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以往抓到奸細都是迫不及待斬首示眾,殺一儆百,現在隻是全城戒嚴,說明他們至少沒有被魔修抓到。”


    可若是沒抓到,為何又這麽長時間杳無音訊呢?


    眾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答案。


    正陷入僵局,不知下一步要從哪裏入手。


    就在此時,站在茶館門口的方應許忽然感知到沈黛的氣息,下一秒眼前出現一隻紙鶴仙符,是沈黛傳來的消息。


    【打聽到刑無明日會出現在溫玉館,我與二師兄已順利潛入館中,可前來溫玉館內匯合】


    方應許焚毀仙符,對蕭尋道:


    “沈黛他們在溫玉館。”


    “溫玉館?”蕭尋食指指節抵著下頜,沉思,“聽上去像是個玉器鋪子……”


    不料旁邊一桌青麵獠牙的大妖聽了卻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玉器鋪子!這群人哪裏來的土包子,竟說溫玉館是個玉器鋪子哈哈哈——”


    方應許連帶著被這群鬼東西嘲笑,眉間戾氣漸濃。


    蕭尋卻按住他,仍是一副溫和笑模樣,仿佛沒聽出他們話中的輕蔑之意。


    “我們初來乍到,確有許多不懂之處,敢問各位,溫玉館究竟是何處?”


    豺狼模樣的妖物笑道:


    “溫玉館,自然是溫香軟玉銷魂窟的溫玉館啊……”


    江臨淵轟然起身。


    他眸光刀鋒出鞘,徑直走向方應許,壓低嗓音:


    “沈黛為何在那裏?她如何同你說的?”


    方應許蹙眉:“她說,他們二人已潛入溫玉館。”


    “嗬,潛入!”


    江臨淵譏笑一聲。


    “那樣的醃臢之地,你師弟竟讓沈黛潛入!若他一時失察,你們可想過她會遇上多可怕的事情嗎!”


    語罷,江臨淵臉色已陰冷得要滴出水來,轉身向茶館小廝打聽了溫玉館方向,抬腳就直奔溫玉館而去。


    方應許被江臨淵這態度氣極,望著他背影怒罵:


    “現在裝什麽情真意切!說得好像我師妹跟著你們的時候就沒遭過罪一樣!”


    說完又有些底氣不足,暗暗在心裏罵了不靠譜的謝無歧八百遍,也立馬抬腿跟上。


    等到一行人趕至溫玉館時,正好到了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江臨淵和方應許前後腳進去,便聽旁邊有客人嘖嘖讚歎:


    “聽說溫玉館近日又新來了位花容月貌的姑娘,模樣不比頭牌花魁差,嘖嘖嘖,也不知滋味如何……”


    這三言兩語傳入二人耳中,當即氣得七竅生煙。


    老鴇迎上來想要招呼,卻見這兩位英俊青年仿佛羅刹鬼,抓著她就問:


    “你們新來的姑娘在哪兒?”


    “……在、在二樓東邊……哎!新姑娘有客了!兩位客人還是挑別的姑娘吧!”


    江臨淵和方應許懶得理會她,聞言立刻爭先恐後地衝上樓去。


    還不忘攻擊對方——


    江臨淵:“說得那麽正氣凜然,到頭來有需要的時候不也將我師妹當工具使!?”


    方應許:“什麽你師妹,黛黛早就是我閬風巔弟子了!更何況你有什麽立場說三道四,我們至少不會體罰師妹!”


    江臨淵:“嗬,那我也至少不會讓師妹來這種地方扮什麽青樓女子!”


    兩人怒目而視,氣勢洶洶地衝上二樓,蕭尋等人在後麵追都追不及,隻見兩人同時一腳踹開二樓房門——


    謝·花容月貌·不比頭牌花魁差·無歧,正麵無表情地抄起手邊琵琶痛擊一個妖怪嫖客的腦袋。


    而一身俊俏少年郎打扮的沈黛則和身旁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立在角落,一副誤入凶殺現場的模樣。


    當然,此刻其他人和他們也是同一個表情。


    見江臨淵一行人闖入,對方雖有些意外,卻也很快反應過來。


    “我醜話說在前麵。”


    穿著華麗織金長袍,雲鬢朱釵,淡掃蛾眉,美豔絕倫但臉色極臭的大美人隨手將破爛琵琶扔到一邊。


    一貫狐狸般狡黠,總是似笑非笑的一雙眼,此刻因主人心情差到極點,而顯得格外冷豔不可親近。


    “回去以後,誰敢把這裏的事說出去,下場就和這個髒東西一樣。”


    眾人此刻內心隻有一個想法:


    ——結果在這兒扮青樓女子的人是你啊!!


    第二十六章


    溫玉館背靠一條小河,兩側燈火映亮綴滿落花的河麵。


    路過河畔的行人隻聽撲通一聲,仿佛有什麽黑漆漆的東西被人從樓上扔了下來,一頭砸進了漆黑的河水中。


    段采飛快地替謝無歧將那被揍得半死不活的色鬼妖怪丟了出去,當狗腿當得格外順手。


    “段采。”


    “在!”


    “幫我去和老鴇說一聲,我來了這麽多朋友,她說不定待會兒就要帶人來趕我們走了。”


    段采一聽立刻拍拍胸脯:


    “沒問題,這事兒交給我!謝大哥你和你朋友隨便聊,我保準不讓人進來打擾你們!”


    說完段采就帶著他腰間沉甸甸的靈石,去使用他的鈔能力了。


    房間大門闔上,一屋子的人安靜半響,麵對這樣的詭異情形一時間說不出話。


    最後還是方應許打破沉默:


    “你這……衣服還挺好看。”


    謝無歧長眸微抬,皮笑肉不笑道:


    “師兄要是喜歡,我也給你找一套穿穿?”


    “不了不了不了。”方應許連忙拒絕,忍著笑,“我長得五大三粗,穿上去必定不倫不類,沒你合適。”


    沈黛沒聽出謝無歧話中陰陽怪氣的意思,還跟著方應許認真附和:


    “嗯,二師兄你穿真的很漂亮,隻要你不說話不動手,真比這樓裏的花魁姐姐還漂亮呢。”


    就連那位對謝無歧有幾分好感的小師妹元蝶,也忍不住讚同的點點頭。


    其實沈黛當時提出混入溫玉館內的主意時,想的是自己假裝賣身進來的。


    畢竟她年紀小,秦樓楚館最愛收一些年紀小的小女孩,仔細調教兩年,便能在最好的年華賣個最好的價錢。


    但這神仙塚裏的秦樓楚館卻不同,來往客人除了修習魔道的魔族,還有以人為食的妖怪,溫玉館的女子每天都有抬出去草草葬了的,謝無歧絕不會讓沈黛以身犯險。


    ……可刑無要查,沈黛提的主意其實很好。


    那便隻有謝無歧硬著頭皮上了。


    在沈黛眼中,謝無歧其實生得並不女相,隻不過漂亮的人總有共同之處,尤其是好看到某種境界,很自然的就帶著一點宜女宜男的美麗。


    她看著謝無歧摘下銀冠,放下長發,臭著臉給自己描眉畫唇。


    原本是翩翩少年郎,三兩筆濃墨勾勒,竟成了眼角眉梢皆是風情勾人的大美人。


    隻可惜這大美人自從妝扮上以後,就未曾展顏笑過,但臉上不耐又厭世的神情,又給眉目暈染出幾分昳麗,連生氣都生氣得格外好看。


    謝無歧瞥見沈黛五迷三道的眼神,不知怎的心氣不順,又扯出一絲笑意:


    “那我還要多謝你的主意了,否則我還沒機會見識到我還有這樣的一麵呢。”


    沈黛正經道:“沒關係,我聽人說女裝隻有零次和無數次,師兄你以後也還有機會穿的。”


    謝無歧:“……”


    過了一會兒,眾人從謝無歧帶給他們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這才終於開始討論明日的計劃。


    神仙塚沒有日升月落,時間的變化就格外模糊,溫玉館內人來人往,仿佛永不閉戶。


    他們這麽多人,不能待得太久,於是商議好明日布局之後,便在溫玉館對麵的客舍住下,隻有沈黛可以留下,因為段采花了重金,替沈黛包下了這位剛一來就格外受歡迎的“謝姑娘”。


    臨走的時候,江臨淵還聽老鴇笑得合不攏嘴,對段采道:


    “想不到這位謝姑娘剛來就這樣受歡迎,你也讓你那位小兄弟節製一些,這樣小的年紀,不好這樣天天來的……”


    扮成男裝的薄月和元蝶聽著耳根發燙,但心中又不免升起幾分羨慕:


    “謝仙君對師妹可真好,這種任務,換做別人可不一定會去……”


    修道之人,一貫厭惡這種煙花場所,踏進去都嫌汙了眼睛。


    更別說要以男子之身去扮一個煙花柳巷的女子,還不能暴露身份。


    比如眼前這位冷情孤傲的江師兄——


    換做是他,他應該不太可能,替師妹做這樣荒唐的事情吧?


    江臨淵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而臉色更加陰沉。


    “……嗬,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別人也會是什麽人,孰不知天下除了他那樣道貌岸然的人之外,也還是有會愛護同門的師兄的。”


    走在前麵的江臨淵霍然止步。


    兩人在台階上眸光相碰,方應許對上江臨淵那雙冷若寒霜的眼眸,沒有絲毫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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