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見識過這位前輩的厲害,對他的話沒有任何懷疑,但是其他的道友們卻不是這麽想的,他們被人忽悠了一次,可不想再上當受騙第二次了。


    賀行在道友們的推攘下,來到銀麵人的麵前,一看到銀麵人的那雙眼睛,他的氣勢登時就矮了一截,這個銀麵人怎麽看都比程雪兒那副樣子可信多了,他結結巴巴地對銀麵人道:“我們當時在陰陽坑中看到是個白衣人。”


    後麵的道友們聽到賀行的問題,忍不住抬手扶額,這什麽鬼問題!


    銀麵人看了他一眼,問道:“本座這輩子難不成隻能穿白衣?”


    賀行:“……”


    這倒也是,那程雪兒整天穿了一身白在他們眼前轉悠,反倒是有些可疑了,好像是在故意誘導,讓他們以為自己在陰陽坑中看到的那個白衣人就是她。


    賀行深吸了一口氣,向銀麵人問道:“……那您能說一說當年您是怎麽將我們從下麵救出來的嗎?”


    “不信就不信吧。”銀麵人沒有回答賀行的問題,轉頭對著喬挽月點了下頭,然後兩個人向下麵的陰陽坑中跳了進去。


    賀行愣在原地,這就完了?


    他轉過頭去,有些無辜,又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們。


    這位前輩明顯沒有想借用這件事向他們索取任何利益,他們的態度他自然不必去在意,道友們現在倒是更加相信當初是他救下了他們,於是跟隨這他們兩個,像下餃子似的一個個地都跳進陰陽坑中。


    撲通撲通幾聲,年輕的道友們來到陰陽坑底部故地重遊,這一回不同的是,他們自己主動把自己給送進來的。


    道友們抬頭向四周看去,喬挽月與銀麵人正向那條黝黑的地道走了過去,他們沒有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當年他們在這條地道中沒少受苦,如今不知是怎麽回事,這一路來竟半點意外都沒有發生,穿過地道,一束天光從頭頂直直落下,站在地道盡頭的段輕舟整個人都籠罩在那天光之下。


    段輕舟仰頭看著頭頂,有道友學著他的樣子,往上麵看去,可是大半天過去,他們什麽也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段輕舟是在看什麽。


    宋致走到段輕舟的身邊,對他耳語了兩句,段輕舟終於有所反應,他走到銀麵人的麵前,也沒有多問其他,直接拱手拜謝道:“當日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宋致跟在他的身後與他做著同樣的動作,其他道友見狀,也紛紛上前,向銀麵人行禮拜謝。


    “小事,”銀麵人道,當日順手救下這一行小道友們,對他來說,確實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他微側過頭,看了眼身邊的喬挽月,說,“不過你們是該謝謝喬家主當日幫你們拖了些時間。”


    銀麵人的話音落下,道友們抬頭有些驚訝地看向喬挽月,他們隻知道當年喬挽月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陷入陰陽坑中,其他的事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段輕舟的嘴唇微動,最後卻是銀麵人先開了口,向段輕舟問道:“你來霜天境是為了弄清楚當年這裏的真相?”


    明決從見了段輕舟給喬挽月寫的那封信後,對陰陽坑中發生的事也有些好奇。


    他來到的時候喬挽月已經與碑靈完成了交易,見陰陽坑裏麵的那些個小道友們還能撐一會兒,便沒有立刻下去,而是處理了一些其他的事,等會兒救他們出來也能更容易些。


    沒想到就他不在了這麽短的一段時間,竟然還有還有樁他不知道的事發生,而且在之後的這幾年,他也都沒意識到。


    段輕舟點頭應了一聲是。


    他從霜天境的陰陽坑出來後,就不像其他的道友那樣,能夠將往事全部付與一場大夢,他不斷地想要探索事實的真相,但他發現知道這些真相對他來說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旁人以為他的修煉之路坦蕩無比,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然而他卻能夠隱隱察覺到陰陽坑中的往事正在逐漸成為他的心魔,程雪兒的到來,在一定程度上抑製了心魔的滋生,於是他對程雪兒有求必應,即使知道程雪兒別有所圖,知道她喜歡秦凡,也都不在乎。


    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虛假的安慰隻是一時的,當程雪兒不能再蒙蔽他的時候,他要麽就是任由心魔繼續滋生,要麽徹底解決它。


    段輕舟選擇來到一切開始的地方,他希望能在這裏找到一切的答案。


    沒有讓他想到是,最後來到這裏的,還是從前的他們這一行人。


    銀麵人轉身看著地道兩側的牆壁,遠處突然傳來一片尖叫聲,那聲音極細,音調極高,像是要把人的耳膜穿透。


    當年他們在聽到這個聲音後,就迎來了一大群的月狗,他們被這些月狗在地道中追得狼狽不堪,四處逃竄,好不容易用石塊將那些月狗擋在地道的另一側,他們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然下一刻就在黑暗中聽到了窸窣的響聲,無數冰冷滑膩的毒蛇從地下鑽了出來。


    現在這個聲音又一次在他們的耳畔響起來,道友們似乎已經預見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有道友忍不住罵了一聲,然後一個起跳,直接跳到宋致身上。


    宋致極度無語,雖然說他剛才確實是把自己的袖子給削了一半去,但他的內心還是非常正直的,他木著一張臉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道友,現在隻想歎氣。


    那道友對上宋致充滿了滄桑和無奈的眼睛,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點不大對勁,他有些尷尬地從宋致的身上下來,甩甩袖子,退到到一邊去,盡量不留在宋致的身邊礙眼了。


    倒也不是說他對宋致這個大老爺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想法,這完全是當年他們在陰陽坑中過得太狼狽,現在聽到這個聲音就形成條件反射了。


    喬挽月沒有經曆過他們的痛苦是不會明白,可宋致是經曆過的,為什麽還不能理解自己呢!


    那尖叫聲停息後,月狗沒有上前,不過依然有冰冷的長蛇從龜裂的地麵鑽了出來,有的道友特別害怕這種軟體動物,不敢上前,緊緊趴在牆壁上,


    宋致歎了一口氣,都這個時候了銀麵人竟然還是不願出手。


    喬挽月也不太想用渡雪劍來碰這些髒東西,幹脆從靈物袋中換了一把九環大刀,一掃一大片,道友們生怕被她的這柄大刀給刮碰到,不小心落下個殘疾,出去都不好意思說。


    不過這玩意兒在這個時候確實要比其他的兵器順手多了,喬挽月砍了幾刀後不過癮,還在刀刃上抹了一把褐色的藥粉,道友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隻是看著地上被砍成了好幾段的毒蛇的屍體很快自己燃燒了起來。


    怎麽感覺喬挽月比幾年前更加殘暴了呢?


    道友們突然發現沒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等到這裏的毒蛇差不多都被清理幹淨後,他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喬挽月靈物袋的目光充滿好奇,這是個百寶箱吧,裏麵怎麽什麽東西都有。


    石壁上有光亮一閃而過,沒有被人察覺,喬挽月拿著帕子將手中的大刀細細擦拭幹淨,轉頭看向銀麵人,向他問道:“前輩,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銀麵人回頭看了這些個小道友一眼,抬手在石壁上按了按,又有東西在遠處的黑暗中發出期期艾艾的聲響,像是唱戲一樣。


    “你們且在這裏等著,不要隨意走動,本座過去一下,馬上就回來。”銀麵人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一群猴子一樣的異獸,這些異獸也不傷人,隻是稍一不小心,身上的寶貝和法器就會被它們給偷走,就連喬挽月也不小心著了道去,腰間的靈物袋被一隻金毛猴子給偷走。


    發現靈物袋沒有後,喬挽月望著腰間的流蘇發呆,宋致在一邊催促她趕緊去找啊,她那靈物袋裏裝了那麽多的東西,突然沒了多可惜。


    喬挽月手指掐訣,回了他一句她需要時間算一算東西被拿到哪裏去了,宋致道這還算什麽呀,都看到那些猴子往哪裏跑了,現在不去追,等會兒就算是算到了,也不一定能給找回來。


    賀行看著宋致那副火燒眉毛的樣子,不知怎麽的,莫名想到了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句話。


    真是對不起宋致兄弟啊。


    喬挽月看了宋致一眼,淡淡道:“剛才前輩走的時候交代我們留在這裏不要隨意走動,你這麽快就忘了?”


    宋致張了張嘴,他奶奶的他還真給忘了,其他丟了東西蠢蠢欲動打算追著猴子跑的道友們聽到喬挽月這話,也悻悻把邁出去的那條腿。


    喬挽月丟了那麽多的東西都不急,他們也學著淡定些吧。


    好在這次並沒有像從前那樣武器剛被偷走就迎來一波吃人的怪物,他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銀麵人終於回來,他的手裏提著一隻金毛猴子,正是偷了喬挽月腰間靈物袋的那一隻,金毛猴子神色懨懨地把靈物袋還到喬挽月的手上,銀麵人這才鬆了手,它往後猛地一躥,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喬挽月已經做好這個靈物袋找不回來的準備了,沒想到還能再回到自己的手上,她拱手道:“多謝前輩。”


    宋致與眾位道友羨慕地看著喬挽月,這裏幾乎每個人都丟了東西,可他隻幫著喬挽月把東西給找回來,要說跟喬挽月跟這位前輩一點關係都沒有,那鬼都不能信。


    “先出去吧。”


    眾人抬頭看著陰陽坑上方的結界,這要怎麽出去?


    陰陽坑這個地方最坑的就是這一點,它這裏的結界隻放人進來,不讓人出去,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們從前也不至於在這裏被折騰的就差叫娘了。


    然而銀麵人抬起手輕輕一揮,頭頂那差點要了他們命去的結界直接消散,直到這一刻,這些個道友才終於確信,當年就是這個人將他們從這裏救出去的,


    出了陰陽坑,沿著那條窄橋走回去,他們再一次站在了石碑前,而原本待在石碑附近的程雪兒已經不知去向。


    宋致低頭看了一眼掌心,臉上浮出一抹冷笑。


    銀麵人側頭向段輕舟道:“你當年在陰陽坑裏都看到了什麽?”


    段輕舟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喬挽月,他害怕那些往事若是當眾說出來對喬挽月可能有些不好。


    喬挽月迎上他的目光,點頭道:“說吧。”


    這件往事對段輕舟來說頗為沉重,隻不過如今說起來勉強也能保持平靜,好像是在說一樁別人的故事。


    待他將這一段舊事說完以後,道友們這才明白為什麽當時段輕舟第二次從陰陽坑上麵摔下來後整個人會肉眼可見的消沉起來,原來是這樣。


    好不容易找到的生路被封死了,還是被自己的未婚妻親手封上的,這滋味想想就酸爽。


    眾位道友的目光在喬挽月與段輕舟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怪不得段輕舟會退了與喬挽月的親事。


    段輕舟抿著唇站在原地,半晌後,他補充了一句:“我不確定當年在那裏看到的人就是喬家主。”


    宋致想要安慰安慰他,可這件事過去實在太久了,無論再說什麽好像都沒了意義,隻是抬起手在段輕舟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霜天境中忽然下起雨來,天將破曉,烏雲卻是一層一層地在頭頂累積,日光再也無法投射到這片土地上來,涼涼的雨絲落在眾人的麵龐上,眼前的這一切似乎正在與當年某一時刻的場景漸漸重合。


    “這是本座剛剛在陰陽坑下取到的落魄珠,”銀麵人伸出手,他的手中赫然是一顆雪白的珠子,他對段輕舟道,“你想知道的一部分真相就在這裏了。”


    第57章


    所謂落魄珠便是靈物在臨死之前,使用搜魂之術將它這些年的記憶全部都收集起來,形成的一顆類似魂珠的東西,這世間能用此法術的大能寥寥無幾,眼前的這一位戴著銀麵的前輩究竟是什麽人。


    一時間修真界幾個大能的姓名從宋致的腦海中閃過,但比較起來又都不大像,銀麵人與喬挽月的關係看起來也還不錯,而與喬家交好的幾位大能……宋致仔細地想了想,自從喬老家主仙逝以後,沒聽說過還有哪個大能與喬家的交往密切的。


    宋致壓下心中的種種疑惑,側頭看著自己身邊的這位兄弟,段輕舟看著銀麵人手中的那顆落魄珠有些呆滯,口中喃喃說:“一部分真相?”


    喬挽月也想知道這一部分真相指的是什麽,銀麵人見他們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裏的落魄珠,幹脆將手中落魄珠散作一道白煙,於半空中化出一麵水鏡來。


    水鏡上的薄霧緩緩散開,映入眼簾的先是陰陽坑下那條漆黑的地道,隨後看到的是在這裏被各種異獸追得狼狽逃竄的道友們,當他們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這麵水鏡上麵的時候,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心裏想的大概是自己那個時候在別人的眼中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麽?自己怎麽會做出這麽醜的表情的?


    這種感覺說實話還挺新奇。


    隨著水鏡中視角的移動,道友們忽然發現,段輕舟並不在人群裏麵,這時候他大概已經離開他們,去尋找另外的生路了。


    視角依舊在緩慢移動,眼前的黑暗漸漸被昏沉的天色所替代,銀色的閃電在天空中如同巨龍一般騰起,視線的主人似乎馬上就要從這漆黑的陰陽坑中出去了,但或許他也被困囿在此處,無法突破那道結界,所以隻能停在這裏,向遠處眺望。


    一道紅色的身影正在從遠方向陰陽坑這裏靠近,她起初走得很慢很慢,踉踉蹌蹌,好像還不習慣用兩隻腿來走路,過了不久,她的動作漸漸變得熟練,在厚厚的雨幕中,這道紅色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正是“喬挽月”。


    看到這一幕的道友們忍不住往喬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她當年在陰陽坑中還有這麽滑稽的時候嗎?怎麽看起來腦子不太好用的樣子。


    她走到陰陽坑的附近停下,蹲下身歪著頭往陰陽坑下麵看去。


    然後她張開嘴,開始說話,隻是語調有些古怪,吐字也很含糊,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努力模仿著常人說話的樣子,她的口中先是出現他們中一位道友的聲音,隨後又出現了另一位的聲音,還有宋致的,段輕舟的,到最後才是喬挽月的聲音,她啊啊叫了兩聲,隨後學著喬挽月平日裏說話的樣子,叫了一聲段輕舟,她模仿得很好,如果不是見了她剛才的樣子,道友們恐怕也會覺得她就是喬挽月本人了。


    水鏡中的“喬挽月”終於滿意,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她張開雙臂,向著陰陽坑中跳去。


    水鏡外的喬挽月簡直不忍去看。


    段輕舟正好在這個時候馬上就要從陰陽坑中出來了,然一抬眼,便見到“喬挽月”從上麵墜落,段輕舟沒有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放出靈力,將喬挽月給推了上去,而他自己則是重重地摔進了陰陽坑下麵,這便是剛才段輕舟所說的,他第一次從出口墜落,這個時候他雖然失敗了,可心中卻是很高興的,他既看到了生的希望,也救下了喬挽月。


    不過如今水鏡外眾人再看到這一幕,卻隻生出一陣惋惜之情,本來段輕舟在這個時候是可以出去的,為了這麽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生生給放棄了,可那時的他還一點都不知道,還在那裏傻樂。


    道友們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覺得水鏡裏的段輕舟有些可憐。


    他們轉過頭,偷偷往段輕舟的方向看過去,段輕舟將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緊緊注視著半空中的那一麵水鏡。


    水鏡的“喬挽月”被段輕舟從下麵推上來以後愣了半天,隨後皺起眉頭,看樣子似乎有些惱怒,隨後她從地上站起身,來到剛才跳下去的地方,正要再次跳下去的時候,突然間動作一頓,她終於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看著她,她轉過頭,好像透過了這麵水鏡,看到了水鏡外的他們。


    眾位道友呼吸一窒,隨後才想起來她看得不是自己,而是這落魄珠的主人,也就是死在銀麵人手下的夜魅。


    他們聽到那隻夜魅向她問道:“是你出手攔了我?你要他們?”


    見她點點頭,夜魅聲音淒婉道:“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來陪我了,你還要帶走他們嗎?”


    她側著頭,看起來也有些猶豫,良久後,她有些苦惱地說:“可我剛才答應了一個人,要讓他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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