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渾然不知危險的靠近,她一雙杏子眼黑白分明,無辜而純真地看著他。


    ……沒勁透了。


    還是留著她取暖比較有意思。


    陸執撤開手,他坐起來,隨手施了個法陣,就見一個血乎乎的大塊頭出現在房裏地上。


    寧窈在那一刻是懵逼的,警報聲響起,她就傻了,陸執怎麽又來掐她脖子?是她這個工具人不夠趁手嗎?


    她趕緊裝,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竟然稀裏糊塗又逃過一劫,接著十五就被陸執從乾坤袋裏放出來,順手點亮房裏的燈。


    大姨夫期間的大魔頭果然是喜怒無常。


    寧窈:第三次懂了,陸執想殺他=不想殺她。


    陸執斜靠著床,黑發隨意披散在身前,蒼白又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膝蓋,模樣慵懶極了,他說:“還你了,放心,他好得很。”


    寧窈微微窒息。


    十五渾身血呼啦的,那就是個血人,躺地上一動不動,要不是胸口還在起伏,寧窈還當他死了呢。


    它白天被關在籠子裏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甚至更糟糕。


    陸執管這叫好得很?


    寧窈就要下床去看他情況,誰知被陸執伸手攔著,“幹嘛?”


    “再不管他就死了!我得看看。”


    陸執說:“魔祟沒那麽嬌貴,他複原能力很強,就算不管他自己也會痊愈,用不著你操心。”


    寧窈覺得他簡直雙標。


    對十五,就是“沒那麽嬌貴,不用管”。


    自己血魔咒犯了,就又要吸血又要取暖。陸黛玉誠不欺我。


    寧窈越發憐愛小十五了,在原作裏沒名沒姓的炮灰魔祟就是後媽養的,接二連三被人冤枉,弄一身傷,就被塞進乾坤袋裏管也不管。


    ——大魔頭實在太坑了。


    寧窈滿眼真誠,指著可憐的十五:“你好好看看他,都不成人形……不成魔形了,一個頭腫得兩個大,血流的能存起來做魔血火鍋,一腦袋紅毛隻剩半邊,多慘啊!”


    陸執奇怪地看她一眼:“他不是本來就長這樣嗎?”


    寧窈:“……”


    看來血魔咒的症狀還有一條:眼瞎。


    十五雖然是寒磣了點,可也不帶這麽糟踐他的,寧窈偷偷翻了個白眼:“不管,我得把他治好,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魔,折我自己手裏了多可惜……”


    陸執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他把手貼上寧窈的臉,像是覺得好玩,另一隻手也貼上,輕輕往兩邊扯,手上留下細膩而溫暖的觸感,“你對這個小魔祟還真是好。”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酸?


    寧窈隨便他扯,反正也不疼,她反而覺得陸執這會兒心情還不錯,她說:“當然對他好,他對我也好啊,為了討我歡心才到處去偷人,半夜守在我屋頂那是為了護衛我安全,否則也不會被抓了。”


    陸執不置可否。


    “還有,他對你也好啊。”寧窈說。


    陸執:“對我好?”


    “可不是,你血魔咒發作,多虧他把你扛……帶到我這兒來,把他治好了,你下個月再發作才會有搬運工啊。”


    寧窈都佩服自己精湛的溝通技巧。


    指望陸執這個傲嬌鬼自己送上門,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寧窈想了想,又說:“就算他是魔祟,那也有魔權吧?是人是魔又怎麽樣,我不懂那些,我隻知道,他既然是我身邊的人,我就得保護他。”


    “……”陸執是看不懂這個小公主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但也沒放寧窈下去,他單手施了一個法咒,地上憑空出現一個木製的傀儡人,寧窈當場看呆了。


    對啊,這個修仙世界好方便,還有傀儡人這種東西,它沒有生命也沒有靈智,隻聽主人的話,不需要休息也不怕疼,就算損壞了也可以輕鬆複原。


    不過對修仙者來說,製作一個傀儡人隻需要少許靈氣,不費事,稻草人木頭人都可以,壞了直接扔掉再做一個就好。


    要多少可以有多少。


    就和現代的掃地機器人一樣。


    傀儡人落在地上,一刻也不耽擱,它個子小,腿也短,動作卻靈活,走到十五身邊給他清理傷口,上藥,捯飭著兩條小短腿忙來忙去,一盞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


    它做事有條不紊,這可比人工智障聰明多了,不像她家那個掃地機器人,曾經幹出把狗屎推遍客廳的挫事。


    寧窈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揮灑汗與淚的下午。


    客廳裏的每一條縫隙都充滿了她對人工智障的怨念。


    “這個好有趣,是傀儡人吧?”寧窈眼睛裏都是星星,說話間顧盼生姿,有一種充滿生機的漂亮,在夜裏也能發光。


    她連傀儡人都會覺得有趣,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修仙之人,怕痛又怕死,是他見過的修士裏最弱的。


    適應力和生存能力卻又驚人的強,他好幾次起了殺意,又莫名被她化解,連陸執自己也想不通原因。


    他淡淡瞥她一眼:“少見多怪。”


    “你可以把它送我嗎?我一個都沒有。”


    “自己做。”


    “那我買,多少靈石?”


    “不賣。”


    寧窈啞巴了,她雖然是個菜雞,但也知道一些常識。隻有元嬰以上修士的靈力才能造出傀儡人,傀儡人自身的能力也跟主人的修為有關。


    比如陸執的傀儡人和普通元嬰做出的傀儡人,大概隔著一百個王者的差距。


    寧窈撇撇嘴:“太小氣了,不跟你玩了。”


    她說著便躺下來,背對著他,陸執冷眼瞧著寧窈,壓下心底那股燥意,他不喜歡看到她的背影,難道她僅僅因為一個傀儡人就生氣?陸執的眼裏露出一種少見的茫然。


    寧窈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刺在後背,她以為陸執會發怒,卻聽見他說:“給你也沒用,你連禦劍都不會,不可能操縱傀儡人。”


    寧窈小聲:“禦劍和傀儡人有什麽關係?”


    “都需要對靈力的精密操控,否則給了你也是一具空殼,”那聲音頓了頓,問,“你能學會禦劍嗎?”


    寧窈不說話,她心裏在打鼓,禦劍是不可能禦劍的,恐高症的痛苦他不懂,她連蕩秋千都會害怕,這輩子誓死要和地心引力白頭到老。


    陸執靜靜坐著等待她的回答,然而她卻始終不發一言,瘦削的肩頭透著倔強。


    他麵容蒼白,眼瞳黑懨懨的,姿容仙冷又帶著病氣,他抿唇,鴉羽般的睫毛壓過眼瞼,無聲地召來傀儡人。


    他克製地伸出手,就要碰到她的肩——


    忽然聽到她細弱的呼嚕聲。


    陸執瞬間就黑了臉,神情也變得微妙,他不耐煩地將傀儡人重重扔到床下,重重地搡了寧窈一把。


    她發出一聲不滿的哼唧,轉過來平躺著,抓了抓臉,繼續睡。


    就像一隻不知死活的小動物,有時惹人惱火,有時惹人發笑。睡著的時候樣子卻乖,額前的小碎發淩亂地垂著,嘴唇微微翹起,甚至有些滑稽。


    陸執並不急著躺下,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新奇事物,一瞬不瞬地盯著寧窈。


    她的睡姿漸漸變得古怪,皺起眉,緊握住拳,嘴裏念念有詞地說著狠話,白淨的臉上現出幾分戾氣。


    仿佛在和誰搏鬥。


    陸執盯著她額頭,那裏淡淡飄出一縷煞氣。


    睡夢中的寧窈受到影響,眉眼都難受得皺起來,她額發間滲出細密的汗,小拳頭在空中不斷揮舞。


    在她毫無殺傷力的咒罵聲中,隱隱夾雜著這麽幾聲:


    “陸執……救救我……”


    麵目清冷的男人無聲勾唇。


    還知道向他求救,還不算太笨。


    倒是有些不知死活的,竟敢跟他搶人……陸執眼底瞬間刷下一層陰霾。


    他分出一縷神識進入寧窈的夢境。


    ……


    寧窈覺得自己倒黴透了。


    她剛睡著,口渴了想喝水,剛睜開眼,就悲催地發現自己又被鬼壓床了。


    動不了,開不了口,而那隻頭發稀疏的女鬼就壓在她身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就挺禿然的。


    而陸執呢,他明明就在身邊,卻對女鬼視若無睹,反而用研究外星生物的眼神盯著她不放,實在讓人費解。


    寧窈很怕,寧窈很方。


    她推測陸執看不見女鬼,這很可能跟他血魔咒發作有關,在這期間,他不能催動靈力,否則很可能引發魔血吞噬。


    她忽然鬆了口氣,幸好陸執看不到。


    否則他不救她,她會受打擊,救她,萬一因此提前墮魔,擾亂了他命運的正常進度,那不是壞事?


    禿頭女鬼嗚嗚咽咽,倆眼眶黑洞洞的,往外滲血,那可憐的發量讓寧窈生出一絲同情,她仿佛感受到一萬個程序員的悲鳴。


    這才是真正作亂的魔祟。


    它又一次找上了寧窈,而她此刻孤立無援。


    奇怪的是,寧窈發現,不僅陸執看不見女鬼,女鬼也沒發現陸執,他們好像處在兩個頻道,互相排斥。


    等等,兩個頻道……


    寧窈同時發現,每當陸執靠近她一點,她身上哪股淤塞沉滯之感便會緩解,不過多時便感覺靈台清明。


    她能動,也能說話了。


    隻是還不能使用靈力攻擊,但也無妨,她這種菜雞更擅長用語言來進行魔身攻擊。


    寧窈緩緩開口:“靚女,你的長相很有個性,平時用什麽洗發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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