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客棧裏的幾夥人,分批來到了赤焰山腳下時,並不見有赤門的門人前來阻攔。


    隻是越靠近赤焰山,溫度又漸漸開始炎熱起來。


    冉冉覺得腳下又開始發燙,便將破了的鞋子脫掉,換上了那個老伯送給她的草鞋,待穿上時,大小正合適。而且裏麵似乎夾了些薄荷涼草,穿上去腳心沁涼,舒服得很。


    她正要問蘇易水要不要換上時,卻發現他似乎在凝望前方。


    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去時,荒漠的迷沙散盡,出現了五隻如大鼓一般的巨蛋。


    若是仔細看過去,這五隻擺成矩形的蛋上麵落滿的塵土被狂風吹落,蛋麵上雕刻有繁複的花紋,看上去年代甚是久遠的樣子。


    走在最前麵的三大門派的長老待看清了那蛋上的圖紋時,臉色大變,低聲叫道:“不好!這些巨蛋……難道是五煞?”


    赤焰山下的荒原是當年盾天與人魔王相鬥的戰場,據說當時人魔王收集了五煞邪物化陣,妄想困住盾天。


    後來,還是盾天的妻子容姚用她化入真氣的歌聲指引,及時喚醒了盾天,才突圍出陣。


    人魔王雖然最後被殺,可是盾天當時舍棄妻兒之時已經完成證道,原地飛升,所以這迷陣也被完好保存下來。


    畢竟年代久遠,即使三大門派對五煞的論述也是語焉不詳,可是那些蛋殼上的圖紋,卻是各大修真門派典籍裏都有的。


    這五煞為巨蚊,金甲門蟲,人麵蚤,鬼嬰,蜃影。每種煞物都是當年人魔王養出的煞氣,被封印在石蛋裏後,百年不會化解。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時,一陣怨鬱陰森的笛音響起,刺得人耳膜發疼,五隻巨蛋緩緩浮起,慢慢從石蛋的縫隙裏漂浮起濃稠霧氣,凝聚成陣。


    就在這時,九華派的長老高升喝道:“魏尊上,我們此來是有事相求,你何必動用這麽大的陣仗來歡迎我們?”


    赤焰山遍布的岩石山洞裏傳來怪笑聲:“諸位長老以前沒少招待本尊,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諸位大駕光臨,我不隆重些,豈不是對不起諸位?還請諸位各憑本事,能順利通過這五煞迷陣的人,魏某當金樽美酒以待!”


    說完之後,便再無聲音。


    飛雲派的一位長老道:“大陣就要布成,這時五煞的防禦最低,我們各自選定一個巨蛋,同時攻擊,若是能擊破它們,必定能衝破迷陣!”


    說完,他伸手一指,一道熾熱的火光當先轟向一個半空中的巨蛋。其他人也紛紛出手,一時間術法橫飛,火光水浪冰霜齊出,場麵十分壯觀。


    見眾人攻擊巨蛋,笛音突然急促起來,本就難聽的聲音越發像臨死的老鴰慘叫一般。


    巨蛋繼續升高,到了一定高度後,各自在空中按著獨特的軌跡移動,然後彭的一聲炸裂開來,一陣驚天的煞氣狂風巨浪一般向眾人洶湧而來。


    就像一鍋香湯被投了漆黑無比的墨汁瞬間變成黑湯一般,這片區域頃刻間就充滿了煞氣,將眾人團團圍住。


    眾人抵禦住煞氣衝擊後,就看到原來五顆巨蛋的位置出現了五扇巨大的煞氣之門。眾人知道入陣擊破陣眼,才能破陣。


    事到如今,全靠運氣,而且想到自己闖入的是大能盾天當初闖入的陣法,眾人也是躍躍欲試,想要一戰成名。


    有人甚至拿出了風水羅盤,遙感哪個門裏煞氣最少,便闖入哪個門裏。因為但凡陣法都會有一處生門,若是撞大運入了生門,順利逃脫的幾率也會更高些。


    嶽勝的眼睛緊緊盯著異人館的老馮。


    他知道老馮那一雙陰陽眼厲害得很,所以立意決定老馮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


    當老馮審視著五個入口之後,決定闖入正西方的那一個。就像嶽勝想的那般。老馮的一雙眼可以勘破迷霧,別的門內都是濃黑的煞氣,隻有這正西的一處煞氣最淡,所以老馮便帶著異人館之人率先入了正西之門。


    嶽勝看了迫不及待也要闖入,卻被冉冉叫住:“你跟異人館的人入內,就算那門裏沒有煞氣,也小心被他們暗算了。”


    說完之後,冉冉轉頭問沈闊:“你是赤門前門主的後人,可知這五煞陣的破解之法?”


    沈闊緩緩搖頭:“我的祖父雖為魔修,不過與仙修道法不同,從未如魏糾一般膽大妄為,更未敢啟用上古邪陣。不過根據赤門的古籍記載,呆在陣內越久,承受的煞氣攻勢越強,所以快些出陣才是上策。”


    聽了沈闊這麽說,嶽勝再也不願耽擱時間,隻抱拳對蘇易水道:“師父,弟子願為您先行探路,探看一下西門。”


    說完,他轉身腳尖一點,便急急躍入西門而去了。高倉氣得朝著他的背影唾了一口:“真是個惜命的少爺,師父都沒選,他卻急著自己逃出去了!”


    第76章 (熟悉小調)


    而沐冉舞那夥人也沒有選。沐冉舞的眼睛轉了幾轉,轉頭問自己的弟子們:“你們說,去哪個門為宜?”


    那些弟子們能說出什麽,自然是聽師父的了。沐冉舞笑了笑,原地立著不動,似乎並不急切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的眾位道友也選了入陣之門。不過西東兩處各有人進入,隻居於正北的那一門無人入內。隻因為那門散發著濃鬱的黑氣,而裏麵不時傳來怪獸嘶吼的聲音,實在是陰氣逼人。


    蘇易水這時也轉頭問冉冉:“若是你,你會去哪一個?”


    冉冉眨巴眼睛想了想,伸手指了指正北的大門:“就是這個!”


    蘇易水挑眉問:“為何是這個?”


    冉冉的回答很幹脆:“財神爺王遂枝說過,我若往北走,必有大財!聽他的應該沒有錯。”


    雖然當時王遂枝是發現沐冉舞過來,所以故意提高嗓門岔開話題的,但是王財神在指明財路這方麵上可從來不虛啊!


    丘喜兒無力地一聳肩膀:“我的小師妹,若是我們嗝屁,撈到一副壽材棺材,那也叫發大財!這等破解邪陣的大事,怎麽能聽個商人之詞?”


    沒想到蘇易水聽了卻點點頭,指了指那正北的大門道:“這條路應該沒有閑雜人等,清淨些,就走這條吧……”


    餘下的幾位徒弟沒想到師父的理由更加粗暴草率,隻圖人少清淨,不由得表情一垮。


    可是師命不能不從,於是餘下的幾個人都隨著蘇易水入了正北之門。而沐冉舞也毫不猶豫地選了北門,跟在了蘇易水他們的身後。


    她身邊有可以跟蘇易水相抗衡的侍從,所以暫時不怕他翻臉。


    跟那些不靠譜的名門正道,還有異人館的奇士相比,沐冉舞還是更願意相信蘇易水和她那位前世姐姐的選擇。


    於是兩夥人便一前一後都入了最凶險的北門。


    當他們踏入的那一刻,陣法中心原本眾人站立的位置大地突然淪陷,升出萬丈之火。


    看來沈闊所言非虛,若是再遲疑一刻,就要身陷火海之中。


    當入了北門之後,便進入到了一個封閉的結界之中,倒不似外麵看起來那般恐怖駭人。


    這裏似乎是陰暗潮濕的山洞一般,再前麵似乎有微弱的亮光,可是眾人走到亮光近處的時候,不由得又倒退了幾步。


    原來在正前方有個石頭壘砌的棋盤,可是坐在棋盤旁正在下棋的那個龐然大物,怎麽看都不像是個人!


    雖然他有人臉,可是那身體,卻更像是個巨大的吸飽了血的跳蚤……


    冉冉隱約猜出,他們闖入的結界,主陣的應該是五煞中的人麵蚤。


    據說這人麵蚤便是最早使用七形化邪咒之人。當年他身為盾天的至交好友,卻也愛上了盾天的妻子容姚。


    更是在容姚選擇了盾天之後,性情大變投身魔道,最後因為走火入魔,誤用了邪咒而與一隻跳蚤相融,從此便是半人半蟲的模樣,最後成煞,被人魔王利用,化入了五煞陣中。


    這人據說下得一手好棋,與容姚也是因棋生情。這點執念就算成為了魔煞也不曾更改,在這陣法裏愣是化出一盤棋來,自娛自樂。


    “下得正得趣,卻來了你們這群討厭鬼……也好,我許久不曾吸食人血,有了你們倒是可以飽餐一頓了……”


    那人麵蚤說著說著,便突然桀桀怪笑,同時洞穴裏的氣場也發生了變化,空氣一下子變得濃稠起來,裹得人喘不上氣來。


    所有入洞之人都已經丹田蓄養真氣,在這種情況下就如同入水一般,自動屏氣,可這裏濃稠的空氣似乎很損耗真氣,在閉氣的情況下再戰鬥,很難架起靈盾。


    可就在這時,數不清的大跳蚤也不斷襲來,眾人隻能揮劍猛砍。可是當高倉斬斷一隻跳蚤之後,那大蟲子綠色的液漿迸濺到他的衣服上,竟然將他的衣服燒破,灼得他哇的一聲慘叫。


    其他幾個人也是如此,唯一沒有被迸濺到的就是冉冉。因為當蟲液迸濺過來時,蘇易水一把將她扯在了懷裏護得嚴嚴實實,那些蟲液迸濺到了他的後背上,冉冉抬頭看著他的濃眉緊皺便知一定被灼燒得很痛。


    而白柏山則不小心被一隻蟲子咬到,被咬的那隻右手臂瞬間發麻,連劍也握不住了。


    而那些大跳蚤卻前赴後繼,看起來沒完沒了。若是照這麽下去,不殺蟲子,就會被咬得全身發麻。殺了蟲子必然會迸濺出可怕的蟲液。


    到時候,不必那些蟲子來吃他們,光靠這些飛濺的蟲液就會讓他們的身體腐蝕掉。


    這個北門居然這般凶險。沐冉舞躲在那兩個似乎不會有痛感的仆從後氣得大罵:“薛冉冉,看你幹的好事,居然選了這麽邪性的陣門!”


    薛冉冉其實很想給她兩個白眼,又不是她誆騙著這位沐仙師進來的,是沐冉舞自己眼巴巴地跟來,卻又埋怨起人來。


    冉冉知道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所以衝著那人麵蚤高喝:“就你那幾招臭棋還下個沒完?我都替你臊得慌!”


    這話一出,上千隻大跳蚤突然發出聒噪的憤怒聲,震得人耳朵發麻。


    然後蟲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當蟲子潮水一般退去的時候,那個人麵蚤抬起頭,揮動著腳爪,陰氣森森道:“小丫頭,你居然說我的棋藝不好?”


    薛冉冉點了點頭,指了指蘇易水道:“我師父才是下棋的高手,你敢不敢跟他比試一下?”


    人麵蚤輕蔑地瞟了蘇易水一眼,突然怪笑了一下:“好啊,我也好久沒跟人下棋了!你們若是贏了,我便讓你們出關,可若輸了……我便將你們都吸成整張的皮子!


    冉冉轉頭望向師父,無比肯定道:“師父,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可是蘇易水卻怪異地看著她,低聲道:“我什麽時候會下棋了?”


    這下子,餘下的人都有些跳腳,白柏山迫不及待道:“可是師父,您真的棋藝不錯,總是在書齋裏自己擺棋來下啊!”


    蘇易水表情冷冷,他雖然也發現了自己的書齋裏有棋,但是卻沒有半點下棋的記憶。


    冉冉泄氣地蹲了下來,她猜到了原因,蘇易水下棋的本事應該也是跟前世的沐清歌學的,好死不死的,竟然將這種關鍵時刻保命的技藝給忘得幹幹淨淨。


    結果問了一圈,除了薛冉冉在書齋裏看了師父收藏的棋譜,以前還跟蘇易水下了幾盤棋以外,別人都不會。


    不過這時沈闊卻開口說道:“我倒是略通些皮毛,要不讓我來吧。”


    可是那大跳蚤卻不幹了。它一蹦多高,陰陽怪氣道:“不是說讓那個小白臉下嗎?不能臨場換人!”


    進來的這些人裏,最俊帥的男人,便是這個臉冷的了。人麵蚤生平最恨長得俊俏的小白臉。


    若是這個男人被抽幹成皮,一定很好看!


    想到這,他的腳爪一揮,便幻化出一副巨大的棋盤,陰惻惻地笑著道:“隻是下棋多沒意思,我們以人為子,來下棋吧!”


    說完他率先指揮著一隻跳蚤蹦到了巨大的棋盤上。


    這下丘喜兒都不幹了,嚷嚷道:“這怎麽下?你有數不清的大蟲子,可是我們隻有這麽幾個人,豈不是下著下著就無棋子可用了?”


    人麵蚤猛地一喝,震得人耳膜發麻:“我不管!你們自己想辦法!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憑什麽跟我下棋比試?”


    蘇易水立在棋盤的旁邊,臉臭得已經是個臭棋簍子了。冉冉利用傳音入密道:“我也不知師父忘了下棋,要不先糊弄著下兩步,我告訴你下棋的位置,隻是這棋子……”


    這洞穴之內並無可用的石塊,所以冉冉想了想,揚手將自己早晨換下來的一隻鞋子遞給了蘇易水。


    誰說必須用人,用東西來頂不也一樣?隻要棋盤裏有棋子就好了。


    可那鞋子剛入了棋盤上,竟然騰地燃燒殆盡,什麽都沒有剩下。


    人麵蚤嘿嘿怪笑:“這個棋盤乃是用煞氣凝聚而成,如果是修為不夠的人入內,便會化為灰灰。怎麽樣?若是下不過,還是乖乖認輸吧,我會把你們吸得好看些,留著你們的皮子墊床!”


    就在這時,高倉衝了過來:“師父,我來吧,我要站到何處?”


    他問完這話,蘇易水也看向了冉冉,可是冉冉卻不敢輕易支招了。這棋盤太邪門了。若是大師兄下去,也化為灰燼該怎麽辦?而且就像三師姐說的,他們人數有限,就算加上沐冉舞他們那夥人,也支撐不了太久,一旦沒有棋子可用,不也算輸嗎?


    可是現在隻能先拖延著,高倉以前見過師父下棋,最起碼前三步落子的門道還是知道的。


    於是他率先跳下了棋盤,落在了那跳蚤的左側。


    就在這時,那人麵蚤仿佛嫌棄不夠精彩一般,又補充道:“我生平喜歡快棋,最恨做事拖拖拉拉。若是每次落子超過半盞茶的時間,那麽之前落入棋盤的人,也都要被煞氣入侵,變成跳蚤!落子無悔!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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