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不是敷衍,明決身上的這件衣服也是喬挽月精心挑選許久的,雪白的外袍上繡著卷雲銀紋,在月光下像是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水。


    明決握著喬挽月的手,問她:“要不在這裏再多看一會兒?”


    蹲在假山上的炎犴剛一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他們兩個站在廊下,黏糊糊的,惡心心。


    喬挽月聽到動靜抬頭望去,隻看到炎犴跑開的敏捷身影,她對明決說:“我怎麽覺得它好像能聽懂我們說話。”


    明決嗯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下回把它耳朵給堵上。”


    喬挽月感覺她和明決在意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問題,月光落在米白色的鵝卵石上,他們從上麵經過,來到前廳。


    喬昱章見到喬挽月帶著明決一同過來,感歎道:“你可算過來了,我正打算派弟子過去找你呢,玉京城好久沒來這麽多人了。”


    從喬挽月大婚後,便很少有道友來玉京城做客,喬昱章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而後問道:“對了,葉長老呢?”


    喬挽月道:“葉長老有事,先離開了。”


    喬昱章點了點頭,雖心中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問太多,他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順利突破,多虧了這位天辰宗的葉長老,日後有機會定要去一趟天辰宗,親自道謝。


    宴會是在前廳中舉辦的,主要就是為了招待一下段輕舟等人,畢竟人家大老遠帶著厚禮來到他們玉京城,他們也不能把人幹晾著,那可太沒風度了。喬昱章如今已經從賀行的口中得知了當年他們在霜天境中的往事,段輕舟看似也沒什麽大錯,但是作為喬挽月的二師叔,喬昱章也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來看待他。


    即便如今喬挽月沒有與明決成親,喬昱章也不太讚同喬挽月再和他一起,事情都已經發生,想再回到最初那多半是不可能的,不如直接放下,不過喬昱章雖是長輩,與段輕舟的關係並不親近,所以有些話他不方便對段輕舟說。


    見著喬挽月帶著明決一起過來入座,大家都下意識地向段輕舟的方向看過去,段輕舟低著頭,望著眼前的酒杯,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一想到與喬挽月成親的人本應該是段輕舟,現在卻成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白臉,大家這心裏都有些不太自在,然段輕舟這個當事人都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他們這點小小的不自在便很快煙消雲散了。


    晚宴上吃了什麽又聊了什麽,大家其實都不太在意,賀行與柳天旭是第一次見到明決,想起自己從其他道友們口中聽說的關於他的八卦,不免要多看他幾眼,這一看,他們倒是有些能夠理解喬挽月為什麽會選了這麽個人成親。


    這人一身白衣坐在這裏,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望著喬挽月的時候,眼中的溫柔仿佛如水一般溢出。


    這位明公子長得確實好看。


    長得好看不能當飯吃,但是能讓人多吃兩碗。


    宋致默默打量著宴上的幾人,明決大多時候目光都會放在喬挽月的身上,偶爾看向別處,上揚的嘴角就會垂下,而喬挽月在同其他人說話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地側過頭與明決對視一眼,好似他們兩人之間再也插不上第三個人。


    宋致在這一瞬間忽然覺得,他的兄弟段輕舟多半是要沒戲了。


    他之所以會想要帶著段輕舟再來玉京城看看,還是想要知道喬挽月與明決究竟是真心喜歡上這個人,還是被段輕舟給氣得衝昏了頭,可是她與明決成親的時候距離被段輕舟退親也有快一年的時間,那這個衝得時間可還真有點長。


    他們這些人始終認為明決配不上喬挽月,不管是現在的她,還是從前的她,但是宋致做不來去拆人姻緣的事,更不要說段輕舟了,他就是想要看一下自己的那位兄弟到底有沒有希望,沒有希望能讓段輕舟早點死心也是一件好事。


    宋致盯著明決看了半天,明決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抬眼向宋致看過來。


    那一眼中並沒有包含任何的情緒,隻是淡淡的再隨意不過的一瞥,可宋致一對上他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將腰背挺直,當他回過神兒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喬挽月伸手把明決手中的酒杯給奪了下來,對他道:“你可少喝點吧。”


    明決無奈道:“隻喝這一杯。”


    喬挽月猶豫了下,把酒杯還了回去。


    不過很快喬挽月就後悔了,此前明決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她沒見過他喝酒,更不知道他的酒量怎麽樣,今日算是見到了,就喝了那麽一小杯,明決看起來就有些醉了,他靠在喬挽月的身上,低聲叫著她的名字。


    喬挽月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明決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眼瞼低垂,長長的睫羽像是蝴蝶的翅膀般輕輕顫動,撩撥著喬挽月的心弦。


    玉京城外,茫茫夜色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緩慢地靠近,兩隻長耳朵的影子漸漸爬上城牆,它今晚就要給那些打擾它睡眠的愚蠢人類們一點顏色看看。


    不過它在這裏好像還嗅到了一點討厭鬼的味道,炎犴那個倒黴蛋不是被那個人給關起來了?難不成它逃出來了?


    嘖嘖,可真夠倒黴的,偏偏撞到那個人的手裏。


    長長的耳朵在風中晃了晃,它可不會犯炎犴那種低級的錯誤,而且它又不喜歡吃人,跑得還快,根本沒有人能抓得住它。


    能抓住它的人也不可能在這裏。


    來承受它的憤怒吧!


    月上中天,燈火闌珊,宴會結束後,喬挽月扶著明決往回走去,明決堅持稱自己沒有喝醉,不需要喬挽月的幫扶,喬挽月懶得跟他計較,幹脆鬆開手,雙手環抱在胸前,對明決說:“那你現在走個直線我看看。”


    明決:“……”


    他沿著腳下的卵石路往前走去,走了沒幾步,就開始向著西邊的林子斜過去,喬挽月趕緊上前拉住他,嘴裏道:“都要撞樹上啦還嘴硬。”


    這回明決算是徹底乖巧了,隨著喬挽月一同回了他們的小院,剛一進屋,明決抱住她,微微的酒香撲麵而來,喬挽月反手摟住他的脖子,與他親吻起來,他們一起倒在床上。


    明決覆在喬挽月的身上,溫熱的帶著酒氣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的嘴唇停在喬挽月的耳側。


    “挽月?”他的聲音裏好像帶著甜甜的酒香,將喬挽月整個人都淹沒在裏麵。


    “嗯?”


    “可以嗎?”


    喬挽月知道明決問的是什麽,她原本是想在過年以後再與明決做的,但是今晚……明決的身體恢複得不錯,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抬起頭,注視著明決的眼睛,半晌後,微微點頭道:“好吧。”


    明決親了親她的嘴唇,正要往下進行,喬挽月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明決動作停下,歪著頭有些困惑地看著喬挽月。


    喬挽月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對他道:“你躺下,讓我來。”


    明決失笑,依著喬挽月的話躺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想看看她娘子要怎麽來。


    喬挽月將袖子挽上去,搓了搓手,她起初的時候還有些害羞,後來看著明決一副由著她來的樣子,突然間那些羞赧都消失不見,她伸手挑開明決的衣襟,俯下身親吻他,聽著明決的呼吸聲逐漸加重,喬挽月心中莫名的驕傲,那些書自己果然沒有白看。


    “挽月……”明決的聲音低沉沙啞,每叫她一次好像都是在引誘她繼續糟蹋他。


    喬挽月將他的衣服完全拉開,正要繼續的時候,房間內的地麵突然開始晃動,外麵傳來一片尖叫聲,喬挽月立刻從明決的身上起來,披了件衣服跳下床去。


    哢嚓。


    本來喬挽月已經推開門要出去了,聽到這聲音,趕忙回頭看明決,問道:“什麽聲音?”


    明決舉著手裏斷成兩節的簪子,微笑著說道:“不小心把它給壓斷了。”


    黑暗中,明決的微笑看起來非常、非常的和善。


    第65章


    明決手裏的簪子是前段時間他們在白雲城參加講學大會,出去逛街的時候買下的,用的是祁山玉,按理說應該沒那麽容易斷的,自己不會是被騙了吧。


    眼下來不及管這些,喬挽月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後,將那柄神兵化成的玉簪遞給明決,對明決說:“我出去看看,你也別在屋裏待著了,把衣服穿上出來吧。”


    喬挽月也不確定等會兒會不會再震一下,要是把房子給震塌,明決被壓在裏麵就遭了。


    “好啊。”明決點點頭,坐起身,低下頭麵無表情地將自己的衣服穿好,今日不是天災,便是人禍,他倒要看看究竟這事是誰搞出來。


    “我先出去看一眼,你快一點啊。”喬挽月說完推開門先一步走了出去。


    明決三下兩下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追著喬挽月跑出去,腳下地麵還在搖晃,不遠處的喬家弟子們想向著外麵跑去,有四肢不大協調的踉踉蹌蹌差點摔在地上,喬挽月聽到身後明決追過來的聲音,眉頭微蹙,轉過頭對他說:“你慢點走。”


    明決嗯了一聲,然腳步並沒有減慢,甚至還加快了一些,一直走到喬挽月的身邊,才放緩腳步,喬挽月挽著他的胳膊,向他問道:“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嗎?”


    “嗯。”


    喬挽月點點頭:“行,那一起去看看吧。”


    除了他們外,段輕舟等人聽到響動也紛紛從自己的房間中出來,向著喬府外走去,喬昱章早已經來到大門口,手中提劍,沉聲問道:“怎麽了這是?”


    弟子跑過來報告喬昱章說:“城外……城外有隻兔子!”


    喬挽月與明決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明決點點頭,很好,應該就是之前他在三龍山的時候注意到的那隻跟在喬挽月他們身後的那隻兔子了,看來今天晚上可以吃一頓麻辣兔頭。


    喬昱章愣了一下,明顯沒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有兔子怎麽了?現在兔子已經可以拆家了嗎?


    “那兔子特別大,比城牆還要高,眼睛通紅通紅,像是燈籠一樣。”弟子去到城門口的時候還跟兔子對視了一眼,兔子立刻咧開嘴對著他露出一個十分恐怖又猙獰的笑容,嚇得他當即大叫了一聲娘親,幸好周圍沒有其他的同伴,不然的話都得笑話死他。


    也幸好這隻兔子沒有往城裏衝,不然的話他們玉京城的城牆恐怕是擋不住它奮力一撞。


    “我去看看。”喬昱章說著便放出飛劍,向城牆的方向禦劍而去。


    喬挽月自然也帶著明決前去。


    後麵過來的宋致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道不會吧,這個形容還挺耳熟的,他們前兩天是不是剛剛見過的。


    待到喬昱章等人來到城牆上,果然見到巨大的兔子站在城外,一雙猩紅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來,明決的雙眸微微眯起,視線從它的禿頭一直掃到兔腿,盤算著這麽大的一個兔子該怎麽做菜好吃。


    那兔子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一陣冷風從自己的背後吹過,身上的毛毛好像不是那麽的保暖了,這是為什麽呢,太奇怪了。


    柳天旭來到後,看了那兔子一眼,眸中流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來,他向喬挽月問道:“這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們打的那隻兔子?”


    喬挽月點了下頭,柳天旭頗有感慨地哦了一聲,他這一路上就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跟在他們後麵,原來是這隻胖兔子,當日他們這些人沒能吃上麻辣兔頭,今天又送上門來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這是一種舍己為人,舍生忘死的大無畏精神啊!


    眾人正要商量等會兒該怎麽處理城外的這隻兔子,就聽見明決在喬挽月的身邊酸溜溜地說道:“挽月昨天沒回來,原來是跟他們一起打兔子去了。”


    雖然是有這麽個事情,但是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這樣奇怪。


    喬挽月往他身邊靠了一靠,解釋說:“我也不想的,要是不跟他們一起打,咱們一起做的蘑菇小屋全都得震塌了,我怎麽能忍心見咱們兩個的心血都付之東流呢。”


    明決沒說話,似乎對喬挽月的這個解釋並不是特別的滿意。


    喬挽月壓低了聲音,“我還用蘑菇小屋賺了好幾百的靈石,等把這隻兔子解決了,我們去城裏給你買幾件趁手的法器,留著你日後用。”


    明決如今對法器其實沒什麽興趣,他比較想快點將這隻兔子給解決掉,他和他娘子早點回去還能把剛才的事情給接上去。


    明決笑著道:“那可好。”


    後麵趕來的宋致聽到他們兩人間的對話,又看了看自己可憐的兄弟,趕緊出聲提醒說:“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有心思說這個?”


    城外的兔子見到有人來了,不僅沒有害怕,還挑釁似的在地上跺了跺腳,地麵再次震動起來,不過好在城裏的建築還算是□□,並沒有倒塌,隻是原本在熟睡中的百姓紛紛被驚醒,從房屋中跑出來,披著被子站在街上,喬家的弟子們正在安撫這些百姓。


    這些年來玉京城城內幾乎沒發生什麽大的災難,所以百姓們開始的時候也確實有些驚慌,不過在這群弟子們的安撫下穩定了許多。


    明決笑著看向那隻兔子,大概在他的眼裏,這隻兔子已經是一盤菜了。


    宋致看了一眼,不大明白明決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一副表情來,這個時候有什麽好笑的。


    喬挽月召出渡雪劍,直接飛下城樓,喬昱章緊隨其後,段輕舟也沒有猶豫,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宋致沒急著動身,盯著他們的身影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般問道:“這是個什麽異獸?”


    “是白狳。”明決道:


    宋致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的,下意識地向明決追問道:“白狳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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