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跟個醉鬼也爭論不出什麽所以然,沈映正想提起燈籠走人,忽地聽到從顧憫口中逸出幾句夢囈,他不由得停下動作,側耳細聽,勉強辨認出了顧憫說的是什麽。


    顧憫說的是,“皇上……你當真好無情……”


    沈映一陣無語:“……”這狗東西是做夢都不忘倒打一耙啊?


    “我哪裏無情?”沈映指著顧憫的鼻子,壓著嗓子罵道,“明明無情的是你!你不僅無情,還冷酷,還無理取鬧!你走的時候不是很瀟灑嗎?難道還是我逼你走的?還惡人先告狀!”


    顧憫忽然皺起了眉頭,表情變得有些痛苦,嘴裏繼續發出夢囈:“……你為什麽……不留我?你留我……我便不走……”


    沈映:“……”


    這家夥是真醉了嗎?不會是跟他裝醉吧?


    他怎麽覺得他們之間像是在一問一答呢?


    沈映盯著顧憫緊閉的眼皮,挑了挑眉,狗東西老奸巨猾的,也不排除顧憫會裝醉企圖從他嘴裏套話的可能。


    嗬,當他是沒腦子的傻白甜啊?


    沈映無聲冷笑,故意道:“我為什麽要留你?我巴不得你走得越遠越好呢,我正好找小的,你有本事就走了別回來啊。我說你喝這麽多酒不會是借酒澆愁吧?怎麽,舍不得我啊?後悔離開了吧?”


    沈映邊說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顧憫的表情,發現男人果然薄唇緊抿,不吭聲了,雖然是睡著的樣子,但蹙起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內心。


    沈映看顧憫明明吃癟卻還不能反駁的樣子看得心裏大樂,憋悶了兩日的陰霾,瞬間一掃而光,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我。


    行了,氣也出了,人也回來了,該回去睡覺了。


    沈映雙手撐在膝蓋準備站起身,可一下卻沒站得起來,低頭一瞧,原來是衣袍下擺一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顧憫攥在了手裏。


    沈映:“……”


    沈映試圖把自己的衣擺扯回去,但他都用上吃奶的勁兒了,結果卻愣是沒能從顧憫手裏把衣擺扯出來。


    沈映差點被氣笑了,瞪著顧憫的臉,磨了磨後槽牙,就知道你丫的是裝醉!


    “鬆開!”沈映低喝一聲,連著顧憫的手一起晃了晃衣擺,但顧憫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除了緊緊拽著沈映的衣擺不鬆手,其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沈映見他還裝醉不醒,不禁被激起了好勝心,嘿,我今晚還真就跟你杠上了,看你還能裝到什麽時候!


    “不鬆是吧?”沈映重新蹲下來,直接動手去掰顧憫的手指頭,顧憫不肯鬆手,他便掐顧憫的手背。


    哪怕手背已經被掐紅了,但顧憫還是緊閉著雙眼不肯鬆手,口中卻又發出了囈語,“疼……好疼……”


    沈映輕嗤,“知道疼那還不鬆手?”


    顧憫喃喃道:“……你好狠的心。”


    沈映好整以暇地道:“我還能更狠心呢,你要不要試試?”


    顧憫好像被沈映無情的話語傷到了,臉往被褥裏埋了埋,似賭氣般不肯再開口。


    沈映見他這樣是又好氣又好笑,當即也狠不下心繼續掐顧憫的手背。


    明明瀟灑離開的人是顧憫,走就走了吧,沒過一日就又回來了,知道他病了還偷偷摸摸地給他送藥,現在又用裝醉這麽幼稚的手段想套他的話,真不知道顧憫腦子裏一天天的在想些什麽,非要跟他鬧別扭。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心思的男人。


    兩人各想各的心思,柴房裏一時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最後好像是顧憫覺得自己這樣自討沒趣,不想再繼續僵持下去,慢慢鬆開了沈映的衣擺。


    得到自由的沈映,心裏並沒有鬆快多少,拍了拍衣服正欲起身,冷不防瞥到白色的衣擺上似乎沾染上了什麽紅色的東西,他立即撩起衣擺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上麵的竟然是血跡!


    沈映想也沒想,一把抓起顧憫的手,將他的手掌心向上攤開查看,關切地問:“你手受傷了?”看到顧憫手心裏有許多道被不知道什麽鋒利的東西劃破的小口子後,心狠狠揪了一下,“怎麽弄的?那你剛剛還不鬆手?”


    “皇上心疼了?”顧憫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眸子裏像是蘊藏了一片汪洋大海,翻湧著無數複雜的情緒,他就這麽一眨不眨,靜靜地看著沈映,啞聲問,“你到底還是在意我的,對嗎?”


    “我要是不在意你,”沈映咬了下唇,居高臨下凝視著顧憫的鳳眸裏跳躍著兩簇暗火,半是憐惜半是惱怒地道,“我深更半夜來這種髒地方做什麽?夢遊嗎?”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少君:會賣慘的男人有肉吃。


    第55章


    若不是在意他,又怎會深夜來這兒?


    顧憫感覺自己的心髒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下意識地反握住沈映的手,從地上坐了起來,雙眸灼然有神地望著沈映,讓沈映都有了種有火星子快要從顧憫眼裏蹦出來的錯覺。


    顧憫啞聲問:“皇上剛剛說什麽?”


    沈映挑起眉梢打量他,故意問:“怎麽酒喝多了耳朵也變得不行了?”


    “我怕剛剛是我喝多了產生的幻聽,”顧憫不僅僅隻滿足於握著沈映的手,手順勢往上放肆地抓住了沈映的手臂,用了巧勁兒不著痕跡地將人拉向自己,“還請皇上再開一次金口,我定洗耳恭聽。”


    “不好意思,”沈映微抬下頜,“朕說過的話從來不說第二次,沒聽清那是你的問題。”


    哼,才不給他順杆往上爬的機會。


    顧憫蹙眉,“皇上。”


    沈映無動於衷:“幹什麽?”


    “你就非要這樣嗎?”顧憫垂眸,長睫在下眼瞼上落下一片陰影,“我後悔了,我就該一直裝傻下去,起碼放在以前你還願意哄一哄我。”


    沈映輕哼道:“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啊,那你怎麽不明白那些都是朕在跟你逢場作戲,做不得真?”


    顧憫抬眸看他,眼神黯淡,好似大受打擊,“你——”


    “你什麽你?”沈映伸手去掐顧憫的下巴,惡狠狠地道,“既然你提到以前,那朕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以前,你別忘了,朕那時候之所以願意寵著你、哄著你,那是因為你對朕也是恭敬有加、千依百順,可你現在呢?自從離了行宮,這一路上過來,朕親眼瞧著你對朕的敬重也是沒了,恭順也是沒了,這些就算了,你還跟朕無理取鬧,哦,你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想騙朕先說好話哄你?顧君恕,你還真當自己是天上的明月,世間隻你一輪,朕得把你當寶貝供起來是吧?!”


    “原來你還覺得我是在跟你無理取鬧?”顧憫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嘴角扯開一抹自嘲的笑容,“我還以為離開了皇宮,除卻了君臣的身份,我們便可以像普通人那般相處,不用再每天虛與委蛇,原來你喜歡的,是在皇宮裏的那個顧少君。”


    沈映鬆開了顧憫的下巴,拍了拍手,冷笑著說:“你這話說的好矛盾,你一會兒說想和朕以普通人相處,可方才又說懷念以前朕哄你的時候,那你到底是要朕跟你繼續演戲,還是跟你說實話?你這人的心思,朕可真是摸不準。”


    “我又何嚐不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麽。”顧憫神情黯然地道,“既盼著你可以對我以誠相待,卻又怕以誠相待之後,你要和我一刀兩斷。”


    沈映皺眉,納悶地問:“朕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一刀兩斷?”


    顧憫眸光幽幽地看著他,“不是你說,等回了宮就要廢了我的少君之位?”


    沈映:“……”好家夥,敢情顧憫這幾天跟他鬧脾氣,就是因為他說了句以後顧憫可以不當他的少君了?


    “你難道……”沈映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試探地問,“還想繼續當少君嗎?”


    顧憫有些氣惱都到了這個時候,沈映居然還不明白他的心意,於是冷下表情,硬邦邦地道:“難道皇上心裏已經有了新的屬意的少君人選?那我可以退位讓賢,是你新找的那兩個孌童嗎?”


    沈映咳了一下,明知故問道:“咦,你是怎麽知道朕新找了兩個孌童的事的?”


    顧憫隻是直直盯著他,眼神像看負心漢一般含著譴責之意,薄唇緊抿著,不願意開口。


    沈映最後沒忍住,撲哧笑了聲,他蹲的時間長了,腿有些發麻,轉了個身,一屁。股在顧憫旁邊坐下來,用肩膀不懷好意地撞了一下他,“你既然還想繼續當少君,那為什麽不跟我直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是以為你生氣我欺騙了你的感情,所以才會想說免了你的少君之位,並不是要和你一刀兩斷的意思。”


    顧憫側頭繼續盯他:“那兩個孌童你又怎麽解釋?”


    沈映眨了眨眼:“……如果我說我隻是找他們來給我唱曲兒捶腿的你會信嗎?”


    顧憫回答以一聲輕哂,答案不言而喻。


    沈映幹幹地笑了下,這個理由好像的確有些蒼白,不過這兩個孌童的確是他讓人找來的,也不能甩鍋給別人,想了想該怎麽解釋,幹脆說:“反正我沒有碰過他們,我晚上睡覺都是一個人睡的,不信你可以問護衛。”


    顧憫見沈映神色自若,並不像是在說謊,雖然蒼隼說親眼看到皇帝和孌童之間舉止親昵,但顧憫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了沈映,“那皇上收回那晚的話?”


    沈映蹙眉故作不知,“那晚?哪晚?”


    顧憫:“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沈映眼睛往上翻好像在回憶,“可那晚我說了許多話,你讓我收回的是哪一句?”


    顧憫凝視著沈映的側臉,有種想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一口來懲罰他的口是心非的衝動,克製地道:“你明明知道是哪一句。”


    “我不知道。”沈映轉過臉來,認真地看著顧憫,嚴肅地道,“我不喜歡猜啞謎,你以後在我麵前,怎麽想的就怎麽說,既然已經決定了要以誠相待,那就不要讓對方猜你的心思。就像這一次,你還想做少君,明明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卻非要鬧什麽離家出走,你幾歲了啊,顧君恕?”


    顧憫胸。前起伏了數下,重重呼出一口氣,好像被氣得不輕,咬牙道:“沈照熹!你到現在還是以為,我隻是舍不得少君這個位分是嗎?”


    世上哪有這麽不開竅的人,總有一天他要被沈映給氣死!


    沈映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睜大了眼睛瞪著顧憫,“你叫我什麽?你無法無天了是吧?你跟我說話不用敬稱我已經忍了你了,你竟然還敢直呼天子名諱?真是反了你——”


    顧憫忍無可忍,驀地伸出雙手抓住沈映的肩膀,晦暗不明的目光緊緊攫住他,“對,我就是反了,我的命就在這兒,你盡管來拿!”


    說罷,便凶狠地吻住了沈映。


    沈映想要推開顧憫,卻被顧憫輕鬆地控製住了雙手,沈映的手腕纖細,顧憫僅用一隻手,就能將他的兩隻手腕一起抓住,然後將它們高舉過沈映的頭頂,令他反抗無能。


    沈映又想提腳去踹顧憫,可還沒等他把腳提起來,便被顧憫摟著腰推倒在身下的被子裏。


    熱切的吻像是狂風驟雨般落下來,從額頭到鼻尖,從雙頰到下巴,無一處幸免。


    當然被光顧最多的還數那兩瓣紅唇,時不時還有幾句“大膽、放肆、混賬”諸如此類的叫罵聲從裏麵逸出,但很快就被顧憫嚴嚴實實地堵了回去,沈映再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


    顧憫高挺的鼻尖,帶著一絲微冷,偶爾摩擦過沈映柔軟的麵頰,兩人的唇舌好像在玩你追我趕的遊戲,沈映每一次都輸得一敗塗地,不得不丟盔棄甲,方便了顧憫攻城略地。


    淡淡的酒味彌漫在呼吸之間,沈映漸漸也有些迷醉,忽然他好像一隻驚弓之鳥,微閉的雙眸驀然睜圓瞪著顧憫,裏麵水光瀲灩,眼神像是含著警告之意卻又似乎是在求饒。


    沈映真是想一口咬死顧憫的心都有了,這家夥是真的想造反啊,爪子竟然敢往他那兒伸!


    沈映往顧憫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直到嚐到了血腥味兒,顧憫才終於放開他。


    沈映啞著嗓子,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你、在、幹、什、麽?”


    顧憫舔了舔唇上的血跡,勾唇微笑,“臣在伺候皇上……”


    ……


    守在柴房外麵的兩個護衛,突然聽到柴房裏傳出來一陣雜亂的聲音,護衛心係皇帝安危,忙過去拍門詢問裏麵的情況。


    “皇上?皇上?裏麵出了何事?”


    “沒、沒事!朕沒事!”皇帝的聲音帶著異常的沙啞,還有些慌亂,“你們不用進來!”


    等聽到了門外護衛的腳步聲走遠了,沈映渾身緊繃的肌肉才鬆懈下來,要是被護衛發現他和顧憫在柴房裏麵做什麽,那他這個皇帝真是沒臉當了!


    沈映想到此處,扭頭狠狠剜了罪魁禍首一眼,隻見顧憫正拿著手帕,慢條斯理地幫他清理身上,清理幹淨了之後,還體貼地道:“這兒地方不太幹淨,臣就不留皇上過夜了。”


    “啪”的一聲,沈映反手甩在顧憫臉上,力道並不重,顧憫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變化。


    “你放肆!”沈映打掉顧憫的手,將被掀到腰際的衣袍翻下去,擋住剛才他一時沒把控住留下的罪證。


    “臣怎麽放肆了?難道皇上覺得臣伺候的不好?”顧憫掃視著沈映臉上還沒消退的紅暈,戲謔地道,“可臣看皇上明明很享受其中。”


    “你胡說!朕才沒有!”沈映推開顧憫,從地上爬了起來,怒視顧憫,“你敢對朕不敬,你是不是想造反?”


    “對,就是想造反。”顧憫打斷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要麽你現在就治我的罪殺了我,要麽,”他頓了頓,揚眉望著沈映,恣意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桀驁不馴,“我下次還敢。”


    沈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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