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水桶裏的水少到不能再少了,安娜的手上再也沾不了什麽水分了,它的頭立刻偏開,睜開它那水潤潤又澄澈的黑色雙眸:“水……”


    它極其渴望地趁機催促道,表情飛快地上翹了一點點又迅猛壓下,似乎是有點得意。


    安娜:“……”它在得意個屁啊。


    安娜暫時沒有說話,隻是幽幽地看著它,它理直氣壯地又說:“你喜歡碰,要水才能碰。”


    哦,得意的是它以為她喜歡啊,想趁機要水啊。


    也是,她老是頻繁給它擦拭身體,剛剛又似乎有類似於流連它臉部的動作,可能的確在別人看來,她好像是喜歡觸碰它。


    可是神明在上,能夠看清她心意的神明應該知道,她對人魚這種鬼東西一丁點意思都沒有,所有的觸碰都隻是為了觀察它被靠近時的種種反應而已。她的最終目的都隻是想無限貼近它,以便日後圖謀而已。


    安娜掏出身上攜帶的毛巾擦了擦手,搖了搖頭,興趣缺缺地簡短說道:“下次吧,我摸夠了。”


    她明明沒有那個意思,但話語像極了那種享受過後無情無義的男人。


    它明顯不甘不願,又想像賴著不走的那種肆意妄為的孩童一樣,直接開口要它想要的:“可我還想……”


    “請你認清楚一點,”安娜沒好氣地說,“剛剛我觸碰你的睫毛,是因為你要給我付出,不是我要服侍你。我想摸多久就多久,就算我手上以後沒有水來碰你,就隻碰你一秒,你也不能嘰嘰歪歪地說哪怕一句意見。因為是你要讓我開心,而不是我要讓你高興,請你務必認清楚重點。”


    它皺了皺眉頭,嘴巴終於閉上了,明顯終於意識到她摸它臉的起因是什麽,可是它真的又被摸得舒服了,隻是暫時沒有說話片刻而已,又按捺不住,張開口眼巴巴地說道:“那你開心嗎?”


    它第一次懂得問她感受,有點那種服務人的意識了,安娜算有點滿意,鼓勵地看了它一眼,說:“滿意,你……”


    還沒說完,它卻又驟不及防地打斷了她的話,自顧自地眼睛亮亮地說:“那你現在可以讓我開心吧。”


    它此刻語速飛快,語氣輕快愉悅,表情比她更帶著鼓勵人的感覺。


    安娜暫時無語凝噎,真的有種想罵人的衝動,不對,想罵怪物的衝動。


    “不可能!”安娜暫時對這樣的它沒耐心了,也不想搭理這樣被欲望吞沒的它。


    她真的是倒黴透頂了,才會要親密接觸它這種感覺至上的動物,簡直難以溝通!


    安娜迅速冷著臉從它身上站起來,提起水桶就想走,剛剛水桶放在她蹲著也能伸長手也能夠到的地方,自然,安托萬也能伸長它的手去勾住她。


    “別走,”它難以理解,困惑地挑明了問,“你為什麽生氣?”


    好吧,既然它有求知欲,安娜也有一肚子不爽,索性也挑明了說清楚。她不能被不好的情緒打敗,既然是個不錯的教育它的時間,要穩住心態去好好掰開緣由,灌輸她的觀念給它。


    “因為你隻想著你自己,”安娜坐回地麵上,努力低頭與它拉近距離,緩和了一點語氣地說道,“你每次開口都是為了你自己,我本來就覺得你付出太少,你這樣我當然不高興。”


    說完,她繼續擠出鼓勵的神情看它,不過這姿勢有點不大方麵表露親近的表情,因為它此刻的兩隻樹枝一樣細長的手正勾著她,懷抱著她,這種姿態,配上她的親近的表情,有點像是它在懷抱著她,而她在表達著依戀。


    反正係統這個外人看了挺別扭的,不禁嘀咕一句:【就你那控製它的方式,要不是我看了全過程,我真以為你在玩圈養和引導情人誕生的遊戲。】


    安娜正專注幹事呢,哪能忍它影響她心情,當下立刻沒好氣地回應:【我正在做事,除非你對我有幫助的建議,不然你可以一直都不說話嗎?我隻想你好好當個樂於助人的啞巴,不然你亂愛評價的話你就自己上,自己去麵對它啊。】


    係統隻好不吭聲了,安娜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期待地看著安托萬。


    不過安托萬並不是一個能輕易學會為她思考的好學生,它興趣缺缺,像是被她逼迫一樣,才勉強又困惑地說道:“可你也喜歡碰我啊,是你說你想碰我,我也說你碰啊……”


    也對,在它的理解裏她的確喜歡那樣。


    也不能說它讓她繼續碰它就是不對,對於它來說,如果說不對就是更混淆它的理解了。


    如果她的確喜歡碰它,那的確是一個雙贏的局麵,可是她不喜歡,她隻想它服從她而已。


    安娜想了想,才說道:“可是你剛剛說的時候,表達的語氣更像是在滿足你自己,不是嗎?你不是心甘情願被我碰,你隻是沉迷我手裏的水汽。”


    它眼睛轉了轉,忽然放棄思考了,頭重重地耷到了地麵上,不是很開心地說:“那你直接這樣碰吧。”


    安娜愣了愣,它又尾巴動了動,雙手也不再摟著她,而是支撐地麵,但它這是在移動它自己的身體,隻是一秒,它的身體就距離她更近了,它直接把它沉甸甸的腦袋放到了她的腿上。


    它的意思安娜當然瞬間就了解了,就是讓她快點碰了別再亂說話了唄,可它的頭,真重!是可以重死人的那種重!


    安娜立刻驚呼:“不要!”


    但它放下的速度太快,她一下子避讓不了,直接遭受了巨石一樣的砸擊。


    被壓迫的痛意一傳達到她的大腦,她連忙一邊用力伸手推它,一邊驚恐地繼續撕裂聲音大喊:“你快起來啊!你會壓傷我的腿的啊!”


    它也被安娜過度的抵抗嚇住,居然在她大腿上呆了幾秒,才抬頭,可是就這幾秒,就已經讓安娜很是窒息了。


    痛覺勾起了安娜的生理性淚花,可是也勾動了安娜本該正常的哭泣情緒。


    她壓抑自己太久了,故作堅強和冷靜太久了,一直警告自己不許亂哭亂發泄,可是就在這一刻,她一發不可收拾地大哭起來,這迅猛的哭泣姿態,不止是把係統嚇住,也把根本不習慣也不懂換位思考的安托萬嚇住了。


    不過她也還是有所克製的,沒有放棄一切衝著安托萬發泄,她隻是哭泣而已,一邊擦拭不斷掉下的眼淚,一邊努力揉大腿而已。


    她本來就生得動人,五官裏即使排除掉哭得紅腫的眼睛也是非常精致優越的,更不用說現在那雙眼睛在淚水的浸染下更顯得惹人憐愛了,配合此刻生動的表情,真摯的情緒,更是能抓住人的視線。


    按理來說,安托萬和她不是一個物種,也不懂得沉迷什麽雌性的美貌,可是此刻也看她那可憐又可愛的情態看得入神片刻,才記得去查看她的狀態。


    “我已經起開了。”它小心翼翼地說道,說完它自己居然也有點委屈,嘀咕著吐槽道,“你之前又沒說,沒說不能躺。”


    安娜的腿已經受傷了,估計已經淤青了,結果卻聽到它還在找借口為它自己說話,當下就一股子怒火上頭了。


    “我是沒說,但你心裏沒有點數嗎?”安娜冷笑道,“你那麽大,那麽重,你過來簡直是要壓死我。而且你老是不和我打聲招呼就去做,每次我都說你,說你那麽多次了這次又來!你就不能稍微有那麽一次把我的話放在你的心上嗎?!你就是自私,所以你根本不是發自內心地想去照顧人,所以才會一直一直忽略我的感受!這次更是直接傷害我!”


    安娜也不管它能不能理解消化她的話,她氣得掙紮著站起來了,還好它停留的時間不久,她不是重傷,沒有傷到筋骨,隻是大腿的皮膚表麵有些淤青而已,所以她努力又堅強地走動起來,一瘸一拐地吸氣上樓梯。


    安托萬被她毫不遮掩的氣話說得愣怔,等反應過來想要追上時,它已經追不上了。


    高高的樓梯是天然阻擋它的屏障,它隻能看著安娜漸行漸遠,而自己無論怎麽努力都爬不上去。


    雖然靠近不了,但想要對方不離開的本能讓它主動呼喚,可是不管它怎麽說,怎麽變化腔調,隨著高樓上房門關閉時冰冷的一聲響後,安娜再也沒有管過它了。


    她沒有傷害它,但她不理它,她還困住了它。


    安托萬望著空蕩蕩的大廳,緊抿著嘴巴許久。它隻在剛進來這個大廳時想要扒拉過大門離開,失敗後再也沒有嚐試過了,但今天,它死死地望著那扇大門,後知後覺地想要繼續試試……


    高樓上。


    安娜上樓疲憊得立刻脫掉外套,蹬掉鞋子就上了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她攤開身子平躺著,讓自己受傷的地方沒有受到任何阻力,感覺身體沒有任何舒適感的時候就打算睡下。


    她要睡著的時候,一向是默認係統要去查看大廳裏安托萬的情況的,以便在安托萬有異常的時候隨時報告她。


    係統看她一閉眼,就習慣性地去查看了,然後就看到一條眼紅紅的扒拉大門的人魚。


    係統:【……】這又是在鬧什麽?怎麽忽然又自不量力地要開門了?


    於是正準備安然入睡的安娜就被係統叫醒了。


    【安娜,那安托萬又在想開門了,目前正在努力開,現在它成熟了,懂得用指甲扣門縫了。我仔細想了想,它反常的原因可能是你罵了它又不理它吧。雖然我覺得那門不一定被它打開,但如果它找到了巧勁打開了也不一定,要不你下樓去給它道歉吧。】


    安娜瞬間臉色變黑;【我還要下樓道歉?不理它,才不要呢,出去又怎麽樣,出去就是前院,前院外有更厚重的大門,隨便它搞。但是要是把我大廳門弄壞了,以後就別想進這棟房子裏躲太陽了!】


    她焦躁地說完,就把被子蒙過臉,努力讓自己陷入睡眠中。


    其實睡得也沒有多久,也才幾個小時,可是睡眠真的能安撫一個人的情緒,一覺醒過來,安娜那從昨晚大哭開始就崩潰的心態,又重新回到了平和的狀態上。


    她仔細回憶了昨晚的所作所為所思所言,複盤了一下,慶幸自己就算再難受也懂得適當收斂,所以也沒有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局麵。


    至於安托萬憋屈到要扒門走這件事,本來錯就在它,和她無關,她是占理的那一方,才不會慌張呢。而且就它那樣,曆來都是服從它自己的身體愉悅的,大不了給它吃點東西、喝點水,一切就好了。


    安娜慢悠悠地去了不經過大廳的另一條通道,又到廚房了。


    後院的雞沒有多少了,還要留著下蛋呢,所以安娜抓起了一隻大鵝。


    鵝比雞大隻,安娜也更愛鵝肉,把這鵝給安托萬吃,她還有點小心疼,覺得它不配。


    所以安娜把那隻鵝斬殺了,準備烤了後卸下兩隻鵝腿和鵝翅膀自己吃,剩下的才給那頭千年老怪物吃。


    在這個必須自己做飯的環境裏,在係統的指點下,以及反複的練習中,安娜的廚藝大幅度提高。


    處理食材的時候,她拔毛拔得那叫一個利索;準備配料的時候,味道調配得那叫一個精準;烤鵝的時候,火候掌握得那叫一個厲害。


    這樣一係列流程搞下來,她自己製作的烤鵝,那是幹淨又美味,安娜分烤鵝的時候,不但把烤鵝的雙腿雙翅膀卸下,還把烤鵝最香的皮都給扒拉到自己的盤子裏了。


    烤鵝實在是太香了,安娜聞著聞著,不知不覺就在餐桌邊坐下,手裏不知不覺握著刀叉,旁邊更是倒好了一杯廚房裏備有的紅酒,準備好好享受了。


    想要人生過得高效率又輕鬆,最好能學會自我放鬆。


    安娜無師自通這個道理,反正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都已經準備好了,幹脆精神就放棄掙紮,好好享受去了。


    當然她不是那種會因為享受而耽誤事的人,所以雖然好吃的都全部吃進肚子裏了,但杯中的紅酒隻敢抿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二的紅酒在透明的杯子裏閃耀著低調又奢華的顏色,安娜凝視著這杯酒,放空了自我。


    可能是睡飽了又吃飽喝足了,她的靈感就多了,她忽然想到,她可以拿著這些酒去把安托萬灌醉啊。


    雖然它不一定對她有所隱瞞,但也說不準。所以灌醉了它,說不定它就能說出一些對安娜很重要的事情了。


    安娜下定了主意,直接把廚房裏的紅酒都倒入了一個水桶裏,準備提著這個水桶去找安托萬。


    那些紅酒不知道是稻草人怎麽找的,真的都是很貴重的貨兒,品質很高,安娜倒的時候,這次不隻是有點小心疼了,這次簡直是心痛難忍了。


    肆意芬芳的紅酒香氣一下子鋪滿了整個廚房,甚至還壓倒了油脂很多、氣味濃鬱的烤鵝味,給整間房子帶來了清冽的感覺。


    安娜把烤鵝用紙包好,放到一個籃子裏,又往籃子裏一下子放了十個雞蛋、五個鵝蛋,這樣大出血,是為了怕哄騙不了安托萬的時候用上。


    她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今天把它灌醉了。


    而且最好它還要喜歡上那種喝醉的感覺,這樣以後就算它恢複了記憶,隻要它喝醉,她就會有更多辦法控製它了。


    當然她準備好了一切,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和係統求證。


    滿心以為會有什麽答案,但一問才知道,因為安托萬很少在陸地上生存,係統所知的實在有限,它隻能提供一個信息,那就是安托萬是沒有試驗過喝酒的,所以它也不知道安托萬會不會喝醉。


    不過它提醒了一下正因為找到新辦法而亢奮的安娜:【喝醉的人有可能昏昏欲睡,也可能大發脾氣耍酒瘋,我不知道安托萬是什麽類型,但是你要喂它喝酒的時候,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時刻保持警惕,小心謹慎。】


    它的擔憂很有道理,安娜謝過它,才一手提著酒桶,一手抱著籃子朝著安托萬靠近。


    安托萬現在還在大廳的大門旁邊專注地摳門,安娜都睡了一覺了,又吃了一頓了,它居然還在刻苦專研大門如何能夠開,根本不懂“死心”和“放棄”是什麽感覺。


    這樣執著不舍的動物精神,讓遠遠看到的安娜好一陣無語,不過無語過後,安娜忽然也是一陣背後發涼。


    這種精力多到瞄準一處長時間發泄的怪物,這種不知疲倦一定要成功的怪物,要是不久之後它的記憶全部回來了,懂得驅使眾多的稻草人追殺她,那豈不是……


    安娜的背脊已經爬滿了寒意,更是不敢輕易饒了安托萬,賭上十二分的精力和專注力,發誓要讓它喝趴下。


    它也聽到了安娜的動靜,停下了撓門的動作回頭看,明顯看出它是賭氣的,隻是瞄一眼就回頭,留下背後一頭長長的黑色頭發對著安娜,根本不願意搭理她。


    可是安娜掀開了籃子上的蓋子,瞬間烤肉的香氣散發在整個大廳內,勾引得安托萬又頻頻回頭。


    它的臉上露出掙紮的表情,支撐沒有十幾秒,它就被勾引得瞬間放棄了恩恩怨怨,離開了大門,乖巧渴望地爬到安娜跟前。


    係統忍不住突然插話:【……我錯了我昨晚不該喊你道歉,果然還是你有辦法……】


    係統很無語,但安娜其實更無語,她其實並不知道哄安托萬不生氣原來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


    再無語也要順利地做好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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