛,從陸地與海上同時出手——


    這是山光遠的軍隊。


    本來?應該替他保衛河北,抵禦卞宏一,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東北,為什麽會突然對蒙循下刀?


    山光遠難道?想對京師全麵包抄?


    而且蒙循似乎自己?也沒?料到?,他一直在關上想做隔岸觀火的人,還想著公主真要是攻進京師,自己?要掂量掂量戰局再決定是否出手。而天津水師奇襲的山海衛,距離蒙循駐紮的大本營遵化距離並不遠!


    梁栩捏著各方?而來?的軍報,望著養心閣中的大明版圖,忽然有種?預感。


    這一開?始就不是他和公主的鬥爭,而是言昳與公主的鬥爭。


    他作為被熹慶公主拋棄的棋子?,不過是被言昳拿起來?用一用罷了?。如果?說?熹慶公主的野心是做這大明的主人,那言昳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白瑤瑤翹腿嗑瓜子:這大哥現在才恍然大悟是不是有點晚……


    *


    我發現寶膺真的是會說話又茶茶的,如果這是後宮文,山媽真的鬥不過他哈哈哈哈


    第130章 .信件


    言昳又一次消失在京師中。


    沒人知道她在哪兒。梁栩手頭有消息說她去?了天津, 也有人說她直接逃去?了金陵,還有人說她在山光遠襲擊蒙循的軍隊中。


    梁栩覺得哪怕自己一作狠,燒了她在城中的府邸, 也不過像是在她設的局中無能的發?怒而已。


    但梁栩現在懷疑, 白瑤瑤根本就是言昳送來穩住他的棋子而已。他覺得自己做了言昳的妹夫,算是一家人了, 言昳不至於會把?他坑的太慘……言昳會不會都不在乎白遙遙的死活。


    他還沒到會因此責難白瑤瑤的地步, 但此刻也忍不住提出, 讓白瑤瑤聯係自己的姐姐。


    白瑤瑤倒是沒哭, 隻是皺眉憂心說自己確實寄信出去?了, 還將信件交予了姐姐旗下的幾家投資公司, 但卻沒有回應。


    白瑤瑤也像他一樣著急又盡力?張羅的樣子,讓梁栩心態穩了穩。白瑤瑤在宮中不愛華服衣冠, 依舊喜歡穿的像他們小時候認識那樣清淡柔和的顏色。此刻燈燭搖晃,她寬袖展開, 柔順的趴在他膝頭,長發?如瀑, 任梁栩手指穿過。


    她輕聲道:“公主打?進京師, 怕是因為?姐姐在經濟上跟她太針鋒相對了吧……聽說這晉商銀行本來也是公主麾下, 造船業更是公主曾經重視的,如今卻全都被我?姐姐擠兌了……”


    梁栩聽進了耳朵裏,忍不住低頭看她。


    白瑤瑤仰頭對梁栩道:“姐姐跑了,怕是因為?真的爭不過公主吧。但公主就算打?進了京師又能怎樣,你們還是親兄妹,她掌控財政大權,您是台前萬眾矚目的聖賢,說不定?姐弟又能回到以前了。”


    梁栩搖了搖頭:“想的太天真了。這年頭這些女?人, 為?何會一個個都這樣。我?小時候,我?姐姐不是這樣的……”


    白瑤瑤覺得,公主和言昳走到今日,跟是男是女?也沒大有關係吧。但她如今工作在身?,業務為?重,理應要柔順的穩住他:“人長大了都會變的。姐姐小時候好像也不這樣。”


    說起言昳,梁栩的眸色斂深了,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麵頰上的疤痕:“那說明你不了解她。她打?從還隻有這麽高一點的時候,就是個會裝會演的狠人。”


    宮門打?開,菱格窗的每一個深凹的格子盛滿夜蔭,院中的槐樹開始抽芽,像是永遠會有春天一樣。


    梁栩忽然恍惚。


    他一麵覺得自己十年前還不是這樣的。明明他也有掌握大權的時候,但言昳諸多舉動,就像是剝掉樹皮砍斷樹杈的刀,很漫不經心的就把?他少年就掌握大權的枝丫砍成了這樣——


    但又細想,也覺得不對。


    少年時候就有的權力?,好像也不屬於他自身?,而屬於熹慶公主、屬於梁姓王朝。


    把?這一切都剝掉,如果他也像言昳一樣,失去?家族,改掉姓氏,甚至幾年內都成為?世間沒人注意的存在,他手中還會剩下什麽呢?


    白瑤瑤抬手緊緊抱住他:“小五哥哥,不論怎樣,我?都會陪你到最後。我?都會在這宮裏的!”


    梁栩將眼睛看向白瑤瑤。他有時候也不能辨明真假,他沒有勇氣去?問“你愛的是韶星津嗎?”“你真的想入宮嗎?”,他隻能伸手,去?用力?擁抱住白瑤瑤。


    白瑤瑤之前說公主隻是想殺言昳,話?語雖然天真,梁栩心裏也大多不信,但就像是一絲光,一根線,在梁栩心裏留出一點點希望。那個既雍容華貴也有些天真甚至缺乏常識的姐姐,真的會想要當武則天嗎?


    難道不是他們姐弟重歸於好,才是讓這大明破局的最好辦法嗎?


    外頭的傳言大概不會想到,言昳正在天津港東北側上百海裏的海麵上。她光腳穿著一雙羊絨底的拖鞋,在微微晃蕩的玻璃煤油燈下,倚靠著水霧濃重的舷窗正在看報紙。


    單邊的門開著,海腥味灌入船艙,不過這裏並沒有吵鬧的蒸汽機聲,這條鐵甲船正飄蕩在海麵上。


    輕竹搖搖晃晃的從下層跑上來,幾乎是要吐了般倚著外頭的欄杆站了會兒,深吸一口氣,才撞進船艙:“遵化已經被打?下來了,蒙循昨天夜裏炸鐵軌而逃,目前似乎在關外的撫順。他是隻帶親信跑的,將幾萬大軍扔在了關內,目前都已經被俘虜了。”


    言昳身?子下頭的吊床隨著船隻輕輕搖晃,她嚼著兩?片薄荷葉子,伸手道:“嗯,給我?看看。比想象中要快啊。我?以為?關內關外這片地方?是蒙循的老家,他會多堅守一陣子。”


    輕竹:“估計是因為?言二?爺也領兵前來,他聽說了消息。”


    言昳微微挑眉。


    輕竹偎在言昳旁邊,拿火石將床頭油燈點上,擰開點風口,捧著燈照亮言昳手中的信件:“之前都說言家被困在了山東南部,現在言二?爺竟然能直接跨過河北來東北支援山爺,那就說明河北、山東的局勢都在山爺的預料之內;更說明山家、言家是連在一塊的。蒙循一細想,自然就慌了。”


    言昳笑:“我?本意不過是讓言涿華護送高炮過去?,誰能想到他快自己登場當主角了。聽說路上因為?有些不長眼的流匪霸占鐵軌與官道,他還帶人花了個下午,把?人家營寨給夷為?平地,還把?流匪都給收編了。”


    輕竹笑起來:“言二?爺那脾氣,說不定?到當下,就跟那匪頭子勾肩搭背兄弟相稱了。他也就是生在言家、又被按頭讀了幾年書,否則也是個做山大王的脾氣。”


    言昳捏著手裏的信奉,山光遠的要留到最後讀,她順手給壓在腿下頭,然後就打?開了言涿華的信。


    言昳不得不承認,他倆雖然長得跟兄妹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他倆的字可謂是一個娘胎裏沒足月的歪瓜裂棗,他筆下動作狂野的撇捺若是會穿褲子,早裂了□□,書信上便是一行熱情洋溢的感歎:


    “高射炮太他娘的牛逼了!”


    言昳:“……”


    這貨竟然感慨完了之後,在邊邊角角才想起來要報平安,說了幾句阿娘阿爹都好的話?。


    算了還是看看工作信件吧。


    言昳翻了一圈,大概都是在意料之內的匯報,她扔在桌子上,這才拆開山光遠寄來的信。他說不上是粗糙還是細致,信紙是那種軍中公文用的劣質厚黃紙,但卻疊的邊緣齊整,裏頭的信紙也是被他那雙粗糙的手仔仔細細的對折兩?次。


    言昳竟然難得期盼山光遠信中會說幾句情話?。他雖然不是那樣主動的性子,但在無人的時候還是會笨拙的表達的吧。


    言昳打?開信紙之前,心裏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而後看到第一行,傻掉了。


    “新型號的高射炮,實屬強勢了得。”


    就是言涿華那句感慨的文雅版本而已啊!果然男人最關注的還是打?|炮啊!


    言昳強忍著往下看去?了。山光遠確實因為?奪取東北和新型軍備興奮不已,一看筆跡連鉤帶痕,感慨了好幾句此次行軍的順利,計劃的縝密。


    到了書信的反麵,他忽然跟心虛了似的,突然筆身?抬高,筆跡纖細,字擠在一塊去?似的,說了幾句他們之間的話?。


    “最近太累了,不怎麽做夢了。或許也覺得你很厲害,不會讓自己出事?,我?心也安了,就不會做那些意味不好的夢了。”


    “但有時候……”


    這裏筆跡斷了好一陣子,筆尖細細的劃了好幾道,才繼續寫道:


    “晴空白日卻總是會走神,被你幹擾。我?們下次還是不要在白日——”


    他又重重劃掉了幾個字,簡直是給塗成個黑疙瘩。言昳猜那幾個字應該是白日宣|淫的同義詞,她捏著信,蜷在吊床上嘿嘿的笑。


    “……還是夜裏熄燈比較好。哪怕沒人知道。現在想來,不能再由著你這麽胡鬧,你也不要總是覺得戳破別人的定?力?就是你的勝利。”


    瞧瞧,一字不沾黃,卻能把?心裏有默契的言昳看的臉紅心跳。


    看信也能想象到他抿嘴把?一些不合適的詞咽下去?,換個說法,低沉的嗓音就跟怕讓人聽清楚似的囫圇說完。他教育她的時候,從未讓言昳覺得別扭不適,因為?她知道自己下次還敢,而他也絕不會生氣而隻是略顯苦惱又毫無辦法的歎口氣。


    下次言昳要連書房屏風後頭都不去?,就在桌前與他鬧,他怕是也會扶著摞在她桌上的書不讓書堆倒下去?。最後真把?地毯或桌案上的毛氈弄髒了,他隻會擰著眉又極度羞愧又絕無辦法的收拾。


    就像言昳此刻,就這什麽情話?都算不上的短箋書信,她也能毫不羞愧有絕無辦法的捧著臉傻笑起來。


    山光遠快結尾寫道:“這邊大勝,不知道信件要走幾日,但或許它到了沒多久,我?也與你匯合了。你不要總在海上飄著,到寧遠衛下船後,要多吃些蔬菜與瓜果。”


    最後落款,不是什麽愛稱或名字,而是又一句老媽子口吻的叮囑:“不要總躺在床上看書信賬本。”


    言昳扁了下嘴。


    真囉嗦。真……細致。


    言昳想著,他反正奪下遵化後,還是需要率水師還朝,這書信中明裏暗裏似乎要她去?寧遠衛,她不如去?寧遠衛等他。


    言昳到寧遠衛的時候,寧遠衛作為?邊防港口城市,似乎百姓生活依舊,隻是收稅的老爺、判案的官服換了些人而已。


    言昳到寧遠衛陸地上住的第二?天清晨,她手中的情報來了。新發?的小報也在外頭呼喊叫賣著爆炸新聞。


    京師衛軍節節敗退至外城,卞宏一手下大軍正在淩晨炮轟廣安門、西?便門與阜成門,報紙上的鉛印模糊照片上,能看到城牆黑線的輪廓與京師外挖過溝壑的土地,幾十架炮台像是在對城牆猛轟,陣勢非凡!


    哪怕是幾十年前洋人聯軍攻打?京師、宣隴皇帝因為?兵閥而外逃時,都從未有過這種級別的京師大戰。而且戰事?中使?用了大量的油彈、火藥。


    京師極度依賴外阜供養,關閉城門抵禦進攻更像是自斷後路。再加上這些年皇權交替、經濟不好,京師本應該大量囤積的糧食、鹽煤,但估計封鎖後核實數量,倉儲都會遠少於應有的數量。


    這座城如果封鎖,根本撐不了多久。


    根據外頭報紙所?說,目前廣安門的城牆已經被擊潰,城牆甚至在幾處破口後,被大量火藥炸塌,京師內如同地震連綿,廣安門一側的城牆幾乎倒塌了一半,隻剩下些斷壁殘垣與箭樓烽火台!


    京師的城牆佇立四百年了,沒人覺得它會有一天被姓梁的公主和她情人的軍隊攻破過。


    言昳這頭的消息比報紙上的進度要快得多。


    因為?她得到消息,梁栩在京師內外連綿大火的襲擊中,打?開了正陽門,身?著朝服,雲輿車輦齊備,請求與卞宏一和談。


    卞宏一並未出麵,而已經消失在公眾視野中幾年的公主,在炮車與火|槍手的簇擁下,踏上了天壇旁的龍車鳳攆的禦道。她一身?明黃色衣裙,與士兵一同進入正陽門,同意了與乾慶皇帝的和談。


    乾慶皇帝至今登基才三個月有餘,就迎來了熹慶長公主的還朝。


    言昳能這麽快知道消息,就是因為?寶膺並沒有離開京師,在京師燃火的油灌入京師的溝渠時,在炮彈如地震般要擊潰外城城門的時候,他在自己的府邸中紋絲不動,寫下了通知她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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