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光,幾乎將大半個夜空都燃成白晝,那樣亮,木屋中,奄奄一息的小孩被關在鐵籠裏,加了三把大鎖。


    他睜開眼,稚嫩的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凶戾之氣,那種眼神,與凶殘嗜血的野獸無異。


    鐵籠的溫度滾燙,粘在皮肉上,濃煙滾滾,孩子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他努力地睜大眼,從外頭那些舉著火把叫囂的人臉上,一張張掠過,發誓要記住他們的樣子。


    總有一天……


    昏死過去,再疼醒……在這無盡的火焰煉獄中反複受刑,他曾閉上眼,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屈辱地死去。


    一雙柔軟的手將他抱起,女人美目中痛苦哀戚,她輕輕喚他阿執,聲音低得像是歎息。


    “抱歉,阿娘沒能保護好你,但你……必須得死。”


    “為什麽?”孩童眼眸忽然變得柔軟依戀,一雙黑眸滿是困惑,“阿娘,我好疼……”


    他掙紮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女人的臉,眼前景象卻如水中月一般破碎。


    畫麵一轉,澄月當空,十五六歲的少年青衫磊落,手中木劍舞得赫赫生風,於幽暗的竹林間穿梭。


    他縱身飛到林中一白發老者身前,彎身跪下:“師尊。”


    老者滿意地點頭,輕輕捋著胡須,“你天生奇骨,生來是修道的好材料,你名字裏本有一執字,既入無情道,須時刻謹記除魔衛道,修己、戒嗔、忘執。”


    他低頭不語,手指抓地深深地陷入泥土,漆黑的眼眸裏依稀閃過偏執的恨意。


    “從今日起,世上再沒有陸執,隻有陵山。”


    少年感到頭上被一股靈力製壓,抬頭看見師尊複雜的表情,眼前突然模糊,同時,那段昏暗殘酷的記憶也隨之被封印。


    沒有陸執,隻有絕情斷愛的陵山君,少年天才驚才絕豔,成為天下妖魔聞風喪膽的存在,無人不服。


    直到那場大戰,舊事重演,烈火聲勢滔天,他再一次被群起而攻,被火困住。


    “殺了他,今天必須讓他死在這裏,否則天下遲早生變啊!”


    “眾家聽令!擺陣!畫符!這次定要將魔君困死在這兒!”


    “別怪我們,怪隻怪所有人都想讓你死!”


    火光漫天,火舌如毒蛇的信子瘋狂舔舐,黑雲濃烈地纏成一團,那張絕美的臉如一座雕像般冰冷。


    為什麽,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逼他……?


    所有人都想讓他死,是這樣嗎?


    陸執回過神,少女仍著急地看著自己,她大膽地抓住他的手,掌心柔軟,力道連螳臂當車都不如,眼中卻是一片赤誠。


    他眼中一片陰霾,分不清寧窈的關心有幾分誠意,心中卻莫名柔了一瞬,像被一雙看不見的小手輕撫著……


    “不讓我出手,那你就自己去搶。”


    聽他說得一派淡定,好像跟踩死隻螞蟻那麽簡單,寧窈忍不住鼓起臉,“從他們兩個人手上搶東西?我哪有這麽囂張……”


    陸執冷笑一聲,反手捏著寧窈雙肩將她轉過身,輕輕捏住她單薄的後頸,手指冰涼。


    寧窈被冷得一激靈,成了隻被捏住命運後頸的小貓咪。


    “公主殿下必須囂張,為、所、欲、為,”他聲音帶笑,忽然發力將她重重一推,“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就寵她吧。


    -


    男主的身世秘密會在後續慢慢揭開,放心放心,沒刀沒刀,啾咪~


    25.第 25 章


    “啊——!”寧窈被一股怪風推著,似一顆流彈飛到秦瑟瑟跟前,“啊啊啊你走遠點不要過來啊!”


    秦瑟瑟:“……”


    “阿寧小心!”肖惟風沒想到她會真衝過來搶,下意識想抱住寧窈,卻被她靈活地側身避開。


    隻見飛來的嬌小少女眼神凜然,輕鬆地拔下石壁上那把劍,毫不猶豫舉劍朝秦瑟瑟刺去!


    她動作迅疾狠辣,不留一絲空隙,活脫脫一個冷清劍修的模樣。


    秦瑟瑟大驚,迅速抽出玉女劍作擋,兩人飛到空中對劍數招,秦瑟瑟隻能狼狽對應,削鐵如泥的玉女劍竟奈何不了寧窈分毫。


    肖惟風都不禁愣住,阿寧她何時變得如此……


    就連寧窈自己也不禁思索:我何時變得如此牛比哄哄?我自己都不知道。


    “鏘——”手中的劍被斬成兩半。


    寧窈暗歎,不愧是玉女劍,的確是厲害,她有點羨慕,但一想起剛才摸過的血魄劍,又覺得玉女劍不值一提。


    強者的攻勢是碾壓級的。


    寧窈睜大眼睛,發覺自己的身體根本不由控製,手腳各處全然不聽使喚,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是陸執在操控著她!


    她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身姿依然保持輕盈,出劍利落,她身在其中,第一次直觀感受到陸執對靈力堪稱強悍的操縱能力。


    手中無劍,卻處處都是劍。


    一片落葉墜下,寧窈隨手以食指和中指接著,葉片旋轉著飛出,如薄冰出鞘,直抵秦瑟瑟的麵門,她急忙用劍擋在麵前,忽然感覺手腕劇烈一痛。


    秦瑟瑟感覺手腕被一根極細的絲纏住,不斷收縮,低頭看卻什麽也沒有。


    那是靈力化形,以虛打實!


    這種對靈力的精細操縱隻有金丹以上弟子才能掌握,就憑寧窈這個金玉其外的草包,她憑什麽打敗自己?


    她不甘心!


    秦瑟瑟忍著劇痛,將升靈果奮力拋向靈樹上空!


    糟糕——


    寧窈已耗盡全身最後一絲靈力,那跟絲斷了,等於切斷了陸執的操控,她眼睜睜看著秦瑟瑟平地躍起。


    寧窈痛快地打了一架,有些熱血沸騰,一時腦抽,竟直接抓住秦瑟瑟的腳踝,隨她一起飛過去……


    她們在空中纏鬥,那棵升靈果被拋來拋去,最終被寧窈搶在手裏。


    “為什麽你非要跟我爭……”秦瑟瑟喃喃自語,“明明你什麽都有了,而我擁有的隻有師兄,可他也……”


    她語氣茫然,隨即眼中狠辣畢現,分明是動了殺心。


    別問她怎麽知道,問就是一把辛酸淚,無他,唯眼熟耳。


    轉眼間,寧窈已被秦瑟瑟牽製著來到樹後。


    下方的鹽沼地咕咚咕咚冒著灰黑的泡,一旦掉下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秦瑟瑟鋒利的指甲掐住寧窈的脖子,指尖用力,往日柔弱的麵容變得扭曲猙獰。


    一陣錐心地疼痛,寧窈感覺到自己正在緩緩下墜,她咬緊了牙,緊緊拽住秦瑟瑟的衣領。


    去閻王殿報道也得拉個墊背的。


    電光石火間,寧窈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眼前忽然閃過數個碎片式的畫麵。


    她短暫地侵入了秦瑟瑟的靈識,而對方毫無察覺。


    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不過須臾之間。


    寧窈閉上眼睛,嗅到下方刺鼻的腐蝕性氣味,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沒吃,好玩的沒玩,還有陸執……他以後會怎麽樣?


    耳邊風聲獵獵。


    “阿寧!”一個急切的聲音吵得她睜開眼。


    肖惟風慌亂地飛掠而來,刹那間,秦瑟瑟目光來回閃爍,就在肖惟風趕來麵前的那一瞬,她鬆開手,一掌擊在自己身上,血從嘴角淌下來……


    她朝肖惟風淒慘一笑:“師兄救我——”


    肖惟風一愣,下意識抓住了她,緊接著再要拽住寧窈的手——


    一股蠻橫的力道狠狠拍開了他!


    下一瞬,寧窈忽然感覺身子變輕,如墜雲端,她已被陸執牢牢抱在懷裏,輕輕落在洞口旁邊。


    “沒用。”陸執一開口就是批評。


    “有用!”寧窈歡喜地舉起手中果子,“你看,我搶到了!”


    她的笑容永遠燦爛,毫無心機。即便是裝的,也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備。


    陸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無波無瀾,聲音低沉:“知道了,走吧。”


    寧窈滿心沉浸在搶到升靈果的喜悅裏,直到被男人抱出洞府,才意識到現在還在他懷裏。


    “陸公子……”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其實她可以自己走的。


    實在是不好意思勞動他老人家大駕。


    可陸執似乎沒有放下的意思,他隻是事不關己地問:“還不吃了?是等人來搶?”


    哦對!


    寧窈如夢初醒,珍惜地用手帕擦了擦泛著瑩瑩光澤的果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徒手掰成兩半,嚼吧嚼吧嘎嘣脆,另一半遞給陸執:“你的。”


    “我不吃。”


    “吃啊,我用手掰的,幹淨的,吃嘛……”寧窈把果子喂到陸執唇邊,努力地伸著脖子往上夠,“本公主可沒有吃獨食的習慣。”


    他怔了怔,眼神有些微妙的不自然,鴉羽般的睫毛密密一層,在寧窈看來,真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陸執微低下頭,就著寧窈的手吃掉。


    寧窈表麵裝大方,心裏在哭泣,讓他吃,他還真吃啊,她就假客氣一下而已。


    可是……算了算了。


    看著陸執乖乖吃果子,她心中有種異常的滿足感,這就是喂食的快樂吧?


    她忽然明白,她曾經給陸執帶去了多少快樂,簡直快樂源泉。


    隻可惜他不懂,一點靈水都給的那麽吝嗇,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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