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紺香過去是個嫉惡如仇,會對弱者仗義相助的女子。


    能讓她入魔又心性大變的事,就連曲流霞也不知道,他尋了許久,還是不知那時的她遭遇了什麽。


    *


    霖水鎮臨近澧城,有一處較大的瀑布,順著水源就是霖水鎮。


    近來有鎮民說水中有異味,後來到水源處一查,才發現瀑布下的水塘裏飄了好幾具泡脹的屍體,膽大的鎮民將屍體打撈出來,連續好卻發現那些屍體啃得麵目全非,還以為是山裏野獸吃人。他們好幾天都不敢喝這條河的水,沒過多久屍體又出現了,這才嚇到去求助陽景宗。


    鍾霽帶著他們一同到了瀑布的上遊查找,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野獸傷人。


    陽景宗善馭獸,宗主養了多年的白鷹也叫他帶了過來。


    每當白鷹靠近的時候,徐檀就白著臉躲到季紺香身後。


    “那隻鳥會不會咬人?”


    “不咬人養它幹嘛,還不如養狗,陽景宗馴養的都不是一般靈獸,這白鷹凶猛起來平常修士還真對付不了,眼珠子都得沒了。”季紺香隻是隨口說了幾句,徐檀就哆哆嗦嗦地抓著她袖子不敢再看。


    鍾霽聽到了,立刻回頭說:“小白雖然凶猛,但絕對不會隨便亂咬人,不用怕,它可聽話了。”


    說罷招了招手,頭頂盤旋的白鷹降落在他手臂上撲騰著翅膀,銳利地眼眸鎖緊季紺香,歪頭衝她叫了幾聲。


    “鶯時,它要你摸它呢。”鍾霽笑著將手臂伸過去一些,季紺香強忍滿心抗拒。剛向白鷹伸手,它就受了刺激一般猛地啄下去。


    身後人有力的手臂將季紺香拉扯過去,她撞在那人寬闊的胸膛,又是熟悉的雪蓮香氣,淺淡到好像是她的錯覺。


    “小白!”鍾霽把突然傷人的鳥扯回去,雲遺善護著季紺香的手臂上已經見了血,外層衣衫被撕裂不說,還留下一小塊血肉模糊的傷。


    而她被一臂環在懷中,及時躲開了。


    雲遺善正準備抱住季紺香,將那隻還在撲騰的鳥隔開,受傷的手臂就要觸上她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不願將血染在她幹淨的衣服上。


    季紺香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睫眨了眨,抬起臉朝他看去,雲遺善正好低頭,冰涼的發絲隨即傾瀉而下,滑過她的臉頰,和她滿頭青絲纏亂在一起。


    “還好嗎?”


    “嗯。”季紺香點點頭,手掌推了推,從他懷中離開。


    察覺到懷中的溫暖突然離去,雲遺善的手上空落落的,唇線抿成一個冷冽的弧度,目光正看著那隻白鷹。


    鍾霽好不容易讓突然狂躁的白鷹安分下來,就趕緊走向雲遺善向他賠禮道歉。“雲公子,實在抱歉,我沒想得到小白突然就......它平日不是這樣的。”


    “無事。”


    雲遺善態度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把這傷放在眼裏還是不把鍾霽放在眼裏。


    堂堂陽景宗少主,在棲雲仙府都是被人敬著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這種氣,尤其是對方還是個不出名小仙宗的儒修。


    鍾霽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掏出一瓶藥遞給雲遺善。


    “不必了。”


    另一隻小巧漂亮的手接過去,將藥瓶晃了晃。“鍾師兄不用擔心,我會給他上藥的。”


    這可是素和風的回春膏啊,就這麽隨手送人,敗家子!


    雖說素和風給藥取名極為惡俗,什麽回春膏芳華丹醉夢死,聽著就不正經。


    但經他手的藥都是極好的,用了回春膏,小傷三天好,大傷七天好,解毒療傷都能行。


    季紺香是求著他都不帶給的,鍾霽果然隻是個小孩子心性,一賭氣整瓶送出去,等他冷靜下來腸子都要悔青了。


    反正旁人不要,還不如她順手接下。


    “隨便你們。”鍾霽一聽季紺香要給雲遺善上藥,火氣更是猛烈了,冷硬地說完轉身就走。


    雲遺善眼中略帶笑意,問她:“這是你自己說的。”


    “這還能有假?”


    *


    陽景宗的人很快就用靈獸找到了問題,靠近瀑布的地方有一具死屍,看打扮也是普通的鎮民。


    臉上就像是被野獸啃過了,爛的看不出本來模樣。


    徐檀僅僅是遠遠忘了一眼,就差點惡心得吐出來,扶著樹大口喘息。


    雲遺善背過身去,裝成一個沒見過什麽血腥場麵的儒修。季紺香拍著徐檀的背,笑嘻嘻道:“別害怕呀,過來看一看,看多就沒事了。這算什麽啊,更惡心的多了去了,你見過那種腸子......”


    “嗚嗚嗚你別說了,我不聽......”徐檀反胃得眼淚都出來了,季紺香還要故意拿她尋開心。


    “啊啊啊!我的娘啊!快跑!快跑!”


    “我靠!這什麽東西!”


    季紺香還在逗徐檀,卻聽鍾霽他們尖叫著從屍體邊上躲開。


    那屍體的肚子裏突然破開,鑽出一窩蛇來。


    徐檀聽到聲響臉色慘白地回過頭,剛好看見這一幕,又是——


    “嘔——”


    季紺香也驚了,眉毛皺得緊緊的。“有修士以人肉飼養妖獸?”


    陽景宗的弟子跑過來,喘著氣說:“小師妹懂得挺多啊,還真說對了,也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這是在屍體肚子裏孵化,生出來就吃人肉的蛇,可不就是妖獸。遭天譴的東西,死了這麽多人,他得養了多少啊?”


    白鷹盤旋著,叫聲驚起林中飛鳥。


    季紺香敏銳地察覺到不對,轉身就見到一個身影揮刀朝雲遺善劈過去。


    “雲止!”


    雲遺善掌中凝的氣因為她的轉身,一下子又散去了,等著她出手相救。


    長劍一橫,刀刃相接,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鐺的一聲過後,對方身上盤著的長蛇迅速朝她咬過來,季紺香翻身躲過去將蛇頭斬下,一腳踩在還扭動的蛇頭上,嘲諷道:“就這麽點能耐?”


    “當然不止。”


    來人是一名身材稱得上瘦弱的邪修,麵無血色的臉上一雙眼睛銳利到駭人,眼瞳太小,眼白又太多,看著十分怪異。他的肩上還攀著兩條通體烏黑的蛇在吐信子。


    說完後,他吹了聲口哨,從土堆裏,樹上,包括水裏都爬上了許多蛇,又不僅僅是蛇,還有其他妖物。


    “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爺!”


    “太惡心了,救命我要瘋!”


    “滾滾滾別過來!”


    到處都是變了調的尖叫聲,徐檀嚇得邊哭便跺腳。


    季紺香也是惡心隨著煩躁一起,雲遺善將她往後一拉,避開了一條差點撲上來的蛇。


    “棲雲仙府的修士,吃了以後必定是對修為大有增益啊,今日可真是賺了。”


    白鷹發出尖利的鳴叫聲,猛地俯衝下來,朝邪修的眼角啄下去,和兩隻蛇纏鬥起來。


    另一邊鍾霽他們雖然又害怕又惡心,卻還是能輕鬆對付這些妖獸,用法陣和靈器將它們鎮住絞殺。


    而這妖獸也不知還有多少,像是殺不盡一般。


    一隻蛇從樹上掉下來剛好咬了一個弟子,他狂叫著倒地,身邊人立刻給他喂了解毒的丹藥。


    靈氣化箭,將地上扭動的黑蛇給削斷。


    身為陽景宗的少主,自從上一次受傷,他隻要下山就會帶著許多法寶,這次也不例外。


    一個歪魔邪道而已,倒不必放在心裏。


    “都不許自亂陣腳,自己馭獸,用靈陣驅散妖獸。”


    等他說完,其他弟子也冷靜下來,強忍著惡心開始馭獸。


    鍾霽拿出一根短笛吹了幾聲,樹林間忽然有了動靜,無數鳥雀從林間飛過來。


    陽景宗最善馭獸,此地靈氣濃鬱,被鍾霽這麽一喚,林間妖獸幾乎都過來了。


    邪修一看時態不對,立刻就要逃跑,被白鷹追著啄。


    見事態穩定了,季紺香就拉著魂都被嚇飛的徐檀去河邊洗手,徐檀望著水麵遲遲不敢把手放進去,還問她:“剛才這水裏爬出了蛇,會不會還有啊,要是咬了我們怎麽辦?”


    沒等季紺香嘲笑,鍾霽安撫了受傷的弟子,走到她身邊說道:“已經查清楚了,是有人修習這種邪門功法,想學我們陽景宗馭獸,真是可笑,簡直是東施效顰。”


    季紺香讚同地點頭。“人抓到了嗎?這麽多的妖獸總不會是他一個人養的,興許還有同夥。”


    “尚未得知,我們準備在周圍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麽收獲。”


    因為這裏靠近瀑布,水聲震耳欲聾,徐檀聽不大清他們說話,也不想靠近那一地的妖獸屍體,便往陽景宗的弟子那裏靠去。


    “你確定沒問題?”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食腐獸不吃活物,怎麽可能有事,你看那小白臉弱不禁風的,一會兒把他騙進那個山洞,剛好碰見食腐獸在吃死人,嚇都嚇死了。我們再設個結界,不讓他出來,帶著鶯時姑娘去見他的醜態,我看他還怎麽搶師兄的心上人。”


    “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怕什麽,一個無名小卒,能把我們怎麽樣?要怪也隻能怪他膽子太小又沒見識。”


    徐檀聽到這些,又偷偷轉身想離他們遠點,正好被一人察覺到。“誒?徐師妹!”


    一個修士抓住她的手臂,神情嚴肅道:“你剛才都聽見了吧?”


    徐檀搖頭:“沒有沒有,你說什麽呀?”


    “絕對聽見了。”那人篤定地說完,拍了拍她的肩。“徐師妹你也看到了,那小子死皮賴臉跟著鶯時姑娘,你肯定也看不過去是不是,他怎麽能跟鍾師兄比,我們替鶯時和師兄打抱不平,你可不許說出去。”


    說完後為了不讓徐檀去通風報信,繼續說:“你就跟著我們吧,以免過會兒說漏了嘴。”


    徐檀不敢反抗,隻好點著頭答應了。


    季紺香洗去手上血汙的時突然想到什麽,站起身對鍾霽說道:“鍾師兄,我想起來自己掉了一件東西,我回去找找,你能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嗎?”


    “我陪你去吧,不然你遇到什麽......”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不等鍾霽說完,季紺香就往來時的路跑去。


    雲遺善望著她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麽,掃了鍾霽一眼。


    正在這時,幾個陽景宗的弟子衝著雲遺善揮了揮手:“喂!那個儒修,你跟我們過來找找,別傻站著不動。”


    鍾霽眼眸微睜,欲言又止了半天,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雲遺善冷冷地看著他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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