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謝無歧和方應許兩人在旁跟左右護法一樣護著,姬行雲隻能在背後偷偷酸,還在兩位師兄的注視下,不得不從寶庫中挑選了許多好東西給沈黛裝點她的洞府。


    等謝無歧與方應許走後,沈黛看著這一室精致漂亮的房間,竟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日後要住的地方了。


    腳下踩著的地毯柔軟幹淨。


    織錦被褥蓬鬆綿軟。


    鼻尖繚繞的是剛才臨走時,謝無歧給她點燃的暖爐香。


    沈黛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枕在幹淨柔軟的被子裏,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患得患失的不安。


    她想起自己在現世的那個家,時間有些久遠,她記憶有些許模糊,但還記得那個不過四十平的小房子裏,擠在客廳角落的折疊床和小書桌,她的一整個青春期,都沒有一間自己的房間。


    之後拜入純陵十三宗門下,她有了自己的洞府,雖然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裝扮自己的房間,但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她已經足夠開心,覺得不會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了。


    而如今,蘭越仙尊和兩位師兄將她帶入一個新的世外桃源。


    沈黛這才發現,她也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知足常樂。


    至少現在,她已經一點也不想回頭看,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做錯了什麽,就會失去剛剛擁有的這一切。


    想到這裏,沈黛猛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不敢再讓自己休息。


    她盤腿打坐,輕輕合上眼,一如她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樣抓住一切時間修煉。


    閬風巔月落日升,一日過去。


    晨光熹微時,姬行雲睡眼惺忪地踏出房門,閬風巔除了上麵大師兄方應許和二師兄謝無歧之外,其餘都是些十歲左右的小豆丁,自然全都歸他管。


    他正欲去看看今日輪到哪些小豆丁掃落葉了,出門定睛一瞧——


    “啊,早上好。”


    不知道何時起床的沈黛正挽著袖子,握著掃把,以她為圓心的四周,肉眼可見全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姬行雲當場傻了:


    “你……”


    “主殿丹房裏麵我都打掃過了,外麵的落葉我也已清掃幹淨,倉庫的博古架我大致掃了掃,現下隻剩下側峰那邊的石麒麟還沒擦……”


    沈黛把自己幹完的活數了一遍,原本是想說這剩下的她實在有些做不完了,卻不想剛說完,就見姬行雲變了臉色。


    “姬師兄?你、你怎麽哭了?”


    “哇啊啊啊啊——”


    方應許剛剛跨出房門準備去峰頂打坐修煉,便被一路大哭衝過來的姬行雲抱住大腿,眼淚鼻涕糊了一身:


    “大師兄!!!你來給我評評理啊!!!新來的師妹欺人太甚,她要搶我的活!她要把我趕走啦!!!!”


    沈黛:……?


    方應許毫不猶豫,一腳將姬行雲踹開,大怒:


    “姬行雲你竟然敢把鼻涕往我衣服上擦,我殺了你!!!!”


    天色漸漸明朗,閬風巔上下在這吵鬧聲中蘇醒過來。


    沈黛不太明白地看著這一出鬧劇,隻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麽錯事。


    謝無歧被吵醒打著哈欠出來時,就見小姑娘坐在外麵石階上,坐得端端正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昨晚睡得如何?”


    沈黛緩緩轉頭,黑白分明的眼眸望著他:


    “二師兄你忘了,我是不睡覺的。”


    謝無歧:“……”


    他忘了,他這小師妹一直是個不睡覺的狠角色。


    但他環顧四周,看著一塵不染的閬風巔,還是覺得她對自己著實狠得有些離譜。


    而這個從不睡覺還能一夜之間將宗門上下打掃幹淨的田螺姑娘,此刻拖著下巴,看上去有點煩惱。


    “我是不是,被姬師兄討厭了啊。”


    沈黛對人情世故向來一竅不通。


    在現世的時候,她母親不許她和同學玩,放假也不許她出門,她根本沒什麽與人打交道的經驗,在純陵的時候,她更是礙於小師姐的身份,不能和大家玩在一起。


    她隻知道第一次去別人家,要勤快一點,要有眼力見,所以昨天修煉到半夜,便想將整個宗門上下打掃一番。


    她也不是故意求什麽誇獎,隻是想第一天來,給大家留個好印象而已。


    卻不想,姬行雲看起來更討厭她了。


    謝無歧從小就在人堆裏打滾,最善洞察人心,沈黛這模樣他一掃,便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麽。


    但他也沒拆穿,隻下了幾級台階,走到沈黛麵前。


    “告訴你一個秘密。”


    旭日東升,雲層後有拂曉晨光湧出。


    玄衣的少年仙君束著高馬尾,寬肩窄腰的身影逆著光,看上去修長利落,好似沈黛從前偷看的武俠片裏會有的俠客。


    “姬行雲有個毛病,他整日閑不住,就愛打掃衛生,誰不讓他打掃衛生他就渾身難受,你讓他沒活幹了,他自然難受得不得了。”


    沈黛深信不疑,又急切追問:


    “可是我都打掃得差不多了,那怎麽辦?”


    謝無歧腦子靈活,轉得很快,一把拉起沈黛的手腕。


    “跟我來。”


    沈黛隨他踏空一路至白牆烏瓦之上,翻過牆頭的另一邊,有一株巨大的梨樹。


    暮春三月,潔白梨花開了一樹,霎是好看。


    沈黛坐在牆頭,見謝無歧一人獨自下去,掌中靈力凝聚,從虛空之中召出一把長劍,那柄長劍在他手中輕巧靈動,隨他身形變換,在空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一樹梨花。


    洋洋灑灑而下。


    那少年仙君就站在梨樹下,似乎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劍揮得必定十分颯爽,長眸斂著那一點自得的笑意,越發顯得狡黠勾人。


    他啟唇,懶洋洋地喊:


    “姬行雲,你怎麽打掃的,這裏到處都是落花,偷懶的話,我可要去跟師尊告狀了啊。”


    那邊姬行雲原本還被方應許拔劍追著四處逃竄,聞聲立馬撒開腿衝到這邊的院子:


    “你別動!!!誰都不許動!!!讓我來掃!!!!”


    說著,姬行雲就舉著掃把殺過來,氣勢洶洶地開始掃地。


    蘭越終於被外麵這動靜吵醒,慢悠悠地晃到穿過月拱門,伸頭進來瞧:


    “怎麽都在這裏?”


    姬行雲還未開口,這一次沈黛倒是難得反應過來,從牆頭翻下來,解釋道:


    “我今早起來灑掃,遺漏了這個院子,姬師兄瞧見了,就來幫我一起打掃了。”


    那邊鉚足了勁準備告狀的姬行雲一愣。


    蘭越掃了一眼眾人,仿佛什麽都知道,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阿行這樣照顧新來的師妹,我很欣慰。”


    姬行雲受了師尊誇獎,頓時眼睛都亮了許多。


    沈黛覺得他若是有小尾巴,估計早就瘋狂搖了起來。


    “至於黛黛……”蘭越摸了摸她的頭,“我們師門就你一個小姑娘,這些雜活還輪不到你做。”


    姬行雲嚐到甜頭,態度變得飛快,認真附和:


    “是啊,這些事情,交給師兄們就行了。”


    蘭越也摸摸他的頭。


    “嗯,阿行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姬行雲:挨誇x2


    有了這一段插曲,姬行雲對沈黛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有了緩和,雖然他看沈黛還是一副挑剔模樣,但他這人似乎看誰都是這副眼高於頂的神情,沈黛很快就習以為常。


    沒過幾天,參加宗門大比下山曆練的弟子們便全數返回了太玄都,沈黛他們這早已完成任務的一組,也被重新叫了回去。


    這次來太玄都,沈黛的心情與上一次來大不一樣。


    上一次是為了正大光明脫離純陵的搏命一戰,而這一次已經知道自己位列前五,沈黛心裏就隻惦記著那給前五弟子的獎勵。


    聽說都是些上品的天材地寶,加上她之前在平邪山斬獲的那些妖丹之類的,正好可以給謝無歧和方應許煉一些丹藥。


    沈黛這邊盤算得開開心心,那邊同樣趕來太玄都的純陵一行人,心情就沒她這樣輕鬆了。


    尤其是快步走在最前麵的陸少嬰,他大病未愈,看上去滿眼戾氣,很不好惹。


    跟在後麵的宋月桃看了看他的背影,輕聲和身旁的江臨淵道:


    “二師兄近日,都不怎麽理我了。”


    江臨淵目不斜視,似乎已習慣陸少嬰這幾日的反常。


    “不必理會他,南華真人都瞧過了,除了那日蘭越仙尊那一拳留下的傷,他沒別的問題,也不知道他在發什麽瘋。”


    一開始江臨淵還以為是什麽邪祟入體,可觀察了兩日,他除了滿口一些胡說八道的事情,別的倒也沒什麽不正常的。


    那隻能是他自己腦子有病。


    而且,陸少嬰去閬風巔找沈黛這事在純陵傳開之後,不少弟子甚至都忍不住給陸少嬰腦補了一些奇怪的感情線。


    比如他其實是喜歡沈黛的,隻是誤以為自己喜歡宋月桃,現在沈黛走了,他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戲文裏都是這樣寫的。


    不得不說,大家在腦補八卦的時候總是思路清奇。


    陸少嬰要是知道這些人誤以為自己是因為情情愛愛才和宋月桃翻臉,他估計更要氣得半死。


    “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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