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她……”殷承祉很想問問葉晨曦的打算,還有師父的打算,難道要一直帶著她?“師父,葉大夫還是有家人的。”


    “燕王殿下便這般著急趕我走?”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


    殷承祉少有在背後說人,如今被當場抓了,難免有些尷尬,不過男子漢大丈夫的做了便是做了,再說了在師父麵前他還能狡辯不成?當然,他絕不是要趕人這般沒道義,“葉姑娘若是願意一直留下來,我自然也是歡迎的。”


    “是嗎?”葉晨曦雖沒有了從前的戾氣,但到底是經曆過了家破人亡,自然也是回不到當初的天真無邪,更不可能再如從前一般追著他跑了,“可我卻時時刻刻都感覺到了燕王殿下的嫌棄。”


    殷承祉:“……”


    好好說話不成嗎?


    “不過也是。”葉晨曦又道,“我一個小孤女日日在燕王府白吃白喝還不給好臉色,自然是遭人嫌棄了。”


    馮殃端著茶盞喝著,不參合小孩子之間的玩鬧。


    第148章 兩年


    誰嫌棄誰了?


    殷承祉腹誹著,嘴上卻一個字也沒多說,“你高興就好。”


    葉晨曦挑釁沒成功,不過也並不生氣,隻是挑著眉梢嗤笑,“四皇子殿下成了燕王殿下,心胸也開闊不少了。”


    殷承祉覺得給師父添茶水比跟她吵有意義多了,“師父喜歡這茶嗎?聽說是茶州那邊為新帝登基專門進貢的。”然後隨著今年新春賞賜一並送來了閭州給了他。


    “皇帝給的東西你也敢給夫子姐姐喝?”葉晨曦似笑非笑,“就不怕裏麵有毒?”


    殷承祉吸了口氣盡可能心平氣和地看向她,“葉姑娘是非得要這樣過日子嗎?”


    “我怎麽了?”葉晨曦反問。


    殷承祉看著她,正色道:“像一隻刺蝟般渾身都是刺,見了人便當仇敵般刺過去。”


    “刺蝟是何物?”葉晨曦又問道。


    殷承祉吸了口氣,“你若是非得要如此方才心裏好過的話,我無話可說,可有些話是不能說也說不得的,不管你願不願意,隻要你一日在燕王府,便得受這個規矩!”


    “我若是……”


    “小晨兒。”馮殃是不打算摻和他們小孩子的玩鬧,不過過線了便不得不開口了,“葉家那邊一直在找你。”


    葉晨曦臉色一僵,嘴唇抿了抿,昂首挺胸地問道:“夫子姐姐這是要趕我走嗎?”


    “我趕你便走嗎?”馮殃反問。


    葉晨曦咬緊了牙關,“憑什麽?!”


    “你若要留,我趕不走。”馮殃看著她,“你若想走,我也留不住。”


    葉晨曦盯著她,“我……”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馮殃繼續說道,“不要將自己困在過去的泥潭裏麵,你的人生還長這呢。”


    葉晨曦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眸微紅了起來。


    “告別便不需要了。”馮殃歎了口氣,“況且,告別也不該用這般鬧騰的方式。”


    “我沒有!”葉晨曦喝道。


    馮殃笑了笑,“你來了這麽些日子,每個好臉色是真的,可到底沒有真的不給主人家臉麵,如今既然翻臉了,自然是不想留了。”


    “我何曾與他翻臉了?”葉晨曦冷冷地睨了殷承祉一眼,“不過便是多說了兩句罷了!夫子姐姐,你便是偏心也不能太偏了吧?!”


    對!沒錯!小姑娘說的很好!


    藏起來的圓球忍不住默默舉旗呐喊。


    “葉晨曦,你說我就成,說我師父做什麽?!”燕王殿下忍不住了,“我師父又沒欠你的!”


    “那就是你欠了我的了?!”葉晨曦正麵杠了過去。


    殷承祉很想說沒有,可不管當初如何即便是陰差陽錯,葉揚到底是死了,況且,當初葉揚也算對他有恩!“你所是便是!”


    “那燕王殿下打算如何償還?”葉晨曦又問道。


    殷承祉正色道:“你想要我如何還?”


    “把夫子姐姐讓給我!”


    “你休想!”殷承祉氣的站起身來了,攔在了葉晨曦麵前,生怕她真的來搶人似得,便像是一個捍衛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的孩子,“葉晨曦你不要得寸進尺!師父是我師父,和你有何關係?憑什麽讓?!你有什麽資格讓我讓?!當日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你以為你能跟在我師父身邊?我師父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收你為徒,連這所謂的夫子姐姐都是你自己不要臉非得喊的!”


    “燕王殿下這是惱羞成怒了?”葉晨曦挑釁道。


    殷承祉突然間覺得跟她吵簡直就是犯傻了,這小片丫頭就是存心讓他不好過罷了,有什麽好吵的?師父是他師父,永遠都是,誰也搶不走!“你要留就安分守己,要走就趕緊!”


    “夫子姐姐,你徒弟要趕我走了。”葉晨曦直接告狀。


    馮殃歎了口氣,“那你是要與他作對到底,賴著不走了?”


    葉晨曦嗬嗬笑了兩聲,黯然說道:“說到底夫子姐姐還是向著自個兒的徒兒啊?也是,從小到大,在夫子姐姐麵前,我從來便爭不過他,隻是不同的是以前呢,我覺得跟著大哥哥便是跟著夫子姐姐,而現在嘛,便是與他這般站在一塊我都覺得難受呢。”


    殷承祉氣的臉色都鐵青了,“那你趕緊滾!”


    “阿承。”馮殃聲音有些沉了。


    殷承祉哪怕不願意也還是低頭認錯,“徒兒知錯,請師父莫要動怒。”為了這麽個小丫頭片子不值得氣壞了身子!不過,他也是真心認錯,不過就是一個沒了爹娘的小片丫頭罷了,還是算與自己一並長大的,有什麽好跟她計較的?“你要走,我便派人護送你,你若是想留……隻要你不胡說八道給錦東惹麻煩,你愛怎麽便怎麽,別的我不敢保證,但讓你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還是能夠做到的!”


    “呦。”葉晨曦笑道,“燕王殿下可真大方!”


    “多謝誇獎。”殷承祉回道。


    葉晨曦狠狠地剮了他一眼之後便丟開了,“夫子姐姐說的沒錯,我今日的確是來辭行的。”


    “決定了?”馮殃問道。


    葉晨曦頷首,“父親對葉家有愧,不管葉家為何尋我,哪怕他們不找我,我也會去,以葉揚女兒的身份代替父親去向葉家的長輩磕頭謝罪!”


    當初便應該做的了,隻是當時因為那個安皇後,因為心裏的仇恨,因為怕連累到葉家,所以什麽都沒做。


    如今,該做了!


    這是爹最後放不下去的事情了吧?


    等她完成了,爹娘也能安息了!


    “過兩日閭州有人前往京城,葉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一並出行。”殷承祉開口說道,心平氣和的,“秦王病重,皇貴太妃央求陛下將葉家召回了京城,為秦王救治。”


    年前,皇帝為表孝心,給先帝活著的那些妃嬪全都升了一級。


    淑貴太妃如今已然是皇貴太妃了。


    皇帝也是真的做到了當日的承諾,以天下供養,登基以來,不但倚重信國公府,對皇貴太妃更是有求必應,而至今為止,皇貴太妃求的隻有一件事。


    保住秦王的命。


    “秦王?”葉晨曦眉宇皺起,“他又怎麽了?”


    “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殷承祉見她這般神色,不得不多說幾句,“我知你與秦王有些……”


    “燕王殿下!”葉晨曦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雖說我這個人惹人厭,但到底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燕王殿下可別胡編亂造!”


    殷承祉一愣,“我……我胡編亂造什麽了?”


    “我與秦王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自然是知道你與他沒關係!”殷承祉說道,“我是提醒你莫要被他給哄騙了或者見他病了就有了惻隱之心什麽的!秦王此人……當初你是如何到他身邊的,你自個兒清楚!葉晨曦,有些人看起來像是無害,可實際上卻是能在背後捅人一刀的!你先前接近他是為了報仇,如今仇也報了,便沒有必要再與虎謀皮!總而言之你離他遠些就是了!”


    葉晨曦笑了一下,“燕王殿下這是關心我嗎?”


    “我不能嗎?”殷承祉反問。


    葉晨曦一下子被他反問的有些懵了,原本該是爭鋒相對否認才是的啊。


    “怎麽說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殷承祉一副老氣橫秋的嚴肅模樣,“我自然希望你好!”


    “少裝我長輩!”葉晨曦嗤笑,“誰給你一起長大了?明明是你賴在我家不走!還有,夫子姐姐都沒教訓我,你哪裏來的臉在我麵前擺長輩的款了?”


    “你——”燕王殿下又被氣著了。


    葉晨曦看二傻子般地看了他一眼,便沒再理她了,而是俯身跪下,朝著馮殃磕了頭,“夫子姐姐,我走了,你保重。”


    “讓阿承的人送你去。”馮殃說道,“別讓你爹娘為你擔憂。”


    “好。”葉晨曦笑著應道,眼眶中泛起了淚花。


    殷承祉呼了口氣,心裏也莫名的有些傷感了。


    葉晨曦說走便走了。


    殷承祉的空閑時光也很快便沒了。


    二月中旬,經皇帝批準,閭州設立總督府,由崔懷任錦東總督,統攬三州政務,受燕王殿下轄管,而總督府設立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考核三州各地各級府衙官員,上至州府下至領著縣令,全部都在考核範圍之內,通過者繼續留任,不通過者調任,若發現有濫竽充數的,便直接擼了官帽子,整整半年,這場錦東官場的地震方才平息。


    皇帝對此似乎樂見其成,讓吏部給予了大力支持。


    而燕王對此也沒意見,似乎並不在意崔大總督趁機排除異己。


    燕王的精力全都在軍事上邊,整日整日不是在軍營便是在去軍營的路上,軍中各種改革也都在強勢推行著,哪怕錦東沒有戰事,但錦東各地軍營都縈繞著一種即將大戰的緊張感。


    永樂一年,就是軍事演練便進行了不下百場。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燕王劍指何處!


    蠻族!


    哪怕這幾年蠻族都安安靜靜沒什麽動靜,但誰敢說他們就會一直如此?誰能又能忘記當年的殘忍屠殺?


    燕王是要報仇!


    也有找茬的,向皇帝彈劾燕王擁兵自重。


    當然都是一些小眾聲音,在皇帝並未將其當回事之後,也沒掀起什麽大風浪來。


    大家也都看得出來,皇帝對這個嫡親弟弟目前為止還是信任的。


    錦東便是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逐漸成長。


    轉眼,便到了永樂二年。


    南邊的叛亂經過了皇帝的招安以及派兵鎮壓雙重措施下,已經逐漸平息,南邊各州,除了明州尚且還盤踞著一些殘餘叛軍之外,其餘各種已然太平了,百姓再也不必為了躲避戰亂而流離失所,而老天似乎也格外眷顧永樂皇帝,自他登基之後,大殷便風調雨順,南邊先前的各種天災也都沒了,沒了天災,官府有所作為,叛軍或被招安或被剿滅,百姓能安居樂業了,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有了太平,昔日大殷的魚米之鄉也便慢慢恢複往日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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