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許鬆了口氣:“那就好……”


    “倒也不是那麽好。”


    長身玉立的謝無歧站在沈黛身側,有些無奈地按了按額角。


    方應許不知發生了什麽,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滿臉嫌棄道:


    “你連根頭發絲都沒少,湊什麽熱鬧?”


    謝無歧垂眸看向一旁望著他的沈黛。


    沈黛還記著幻境中謝無歧忽然化身魔修,一劍劈開幻境的模樣,一時間恍恍惚惚,心都跳得砰砰快。


    ……方才那個幻境中,江臨淵也在場,他會不會現在就將謝無歧還有一個魔核的事情說出去?


    “師妹。”


    謝無歧忽然喚她,沈黛抖了一下,抬頭略帶緊張地回望他。


    “怎、怎麽?”沈黛趁還沒人注意他們,低聲問謝無歧,“二師兄你想讓我對江臨淵做什麽?是威脅他還是抹去他的記憶?”


    “不……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謝無歧無奈地俯身湊近她耳畔,溫熱呼吸掃過耳垂,他的嗓音低低的。


    “回去以後,我在幻境裏偷你乾坤袋的事情,別告訴師尊。”


    畢竟當初拜入蘭越門下時,兩人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禁止謝無歧再行偷竊之事。


    若是被蘭越發現,他就會將謝無歧倒吊在閬風巔門口七天七夜。


    “還有,你大師兄也不能說。”


    沈黛老老實實點頭,又真誠地問他:


    “……那你叫我姐姐的這個事,能說嗎?”


    謝無歧:“……”


    謝無歧:“不可以哦。”


    不僅不能說,他還很想勸她忘了這回事。


    沈黛一聽不能說,頓時麵露失望之色。


    謝無歧剛要說些什麽,忽然瞥見一旁江臨淵的不善目光,他淡淡掃了他一眼。


    “怎麽?想現在站出來拆穿我?”


    江臨淵的確很想這麽做。


    可此事重大,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而且此刻也並不是他們內訌的時機,江臨淵隻得暫時將這個秘密咽了回去。


    “……我會盯緊你的。”江臨淵眸光冷凝,“若你是魔族奸細,來神仙塚是與魔族裏應外合的,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你。”


    謝無歧聽了他的威脅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平淡地哦了一聲:


    “殺我那你可要排隊了,我師妹說了,我要是當奸細,她才要第一個殺我,你往後稍稍。”


    江臨淵:……


    隨著眾人皆從問心鏡幻境中逐一回神,他們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這裏已經不是溫玉館的水榭高台了。


    在他們進入問心鏡中,刑無不僅斷臂逃生,還將帶著問心鏡,將他們鎖進了一個牢房之中。


    “……這是魔族的鎖靈陣。”


    有識得此陣的生死門弟子蹙眉道。


    仙門五首的大多數弟子對魔族事物都了解不多,聞言追問:


    “什麽是鎖靈陣?”


    “這是魔族的一種專門用來捆住修士的陣法,修士在此陣之中,無法吐納靈力,故而不管多麽厲害的修士,被困入此中想要破陣都有些困難。”


    刑無也算是常與修士打交道的魔將,自然最懂得如何捆住修士。


    但可惜,他困住的是沈黛。


    若說沈黛還有什麽算得上金手指的東西,那就是這些應付魔修的小伎倆了。


    “或許我可以試試。”


    在一眾高大年長的修士之中,身形嬌小的沈黛擠了出來。


    生死門弟子因身負鎮守神仙塚的使命,因此鮮少與外界聯係,並不知道眼前的沈黛是今年宗門大比的第四名。


    “這鎖靈陣看似普通,卻不好破解,這位師妹可有對策?”


    沈黛點點頭:


    “鎖靈陣正寫為牢,反寫為鑰,刑無如何設下此陣的,再反寫一次便可破陣……這是我在古書上見過的。”


    眾人聽她此言,眼中皆露出幾分驚喜神情。


    蓬丘洞府的弟子顯然知道此法,但他們也知道,鎖靈陣的結陣手勢十分複雜,修真界陣法道印千千萬,即便蓬丘洞府對魔族頗有研究,也不是所有人能都記得住鎖靈陣這種偏門陣法的。


    因此他們半信半疑地問:


    “你記得鎖靈陣的結印手勢?”


    沈黛也不是平白無故記得這種偏門陣法的,前世修真界與魔族開戰之後,修真界因對魔族了解不深,吃了很大的虧。


    全仰仗前世死裏逃生的許多次,沈黛才會對這些東西如數家珍。


    她沒再多做解釋,在眾人寄予厚望的目光中,沈黛分毫不差地反寫鎖靈陣。


    蔥白修長的十指翻成複雜手勢,那樣複雜的手勢,沈黛行雲流水一遍結成,哪怕是記憶裏超群的蕭尋,看過一遍之後竟也沒有完全記下。


    鎖靈陣頃刻破開,眾人此刻再看沈黛,頓時高看了不少。


    從前聽聞純陵十三宗這位小師姐天資平平,全靠苦修才有今日修為。


    如今看來,雖然修真界一向奉行天賦第一的觀念,但苦修也並非全無價值,至少今日若無沈黛,他們恐怕還被困在那靈氣全無的陣法之中。


    眾人皆向沈黛道謝,唯有純陵第一宗的褚隨不怎麽領情地嘟囔一句:


    “……什麽古書,還不是從我純陵十三宗學到的……”


    方應許耳朵尖,聽見了褚隨的自言自語,毫不留情地反諷:


    “從你純陵學到的?那怎麽不見你救我們出來呢?”


    “你——”


    褚隨被懟得無話可說。


    蕭尋站出來調解:


    “現下不是拌嘴的時候,先弄清我們現在在何處,大家記住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探明神仙塚內的情況,若有異動,切記保護自己。”


    眾人頷首,接著便由蕭尋在前麵打頭陣,順著此處唯一的通道往前走。


    沈黛一邊跟著跑一邊環顧四周,這周圍看上去像是什麽樓閣建築的內部,但就衝這長廊的規模,便能感覺到這建築必然大得難以想象。


    “跑、跑出來了——!”


    拐過長廊一道彎,終於看見了一群活的魔修,對方隻怔愣片刻,便立刻掉頭大喊,用手指吹出刺耳哨聲。


    “警戒!鎖靈陣被破!囚犯逃出來了!”


    那魔修還未逃出十步距離,忽然像是被無形中的繩索拉住,撲通一聲絆倒,下一秒便被倒吊在房梁之上。


    操控著手中牽絲萬仞線的謝無歧慢悠悠道:


    “看來,我們是沒有辦法低調地打探情報了。”


    話音剛落,起碼數百人之眾的魔修遠遠地從四麵八方趕來,踏得地麵微顫,光是腳步聲都帶著撲麵而來的壓迫力。


    蓬丘洞府的弟子嫉惡如仇,憤然道:


    “打就打!之前是我們勢單力薄不得不避其鋒芒,如今我修真界年輕有為的弟子皆在此處,難道還怕他們不成!”


    蕭尋知道眼前這一戰避無可避,召出了本命法器。


    眾人皆知曉其意,也紛紛祭出法器準備殊死一搏了。


    沒想到下一秒就被一個吱哩哇啦、比蟬鳴還吵的聲音打破了這背水一戰的悲壯氛圍。


    “謝大哥——!謝大哥!!我在這裏!快來救救我!!”


    眾人循聲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這才發現背後環形中空的天井上方,從欄杆出伸出了一個看起來就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


    此人正是段采。


    刑無將沈黛眾人傳入問心鏡中之後,不僅帶走了問心鏡,還將偷跑出來的段采也順手撈了回去,段采不僅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揍,還被丟進房間關著,連一口水都不給喝。


    此刻段采見了謝無歧與沈黛,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眼眶都有熱淚了。


    沈黛看向謝無歧:


    “二師兄,要管嗎?”


    謝無歧很沒有人性地涼涼道:


    “誰管他,他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段采:!!!


    段采:“不不不!我有的!”


    一心隻想離家出走的倒黴孩子開始瘋狂送人頭。


    “我、我是封焰魔君的兒子,是他們的三殿下!你、你們拿我當人質,他們不會殺了你的!”


    似乎說得有幾分道理。


    沈黛飛身上前,輕踩著段采趴著的欄杆落腳,少女身姿靈巧,落在段采眼中仿佛九天仙女下凡,讓他完全忘記了之前在溫玉館時,這位九天仙女還一拳一個大妖怪的場麵。


    “沈、沈姑娘……”


    沈黛看了看捆住段采的大鐵鏈子,或許因為段采實力實在太菜的緣故,鐵鏈子竟然真的隻是稍加禁製的鏈子罷了。


    隨後段采就見沈黛仿佛劈豆腐一樣,一掌就將那條比她脖子還粗的鐵鏈子砍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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