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排隊的灰衣外門弟子紛紛相互遞了眼色,一副“吃了一天瓜的當事人竟在我身邊”的八卦表情。


    八卦中還夾雜著幾分不屑和憐憫。


    沈黛修為比他們高,遠處那些嘀嘀咕咕的聲音也聽得真切。


    什麽“下個月的宗門大比可有好戲看了”“小師姐果然嫉妒月桃師妹”“撒謊被拆穿都不覺得丟人嗎”之類的。


    沈黛八方不動地聽著,一團稚氣的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


    倒也不是她脾氣好,隻是這群整日八卦碎嘴不好好修煉的弟子們,前世魔修剛攻上山就成了炮灰,屍骨還是她帶著人斂的,她對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後山的一個個墓碑上,實在是不好同一群印象裏的死人計較。


    她與其和這群小炮灰生氣,還不如想想宗門大比要如何取勝。


    她前世主修煉體,輔以陣法符籙。


    後者好說,那些高階陣法符籙她背得滾瓜爛熟,但前者煉體非一日之功。


    沈黛搜腸刮肚地回憶了一番前世看過的功法秘籍,現下她這身體破破爛爛,花時間修養必定是來不及的,隻能走個極端,焚毀重塑,重鍛靈脈——


    雖然過程痛苦一點,但如果成功,必能達到那些大男主逆襲文裏的反轉!


    誰也不知道表麵看上去像個受氣包的小姑娘,心裏藏了什麽龍傲天劇本,沈黛心裏腦補的進度條已經走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了,突然被前麵食舍大娘的聲音驚醒。


    “糖醋排骨沒了啊,要個別的吧。”


    沈黛:!!!


    她猛一回神,這才發現明明剛才她排的隊伍最短,不知何時另外一列的阿姨卻手速飛快哐哐打完了好幾份。


    沈黛連忙換去那邊排隊。


    誰知道剛一換邊,她之前排的那邊又突然加速,一連打完了好幾個人的飯。


    沈黛:???


    好像老天也要和她作對一樣,她排到哪邊,哪邊的速度就變慢。


    沈黛左右橫跳了半天,輪到她的時候食舍打飯的阿姨還是一臉抱歉地看著她道: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真是不巧,今日的飯菜到你這兒剛好沒了,真不好意思……”


    排了許久的沈黛不死心地扒拉著台麵,伸長脖子往裏麵張望,眼巴巴望著大娘:


    “真的沒了嗎?”


    “真沒了。”


    食舍的張大娘見滿臉期待的小姑娘眼裏一下子失去了高光,也怪不好意思的,忍不住寬慰她:


    “你們二師兄前幾天就張羅著要給月桃姑娘提前過生辰,在邀月池那邊擺了宴席,今日大部分吃的都送那邊去了……不然,你去那邊蹭頓飯?”


    沈黛沒料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地愣住。


    “那是什麽!?”


    眾人循聲紛紛向窗外看去。


    “是煙花!那邊在放煙花呢!”


    原來是邀月池那邊放了凡人界的煙花。


    焰火五顏六色,映得清冷的修真界也有了紅塵氣息。


    有知情的弟子說,因為月桃師妹的正經生辰恰逢宗門大比期間,二師兄怕到時人聚不齊,索性提前給她操辦了。


    還有人說師尊也前去赴宴,送了月桃師妹一件天階法器,是柄小巧團扇,據說很有來頭。


    弟子們趴在窗邊,有人羨慕內門弟子能去赴宴,有人抱怨月桃師妹婉拒了自己送的生辰禮物。


    窗外煙火聲此起彼落,食舍裏議論得熱熱鬧鬧。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不是宋月桃的正經生辰,隻是提前為她過生辰。


    但沒有人知道,沈黛的生辰卻的的確確恰好是這一天。


    沈黛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喧鬧焰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空空的漆木托盤。


    要說一點嫉妒沒有,那肯定是騙人的。


    可沈黛前世就醒悟了,這種事情,嫉妒是沒用的。


    討人喜歡是一種本事,有人天生桃花麵,盈盈一笑就是明亮小太陽,美好得像一場誘人沉醉的幻夢。


    而她學不來求不得,隻是煮不熟蒸不爛硬邦邦的臭石頭,東施效顰這麽多年,不過是大家眼裏的一個笑話而已。


    隻是。


    道理都明白,要接受這一點,難免還是會有些——


    心有不甘。


    沈黛努力忽略心裏那些矯情的自怨自艾,捧著空空的漆木托盤,踮起腳試圖叫住張大娘:


    “菜沒了也沒關係,一碗白飯我也可以的……”


    忽然。


    像餓出幻覺一般。


    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麵從左至右,被一根修長白淨的手指推到了沈黛的眼皮底下。


    “若是小仙君不嫌棄,我個人以為,比起白飯,我這碗麵應該更有滋味些。”


    沈黛愕然抬眸。


    許是因為太措手不及,從來不示弱於人的她這次沒來得及藏起眼眶裏的幾顆眼淚,隻得眼睜睜看它在眨眼之間掉落,還正好滴在那少年仙君的手背之上。


    啪嗒。


    少年平靜垂眸看了兩秒。


    氤氳繚繞的霧氣中,伴著沈黛陡然漲紅的雙頰,端著麵的少年仙君彎唇悶笑幾聲。


    “小仙君,我雖然不擅廚藝,但一碗麵倒也不會忘記放鹽。”


    他語調慵懶,眼底笑意淺淺,帶了些半真半假的玩笑意味。


    多一分顯輕佻,少一分又太正經。


    少年仙君桃花眼微微上揚,一雙漆黑瞳孔比夜色深邃,卻因笑意而拉長的尾睫帶了點勾人意味。


    “女孩子眼淚貴重,為我這碗麵調味,是不是有點太不值當了?”


    第四章


    ……太丟人了!


    她雖表麵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可也是純陵第十三宗的小師姐,年紀不大,輩分卻高,被人看見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麽樣子?


    一貫繃著臉沒什麽表情的小姑娘,一下子臉上緋紅從臉頰燒到了耳根。


    沈黛粗魯地用衣袖蹭掉了眼眶裏那點水光,目光落在眼前少年身上時,幾乎是在惱羞成怒地瞪人。


    可一碗麵熱騰騰香噴噴,香味繚繞在她鼻尖,想到這少年話裏的善意,沈黛那點羞惱又頓時癟了下去。


    “……你,要把這碗麵讓給我?”


    小姑娘有些懷疑地輕聲問道。


    玄衣的少年仙君懶懶地靠著牆,一雙桃花眼泛起點點笑意:


    “我可沒說都給你,今日我生辰,特意花錢借了廚房自己煮的一碗長壽麵,總得讓我吃上一口吧?”


    一聽是人家親手做的長壽麵,雖然今天也是她的生辰,沈黛也連忙就要推辭:


    “那還是……”


    “不過這麽大一碗,分你一半,倒也無妨。”


    他順手就拿過手邊木架上擺放的空碗筷,在一旁空位上坐下。


    附近的弟子對視一眼,狀似無意地在他們隔壁桌坐下,原想豎起耳朵八卦一二,不料一抬眸就對上了玄衣仙君的一雙笑眼。


    “看什麽呢?”


    少年生得一雙瀲灩桃花眼,燭光映在他冷白膚色上,顯出玉石一樣的質地,本該是翩翩少年郎,可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狐狸一樣的不可捉摸,不達眼底的笑意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被他盯著看的弟子心裏已經慫了,卻礙於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強撐顏麵:


    “看、看你怎麽了?這可是純陵的地盤!我看什麽還要同你報告?”


    沈黛眉尖微蹙,純陵弟子極重君子風度,這弟子這般語氣,很是失禮。


    她正要出言製止,那玄衣仙君卻絲毫沒被激怒,勾唇笑得桃花眼彎彎:


    “自然是不需要同我報告的,就是不知道道友想要偷聽人說話,這凳子坐不坐得穩了。”


    話音剛落,以這少年的足底為圓心,蕩開一陣強悍的修為威壓!


    食舍裏數十個外門弟子普遍都還未築基,哪裏扛得住這樣的越級碾壓,幾乎連一絲抵抗之力都無,剛才還躲在角落裏看熱鬧的弟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像被當頭一棒痛擊,離得最近的那幾個,甚至捂著胸口哐當跪地!


    玄衣少年慢悠悠用竹筷挑起細麵,惡劣地睥睨一眼:


    “看來,是坐不穩了。”


    那股強悍的靈力威壓又在頃刻之間被收束得無影無蹤。


    劫後餘生的那幾個弟子回過神來,豈止是坐,連站在這裏都不敢,拔腿就倉皇逃出了食舍,像背後有什麽惡鬼追逐似的。


    也不怪他們畏懼。


    食舍眾人,連帶著沈黛都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剛才的靈力威壓,如果不是他刻意避開了她,就連沈黛也不能完全抗住。


    ——這人境界,已入金丹期。


    這個世界的修真界,沒有動輒幾千歲的壽命,成仙飛升者更是寥寥無幾,近乎傳說。


    至於境界,放眼修真界,尋常修士十歲練氣,十八築基,邁入金丹期時通常已人近中年,且若非道心堅韌,到了金丹就很難再往上修煉。


    因此衡虛仙尊二十七歲突破元嬰期,成了純陵十三宗長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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