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易苦笑:“這等奇技乃是天賦,豈是後天能訓練出來的?不過王遂枝招攬那麽多臘月生的孤兒,到底要做什麽?”


    羽童一邊給兒子的碗裏添菜,一邊說道:“還能做什麽?不過是老毛病犯了,找些模樣鮮嫩的養眼……”


    說到這裏,羽童急急住口,因為她的主人當初也是被沐清歌招攬進來養眼的。她這麽說,生怕觸碰到了主人的心頭傷疤。


    不過沐仙師現在與西山無關,她有個能招財氣的徒弟,不缺錢銀,愛多養徒弟,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隻要她別來招惹主人便好了。


    再說王遂枝帶著那些孤兒們回來見師父的時候,一旁的幾個隨從多嘴,說出了見到薛冉冉的事情。


    剛剛調息完畢的沐冉舞慢慢抬起頭,盯看著王遂枝道:“你覺得那個姑娘如何?”


    王遂枝不知恩師這麽問的意思,便照實說道:“倒是個和善的姑娘……”


    沐冉舞棉裏藏刀的眼神立刻投遞過去,不動聲色問道:“就是因為她照顧年寡老人?當初在天脈山上,含血噴人,汙蔑我的……可就是你嘴裏的這個和善的小姑娘。”


    被恩師這麽一提醒,王遂枝猛然警醒,連忙抱拳道:“請師父放心,我定然謹記,不會再被她的假象蒙蔽……不過老十四似乎跟蘇易水的私交甚好,現在西山師徒們還都住在老十四名下的馬行裏。”


    沐冉舞想到曾易光禿禿的手掌,倒也不甚在意。


    隻一個廢人,願意跟蘇易水廝混,就廝混去吧。畢竟姐姐有能耐的徒弟如今都被她籠絡在了自己的身邊,也不缺個手掌殘疾的廢人!


    王遂枝看著恩師似乎還沒消氣,便寬解道:“師父您如今又開始廣收學徒,將來尋得名山,徒兒定然為師父修建不遜於西山的宮宇,您可自創門派,發揚光大,到時候西山豈能與您相比……隻是師父您要愛惜羽毛,不可再給別人汙蔑你的機會。我看著前些日子,似乎有高坎那邊的人來拜訪您……”


    沐冉舞瞟了他一眼後,微微笑道:“我與夷陵王雖然不曾有過私交,不過他傾慕仙道甚久,便叫人來拜訪我也很正常,怎麽?我的一言一行,還需得處處向你匯報?”


    王遂枝連忙擺手說不敢。師父向來是隨心所欲,豈能樣樣事情向他這個徒弟匯報?


    沐冉舞也不再多言,揮手叫王遂枝下去。姐姐的這些徒弟,被她教導的都有些一板一眼,看來自己與高坎那邊的聯係,還要再謹慎些。畢竟她現在須得仰仗著這些徒弟們幫襯。


    而且高坎的夷陵王,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想到自己明明給了他馭獸符,卻還被薛冉冉他們算計,讓冉冉在三大門派前露了臉,沐冉舞就覺得一陣氣悶。


    身邊都是些不中用的家夥,自己的功力一直不能精進,眼看著她被薛冉冉一個病秧子給漸漸追攆上了,實在叫人心急。


    所以沐冉舞決定另辟蹊徑,找尋些簡便的路子,將在皇宮裏折損的功力修補回來。


    想到屠九鳶無意中跟她提的那個法子,沐冉舞起初並不願意。


    她知道自己從姐姐那搶奪來的靈氣乃是仙修正氣,可不是魔修一類。


    若真效仿了魏糾的法子,可就偏離了正道。但是想到薛冉冉已經能與九華開元真人打鬥,且占了上風的情景,沐冉舞再也顧不得正邪了。


    魏糾當初也是依靠剝奪他人的靈力根基而快速提升自己的功力的,所以屠九鳶所說的采補之法是可行的。


    但是她必須做得隱秘,不叫人察覺才行。因為她是樹上轉生,所以需要至陰的孩子,才可匹配。


    於是她讓王遂枝招攬了臘月至陰生辰的孩子。


    有天賦的孩子開靈竅往往比成年人要來的迅速,待這些孩子有了根基,她再將靈氣吸到自己的身上,那些孩子頂多虛弱生病而已,不會被人察覺。


    看著王遂枝找來的十幾個髒兮兮的孩子,沐冉舞略略鬆了一口氣。她畢竟有著根基,這樣的天賦豈能荒蕪?


    姐姐,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你超越我的!


    邊關的戰事結束得要比預想要快。


    因為開戰前便有高坎數百官兵被俘,加上之前那場大戰突然出現神影,一時間各種神鬼之說頓起。


    高坎國原本就迷信鬼神,敬奉神靈,這下子影響得士氣低迷。夷陵王惱羞成怒,幾次責問他新奉的國師沐仙師為何沒有應對之策。


    可是沐冉舞卻不再搭理他。隻依靠著她那個將軍徒弟,龜縮在五馬鎮裏不出來,最後他派去的使者都不見回來。


    夷陵王懷疑使者被沐清歌給弄死了,卻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時氣得暴跳如雷,懷疑自己再次被沐清歌給耍了,她莫不是還在為大齊做事,給自己設了圈套?


    一時間,睚眥必報的夷陵王算是徹底恨足了他的沐仙師。


    不過雖然戰事暫時結束,但是延續了多日的戰爭,哀鴻遍野,尚未掩埋的屍體引得烏鴉盤旋不肯離去。


    當高坎的大軍退去,沐冉舞帶著徒弟們走在兩軍廝殺過的荒草地上時,已經是入秋了。秋風蕭瑟,可是漸漸變黃的草地裏卻長出了紅豔豔的花骨朵……


    沐冉舞眯眼看著地上的花骨朵,總覺得這些花,似曾相識……


    她突然想起,姐姐前世闖入陰界前,她也曾經在靠近陰界的入口處,看到這樣一片絢爛詭異的紅花。


    她忍不住抬頭看天,隻見天空陰雲密布,乃是至陰寒氣聚攏之兆。就算沒有看過《梵天教誌》,她也猜到,這是天地生變的異象。


    想到西山師徒一直留在這裏不曾離去,他們是不是在等待著什麽呢?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荒野的另一側也來人了。蘇易水帶著西山的徒弟們也來到了此處。


    沐冉舞瞟了一眼身後的秦玄酒,心裏有著底氣,就算蘇易水發覺自己是假的又如何?


    依著他的心性,是絕對不願意姐姐繼續頂著沐清歌的名頭的。那個狗皇帝也並不在意自己到底是誰。與死心塌地跟著蘇易水的薛冉冉相比,蘇域需要的是個能站在他這邊的戰娘娘,是真是假都無所謂。至於那個魏糾,看樣子也不想揭穿薛冉冉的真實身份。


    所以沐冉舞現在氣定神閑得很。隻是現在她的實力尚且虛弱,不適宜跟西山一派當麵硬剛。


    而且這些紅花有何詭異,還需得西山先去探探究竟。所以看蘇易水他們來了以後,沐冉舞隻清冷表示回去,還不等打照麵,便轉身離去了。


    當冉冉看到了財神爺王遂枝時,本想和善地打聲招呼,順便謝謝他上次的指點。可是王遂枝卻冷眼瞪著她,然後扭身離去了。


    冉冉不由得訕訕,跟一旁的丘喜兒吐了吐舌頭,可還來不及吐槽,便被荒原上的紅花吸引去了。


    兩國邊界的殺戮,終於積攢起足夠的陰氣,在鮮血染過的土地上開出了奇怪的花……


    當初兩軍交戰時廝殺最激烈的戰場,搏殺之時,血流成河,那裏的紅花最是繁盛,已經連成一片了。


    要知道這是秋意深濃的草原,那些青草都開始轉黃了。而這個時節生出叫不上來名字的紅花,就是件詭異稀奇的事情。


    當兩國的兵卒撤軍之後,牧民的馬牛也開始繼續來到荒原放牧吃草。可是凡是開著那鷹嘴一般彎鉤的紅色花骨朵的地方,馬牛們都不肯靠近,任憑牧民抽爛了鞭子,也隻是立在原地哀叫。


    冉冉看著眼前的花骨朵,隻是覺得它們的顏色暗紅,恍如凝結的血塊,而且形狀如凶悍的鷹嘴,透著森森殺氣。


    她不由得想起《梵天教誌》裏那一句“鷹嘴魔花,逐血而開”,這些在血跡上生出的花兒,便是樹上記載的鷹嘴魔花嗎?


    看來師父的猜測不錯,這些凶花的確開在了屍橫遍野的戰場上。


    “……怎麽出現了這麽多的鷹嘴花?難道這天下又要生出邪魔?”


    冉冉循聲看過去,原來是一個坐在馬背上的老牧民突然聲音嘶啞地說道。


    “老伯伯,你認識這些花?”冉冉好奇地問。


    可是當那個老牧民轉過頭來時,冉冉身邊的丘喜兒直接嚇得“嗷”叫了一聲。


    原來那個老者長得幹瘦,布滿皺紋的臉上,隻有兩個幹枯深陷的眼窩,兩個眼珠子卻全都不翼而飛。


    最近天氣一直陰雲密布,不見陽光透出。在這樣陰沉的天氣裏,冷不丁在荒原詭異的花海旁看見這樣一個老人,膽小的真的能原地嚇尿。


    冉冉其實也嚇了一跳,不過她更疑惑的是,他沒有眼睛,怎麽看到這麽多的鷹嘴花的?


    可是看那老人,除了模樣嚇人一點,身上毫無靈脈湧動,就是個普通人啊。


    丘喜兒也問了出來:“你……你是人,還是鬼,沒有眼睛怎麽能看到這些花的?”


    老牧民聲音蒼涼道:“我以前也是邊關的將士,曾經跟著戰娘娘在樊爻大戰,出生入死一遭,丟了一對招子。那時候,屍橫遍野的樊爻沙場上也到處開滿了這花,看過一次,便再難忘了它的樣子……小姑娘,聽聲音你們還小,離這些花兒遠一點,它們都不是什麽好物,我雖然沒有眼睛,卻能看到它們,你說它們是不是很邪氣?”


    說完這話,老牧民催動了胯下的老馬,側頭聽著聲音趕著羊群便要往回走。


    冉冉在他身後又問:“請問,這些花會吃人嗎?”


    老牧民這次頭也不會道:“不會吃人,卻可以讓人吃人,別去看它們,更別去聞,小心丟了魂兒……”


    說話間,伴著老馬身上的脖鈴聲,眼瞎的老牧民使勁催趕著老馬,快快遠離這些紅花。


    冉冉看著他的背影,轉頭想跟師父說話,卻發現師父方才一直在直勾勾地看著那成片的紅花。


    她連忙伸手去拉他,小聲道:“師父,你怎麽了?”


    蘇易水似乎猛回過神來,他勉強忍住了眼底逐漸擴散的紅,對冉冉他們說:“快些走吧,這些花兒如今隻是花骨朵,一旦它們盛開後,花兒就會散發出毒性,人聞多了,會迷失本性。”


    聽了這話,已經邁腿踏入花海的高倉和羽臣連忙急急後撤。


    就在眾人要離這些花兒遠些的時候,突然刮來一陣西風。當風兒吹過成片的花海時,那些如鷹嘴一般的花骨朵,突然慢慢綻放,如同一個個突然張開的鷹嘴,從鷹嘴裏吐出了血紅的花蕊,如同一個個小舌,在風中戰栗。


    刹那間,整個花海裏花香彌漫,一股濃鬱的香氣擴散開來。


    冉冉反應最快,她從懷裏迅速掏出了一顆靜心丸,將它搓成兩個小丸子,往身旁師父的鼻子上塞過去。


    他的身上已經有了靈泉魔性,若是再中魔花之毒,簡直就成了人形殺戮機器。


    蘇易水似乎覺得這般有損風雅,偏頭一躲,可是拗不過冉冉,還是被塞了進去。


    他無奈地看著冉冉又往她自己的鼻孔裏塞,便道:“閉氣就好了,弄這個做什麽?”


    依著師父的修為,在水下閉氣三天三夜都不成問題,隻要他不聞,就沒有問題。可是冉冉不放心,還是塞著比較安全。


    冉冉雖然達不到師父的境地,但是閉氣一炷香的功夫,也能做到。可她也塞了兩顆藥丸封住了鼻孔。


    可是站在花海離的大師兄和喜兒顯然毫無防備,等冉冉想要給他們塞鼻子的時候,他們已經將花香花粉全都吸入了鼻子裏。


    頃刻之間,他們倆的身體被淡淡的紅暈籠罩。


    接下來,突然丘喜兒的眉眼,仿佛被畫筆渲染了一番,五官變得立體美豔,身材變得愈加凹凸有致……


    一旁的冉冉也看呆了,這……不是大變活人嗎?聽到了冉冉的話,丘喜兒立刻從懷裏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小銅鏡,當她看清鏡子裏的自己時,有些不敢相信銅鏡,連忙又走到旁邊水窪裏看自己的倒影,立刻驚訝不敢置信地趴伏在了水坑旁,顫抖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道:“我……我怎麽變得這麽好看?我變成絕世的美人了!”


    可是她離得花海遠些的時候,那臉上的模樣竟然又漸漸得平庸了。丘喜兒試探著又往花海裏走,鼻梁再次高挺了起來。


    再看高倉,當他吸入了一口花粉,渾身冒起紅光之後,隻覺得丹田熱氣蒸騰,有些靈氣抑製不住的感覺,於是他哇哇怪叫,揮手便閃出一記靈球,擊向遠處的大樹,那樹應聲而倒,功力不容小覷。


    高倉也是一臉驚喜地狂笑:“我變強了,你們看到了嗎?我變得這麽厲害!”


    可是他狂喜著遠離花海的時候,丹田的真氣一下子就空了,再也不能劈山削石了。


    於是他也不信邪地又靠近花海,大口呼吸花香。


    冉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急切地問:“師父,他們怎麽了?”


    蘇易水擰眉道:“這些花粉似乎能激發人本身的潛力,滿足人心底最大的渴望……”


    冉冉聽得瞪圓眼睛,因為她發現三師姐的模樣變得有些像沐仙師。成為豔壓群芳的美人的確是三師姐最大的願望。


    不過這花居然有這等功效?豈不是要人人爭搶?為何方才那老牧民卻警告說,不可靠近這花呢?


    就在這時,蘇易水說道:“快些將他們弄出來,不然花粉吸入太多,大約是會上癮的,到時候他們就會淪為這些魔花的奴隸。”


    羽童和羽臣的鼻孔裏也堵上了冉冉給的藥丸,再用巾布蒙了嘴,連忙屏氣飛身入了花海將高倉和丘喜兒拉拽出,丘喜兒的容貌再次變得平平無奇,而高倉的神功也瞬間消失。


    這下子他倆都有些不甘心,雖然聽了師父說這花粉邪性得狠,被冉冉拉拽著也是一步三回頭地望著鷹嘴花海。


    蘇易水揮手設下靈盾籠罩住花海,免得這花的味道外泄。


    這些魔花是陰界入口的標誌,可是放眼望去,除了成片望不到邊際的詭異紅花以外,再看不到別的什麽異常了,也找不到什麽陰界入口。


    當他們四個返回城中時,曾易聽到那魔花的詭異,不由得擔心道:“既然它們如此魔性,還是盡早毀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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