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冷汗滲出她的後背,雨兒離開了這裏。她並不感到餓,沒有下樓去吃點什麽,而是向走廊的深處走去,打開了旁邊的一扇房門。


    她又見到了大書櫥和寫字台,這房間裏有一股陳腐的氣息,讓雨兒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立刻打開了窗戶,猛吸了幾口窗外的空氣,這才感到舒服了一些。書櫥裏放著一排排舊書,她抽出了放在最外邊的一本,那是80年代出版的舊書,從紙頁間散發出一股輕微的黴味,書名是《狄公案——四漆屏》,作者的名字是高羅佩。


    雨兒聽說過高羅佩,他其實是荷蘭人,曾在中國擔任外交官,著名的漢學家,在五六十年代用英文創作了狄公案係列偵探小說,寫的是唐朝武則天女皇時代的名臣狄仁傑的探案故事,這套係列曾被西方人稱為中國的福爾摩斯探案集。


    雨兒忽然想起了過去看過的一部國產電影,叫《血濺屏風》,就是根據高羅佩狄公案中的《四漆屏》改編的,雨兒仍然清楚地記得影片的最後一段,狄仁傑戳穿了滕縣令對於屏風恐怖和離奇的描述的把戲,立刻就把一個深深隱藏著的卑鄙靈魂呈現了出來,原來在一次意外的凶案背後還潛藏著一個更加駭人聽聞的謀殺計劃。想到這裏,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不敢想象這個叫高羅佩的荷蘭人是如何編出這個令人顫栗而且後怕的唐朝故事的。


    她又翻了翻書櫥,找到了狄公案係列的其他十幾本書,比如《黑狐狸》、《紅閣子》、《朝雲觀》、《湖濱案》、《迷宮案》等等,其中有的書帶著厚厚的灰塵,但有的書頁卻顯得非常光亮,似乎經常被人翻看的樣子,雨兒忽然有些害怕了,要知道黑房子曾經空關了十幾年,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眼前這套80年代初出版的《狄公案》中文版隻是書櫥裏藏書的極小一部分。書櫥裏更多的是30年代出版的繁體字書,其中有一整套程小青的《霍桑探案集》。雨兒不知道這些書是如何保存下來的,也許在黑房子剛造好的時候,它們就被送進這間書房了,它們能逃過後來“文革”年代的一劫簡直是一個奇跡,今天這些書恐怕都已經成為藏書家們精心收藏的寶貝了。


    雨兒還找到了一些當時的暢銷書,比如張恨水的小說,徐誌摩的詩集,還有最早的《福爾摩斯探案集》的中文本。在書櫥的最上層,還包裹著一些線裝書,主要是明清的公案小說。


    午飯以後,雨兒就回到了這間書房裏,看起了《狄公案》。直到暮色降臨,雨兒才合上了書本,她不願在夜晚還呆在這個房間裏,在月光下獨自守著這一櫥古老的書。這時候,她聽到了門外的走廊裏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這聲音讓雨兒的心跳又驟然加快了,她小心地打開了門,看到了一個人影向她走來。


    “你是誰?”


    “是我。”童年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前走去,打開了書房的門。雨兒跟在他後麵,看到他的手裏拎著一個沉重的大包。童年看了看書櫥和寫字台,冷冷地問:“你看過這裏的書了?”


    “是的,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童年不再說話了,他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攝像探頭,然後站到寫字台上把探頭裝到了牆壁上,他隨身還帶著幾根電線,一頭接在攝像探頭上,另一頭接在電線插口上。


    雨兒不解地看著童年,終於忍不住問了:“童年,你在幹什麽?”


    “我在安裝攝像監控。”


    “那麽今天你跑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


    “不是買,是租。今天我去了一家保安公司,總共租了20個監控探頭。”


    “什麽?”雨兒睜大著嘴問:“你裝那麽多探頭究竟要幹什麽?”


    童年繼續站在寫字台上忙著他的活說:“雨兒,你會明白的。”


    雨兒搖搖頭,衝出了書房,她來到臥室裏,在牆壁與天花板相交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攝像探頭。那探頭就像是一隻永遠都睜大著的眼睛冷冷地盯著雨兒,她不禁後退了一步,看著攝像鏡頭,然後下意識地掩了掩自己的臉跑出了房間。


    她來到了底樓,在客廳的牆角上也發現了監控探頭,然後是廚房,走道,她打開了底樓的幾扇房門,發現每一個房間都被安上了攝像探頭。在其中一個空關的房間裏,還放著一套嶄新的監控設備。


    雨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跑上了二樓,正好看到童年從書房裏走出來,向走廊更深處的房間裏走去,她追到了童年的身後,大聲地問:“童年,你是不是有病了?”


    童年先不回答,他打開了房門,再開燈,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什麽都沒有,窗戶敞開著,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拂亂了雨兒的頭發。童年回過頭來,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緩緩地說:“雨兒,我這麽做隻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安全?”雨兒不解地搖了搖頭,然後說:“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我明天就給米醫生打電話。”


    “隨你的便。”童年若無其事地說,接著,他從包裏拿出了探頭,繼續開始了他的工作。


    雨兒不想再呆在這兒了,她回到了臥室裏,憤怒地看著攝像探頭,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隻機械眼睛底下,仿佛已經被它剝光了衣服。雨兒不再看它,倒在了床上,微微地抽泣了起來。


    電梯停在了九樓,葉蕭走出電梯,發覺這裏比一年前變化了不少,也許是大樓的物業因為這裏有人自殺過,所以重新裝修以去去黴氣吧。他敲開了《海上花畫報》雜誌社的門,開門的正是羅姿。


    羅姿見到葉蕭一下子就呆住了,她還沒反應過來,葉蕭就自己走進了編輯部。房裏除了他和羅姿以外沒有別人,他看了看那扇窗戶,一年前成天賦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當然現在已經絲毫都看不出任何痕跡了。


    “對不起,葉警官,你找我有事嗎?”羅姿恢複了從容。


    葉蕭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盯著她的眼睛說:“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是來找童年的。”


    羅姿立刻吃了一驚,她臉上流露出來的驚恐都讓葉蕭收在了眼中,但她還是不慌不忙地回答:“你認識童年?”


    “是的。”


    “很熟嗎?”羅姿笑了笑問。


    葉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停頓了一下說:“這裏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人?童年呢?”


    “他是攝影記者,平時都在外麵跑,很少回來。我們雜誌社很小,就這麽幾個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麵。還有什麽問題?”


    “童年是什麽時候來這裏工作的?”


    “就最近幾天。”


    “他是怎麽來的?或者說,是誰介紹他來的?”葉蕭已經看出來了。


    羅姿點了點頭說:“你大概在猜是我介紹他來的吧,你猜得沒錯,是我。因為我和他過去是鄰居,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倩倩出了事以後,雜誌社裏急需有人來填補她的空缺,我就想起了童年,因為我聽說他是個攝影師。”


    “可你是怎麽知道他是攝影師的?”


    “是雨兒告訴我的,嗯,你大概不知道雨兒是誰吧?”


    “我當然知道雨兒是誰。”葉蕭打斷了她的話,“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回到了s市呢?”


    “是過去的鄰居們告訴我他回來的。”


    “你是說——黑房子?”葉蕭故意放慢了聲音說。


    羅姿聽到這個三個字就微微一怔,然後回答:“是的,我小時候就住在黑房子的馬路對麵,當然現在早就不住那裏了。你也去過黑房子是不是?”


    “我想你對那裏一定很熟吧?”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覺得那裏和你現在調查的案子有關嗎?”羅姿似乎毫不畏懼警察,看起來仿佛是她在盤問葉蕭。


    葉蕭卻並不生氣,他反而笑了笑,這讓羅姿有些困惑,她本想她的囂張也許會激怒葉蕭的,但沒想到葉蕭卻不為所動。葉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然後輕聲地問:“羅姿,你聽說過什麽叫貓眼嗎?”


    “貓眼?”羅姿又被驚了一下,她摸著自己的心口回答:“我知道,貓眼是一種寶石的名字。”


    “還有呢?”


    “還有?還有房門上裝的貓眼,用來監視門外的情況。”


    “也許是門內。”葉蕭若有所指地說,“不過,還有——”


    羅姿搖了搖頭說:“還有?我實在想不出了。”


    “也許,是一本書的名字。”


    “一本書的名字?叫《貓眼》嗎?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一本書。”


    葉蕭看了看她的眼睛,緩緩地說:“謝謝你的回答,也許我還會來找你的,還有,告訴童年,就說我來找過他了,並順便代我向他問好。”


    說完,他走到了門口,臨出門前他又回過頭來說:“羅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羅姿狐疑地問。


    “一年以前,成天賦自殺以後,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麽?我知道你遲早會告訴我的。”


    葉蕭沉靜的眼睛。


    羅姿立刻低下了頭,瞬間心亂如麻,當她抬起頭想要說話時,卻發現門口空無一人。她追出門外,走廊裏也空空蕩蕩的,電梯的門正在徐徐關上,她撲到電梯門口,隻從電梯門的縫隙間看到了葉蕭的一雙眼睛。


    電梯門合上了,迅速地向下降去。羅姿呆呆地站在空空的走廊裏,一陣風從走廊盡頭敞開的窗戶裏吹進來,才讓她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米若蘭的心理診所離黑房子並不遠,雨兒和童年步行了大約20分鍾趕到了那裏。他們輕輕地推開了心理診所的門,看到靠外麵的房間的牆上掛著許多畫,這些畫都很奇怪,充滿了抽象意味,其中有一幅被雨兒認了出來,那是許文明的畫。


    接待的小姐主動招呼了他們,雨兒告訴小姐,她已經與米若蘭在電話裏聯係過了,小姐回答:“你是雨兒小姐吧?米醫生正等著你們呢。”


    小姐帶著他們走進了米若蘭的房間,雨兒看到米若蘭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花園。


    “雨兒,你們來了。”米若蘭敏銳地回過頭來,看著他們。


    “米醫生,麻煩你了。”


    米若蘭看了看童年,他卻毫無表情地呆站著,好像雨兒說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米若蘭對他微微笑笑,然後對雨兒說:“雨兒,你先在外麵等一下吧,我想單獨和童年談一談。”


    雨兒當然能理解米若蘭的用意,她點了點頭,在童年的耳邊說:“童年,你可一定要聽米醫生的話。”她說話的樣子就像是個年輕的母親在關照孩子打針時不要害怕。


    童年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雨兒退出了房間,坐在了外麵的長椅上,雖然她有些累,但還是從包裏取出了一些從公司裏帶出來的樣本,抽空畫起了草圖,她必須抓緊每一分鍾的時間來完成她的工作。


    在米若蘭的房間裏,光線異常地柔和,照射著她穿著白大褂的輪廓。她輕輕地啟動紅唇:“童年,坐啊。”


    童年乖乖地坐在了她麵前,忽然顯得非常地溫順,就像他小時候的那隻白貓。


    “童年,今天我不想問你任何問題,因為現在對你而言,任何問題都是愚蠢的。我隻想傾聽,傾聽你的心底的聲音,好嗎?”


    童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略帶沙啞的嗓音緩緩地說:“好的。”聽聲音他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說過話了。


    米若蘭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童年覺得她的眼睛就好像是兩扇窗戶,向窗外眺望,可以發現另一個世界,現在,這個世界成為他的聽眾,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聲音。他的嘴唇有些幹裂,於是他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緩緩地說:“我隻是在說我的一個夢。這個夢既是真實的,又是虛幻的;既是美麗的,又是殘忍的;既是昨天的,也是明天的。”


    “好極了,我願意傾聽你的夢。”米若蘭那極富誘惑力的聲音穿透了童年的耳膜。


    夢,在她的房間裏蕩漾。


    一個小時以後,童年走出了房間,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雨兒趕緊抓住他的手問:“怎麽樣?”


    “我們回家吧。”他平靜地回答。


    雨兒撇開了他,走進了米若蘭的房間,發現米若蘭繼續注視著窗外,雨兒問她:“米醫生,童年是不是真的有病?”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病?你將其稱之為病嗎?”米若蘭搖了搖頭說,“如果這能算是病的話,那麽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病,而且都已經病入膏肓了。雨兒,你說呢?”


    “我不明白。”


    “是的,你當然不明白童年。你會以為你非常了解他,其實,你錯了,你並不了解他,要想真正了解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雨兒著急地說:“米醫生,那麽童年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麽?”


    “童年並沒有說什麽,他隻是說了一個夢,一個無比虛幻和荒誕的夢,就像博爾赫斯的圓形廢墟。”


    “這麽說來,今天是毫無收獲了?”雨兒有些失望。


    米若蘭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不,不,不,今天收獲很大,真的,不信你可以再去問問童年。”


    雨兒搖搖頭:“謝謝你,米醫生,我想我現在該走了,再見。”


    她匆匆地走到了外麵,卻發現童年不見了,雨兒心裏一慌,跑到了接待台前問了問,可是接待的小姐卻回答剛才沒有見到有人出去。


    他一定還在這裏,雨兒可以肯定,她回過頭向四周張望。然後,她跑進了一條走廊,這裏異常安靜,打掃得纖塵不染,她原本要呼喚童年的聲音剛到嘴邊又被咽了下去,她不想打攪這裏的安寧。她一直向走廊的深處走去,在一個拐角裏,她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童年。”她叫了一聲。


    那個男人回過頭來,雨兒卻發現,那不是童年的臉,而是她的頂頭上司許文明。


    雨兒的臉立刻嚇得慘白,她不知道許文明為什麽在這裏,她也不想去追問緣由,隻是緊張地說:“許,許經理,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剛要往回跑,許文明卻叫住了她:“雨兒,幹什麽這麽緊張呢?你是在找你的童年吧?”


    雨兒趕緊點點頭。


    “我剛才見到他了,就在這裏,他在看這幅畫。”許文明指了指牆上掛著的一幅畫。


    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畫裏是一隻白色的貓,更確切地說,是貓的臉部特寫,貓的一對眼睛處於畫麵的中央,閃爍著一股神秘的幽光。雨兒看著這幅畫,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她忽然覺得畫裏的這隻貓與黑房子裏的那隻白貓非常相象,特別是那雙貓眼。她不禁後退了一大步,後背抵著牆壁,嘴裏卻什麽都說不出。


    “雨兒,你怎麽了?”許文明問。


    “不,沒什麽,我隻是,隻是覺得這幅畫非常地美,無論是構圖和顏色的筆法都非常嫻熟,特別是一些細節,比如,貓的胡須,嘴唇,耳朵——”


    “還有貓眼。”許文明補充了一句。


    雨兒身上一顫,她輕聲地說:“是的。”眼前的這幅畫充滿了唯美氣息,然而,從貓的眼睛裏,她又發現了一種神秘和邪惡。她不想再看了,對許文明說:“許經理,你看到童年向哪裏去了?”


    “嗯,他剛才在這幅畫前看了很久,似乎對這幅畫非常感興趣,後來,就從後門出去了。”


    “後門?”雨兒這才發現,在拐角處有一扇門,顏色與牆壁一模一樣,隻有細看才能看出。


    雨兒說了聲謝謝,然後立刻衝出了後門。她發現後門的外麵原來是一片小花園,正是春夏之交,花園裏既有暮春的淒涼,也有初夏的燦爛,似乎生與死都在一個園子裏重疊著,於是就顯得特別妖嬈了。花園裏沒有童年的蹤跡,就連泥地裏的腳印都沒有。雨兒有些絕望地抬起頭,隻看到側上方有一麵與黑房子相類似的屋頂,她有一種被那屋頂壓垮的感覺。


    難道童年在空氣中蒸發了?


    葉蕭又見到了黑房子的屋頂和煙囪,暮色即將降臨。他悄無聲息地走下了他的桑普,穿過黑房子旁邊的小巷,他並沒有按響門鈴,而是繼續往小巷裏邊走去。在黑房子後邊的那棟樓房前,他停下了腳步,然後,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仰望著黑房子二樓和三樓寂靜的窗口。


    他取出了一把鑰匙,這鑰匙是他從小區的物業管理處以辦案的名義要來的,他還特地關照過物業部門,要為這件事保密。他用鑰匙打開了麵前那棟白色的房子。這也是一棟空關著的房子,不過看起來似乎空關的時間還不長,底樓被分割成了好幾塊,相當的淩亂,房間的布局也毫無章法,大概過去這裏也曾是72房客的所在。


    葉蕭走上了搖搖欲墜的樓梯,二樓和底樓一樣雜亂,他沒有詳看就走上了三樓。三樓的布局似乎符合原貌,他依次推開了三樓所有的房門,倚在窗口上,向對麵黑房子的窗戶裏麵眺望,直到他找到了最佳的觀察位置。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隻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牆上掛著幾個相框,他粗略地看了看牆上的照片,都是過去住在這房裏的人家的生活照。


    這房間的采光相當好,雖然已經是傍晚時分,但光線仍很充足。葉蕭走到窗前,倚著窗邊的木框,向對麵黑房子裏二樓和三樓的窗戶望去,毫無疑問,這裏是監視黑房子裏一舉一動最合適的地方。


    從這個窗口,葉蕭能清楚地看清對麵黑房子裏雨兒的臥室,半張床顯露在他的視線裏,還有那張古老的梳妝台。在臥室隔壁的窗戶裏,還可以看到一張寫字台和書櫥的一部分,葉蕭注意到靠窗的寫字台上放著一本書,但畢竟隔著一段距離,實在看不清書的名字。在第三個窗戶裏,似乎放著一個電視機和一套什麽設備,這個房間裏空空的,葉蕭不明白在這裏放上這些幹什麽。至於其它房間,雖然窗戶都敞開著,但裏麵似乎沒什麽東西。


    他又把目光移向了三樓的窗口。在位於雨兒的臥室正上方的房間裏,也有一個布局相似的房間,有一張床靠在窗邊。葉蕭又向旁邊的一扇窗戶裏望去,卻黑乎乎地什麽都看不清。他抬起頭望了望天空,夜色已經毫無保留地降臨了,對麵的黑房子似乎也被黑暗占據著,他再也無法在對麵的窗戶裏看清什麽了。


    忽然,黑房子的一扇窗戶裏的燈亮了。


    童年打開了這扇房門,他感到自己的肚子裏有些餓,但卻忍住了。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裏放著一台電視機和一整套的監控設備,今天早上他把這些東西從底樓搬到了二樓,讓他流了一頭的大汗。


    窗外的夜色已經彌漫了開來,他覺得此刻正是好時機,於是,他打開了設備,電視機裏出現了監控探頭拍攝出來的鏡頭——


    先是客廳,探頭拍攝出來的是黑白的影像,有些像貓眼的視角,整個客廳幾乎全都被拍到了。忽然,他看到客廳的門打開了,雨兒走了進來,她顯得非常疲憊,先是倒在沙發上喘著氣,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冷開水。


    童年又把鏡頭切換到了底樓的走廊裏,走廊裏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接下來,鏡頭又切了幾個房間,都沒有什麽異常。然後鏡頭切到了臥室,再到書房,接下來就是這個房間了,黑白的畫麵裏呈現出了童年自己的臉。他抬起頭,看著門角上的探頭,電視機裏他的眼睛正在看著自己,雖然探頭拍攝的畫麵不太清楚,但兩隻眼睛卻特別地醒目。


    童年掉換了錄像,他要把昨天晚上探頭拍攝到的內容再看一遍。他開始撳快進鍵,客廳裏的漫漫長夜在10分鍾內就一閃而過了,接著是廚房、走廊、樓梯、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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