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音色清婉,娓娓道來,聽得小狐狸乖乖合上眼皮,舒舒服服睡在主人懷裏。


    然而,一個清脆叫喊猛地打破了這溫馨氛圍:


    “嫂嫂,師兄那邊有消息了……”


    “噓!”元矜對驟然衝進來的蘇顏顏比了個手勢:“真兒睡著了,小點兒聲。”


    蘇顏顏連忙收住自己嗓門兒,走近她壓低聲音道:“嫂嫂,師兄方才傳音給我,問咱們什麽時候回容連!”


    元矜麵色微滯,起身將狐狸抱進專屬它的小草窩,仔細替它蓋好繡著狐狸耳朵的小毛毯後,道:


    “顏顏,我並未打算離開秦陽。”


    大概是她的回答太冷靜,倒令蘇顏顏當場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自己過於興奮了。


    這也難怪,自得知嫂嫂安全抵達秦陽後,師兄便再未聯係過她,以至於她一度為兄嫂感情操碎了心,現如今師兄主動打破了這冷戰般的僵局,當然讓她高興不已。


    蘇顏顏歎了口氣,雖說師兄某些表現不盡如人意,但她私心裏還是希望他們能早日和解的!


    畢竟師兄和嫂嫂的愛情幾乎被世人奉為傳奇,所謂天作之合,鶼鰈情深,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嫂嫂,你還是不能原諒師兄麽?”蘇顏顏擔憂地望向她,小心翼翼問道。


    “他從來不需要我原諒,”元矜對上蘇顏顏關切的目光,嗓音低沉:


    “而我也隻想要他明明白白告訴我,如今的他,心裏究竟愛著誰。”


    “當然是你!”蘇顏顏幾乎脫口而出:“嫂嫂,師兄等了你近百年,他不會負你的!”


    “是麽,”元矜卻默然轉身,對著遠處的天空深深吸納一口寒氣:


    “可這個問題真正的答案,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第43章 主人海王


    秦陽城外, 盡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海域,其內靈力澎湃,海麵波濤洶湧, 日複一日衝擊著水源靈牆,叫人半步不敢靠近。


    元矜剛回來時曾在此處閉門靜修一月,借這駭人靈力迅速恢複了大半元氣, 不過由此引發的弊症也相當明顯,那便是一口吃太多,修為不得不暫退些許,雖不至於被水靈反噬, 卻也還需一步步消化。


    因著這個原因,元矜索性在水源靈牆外另開辟了一處孤山,平日閑暇時便來休養生息,倒也愜意得很。


    尤其最近, 真兒這家夥日日寸步不離跟著她, 像個小尾巴似的, 雖然格外黏人,卻著實給予她不少陪伴。


    就好比現在, 小家夥兩隻前爪正牢牢抓著一個墨塊,圍繞硯台轉了一圈又一圈, 不僅累得氣喘籲籲,漂亮的小臉也被偶爾飛濺出來的墨汁染成了花貓, 看得人啼笑皆非。


    “真兒, 這些夠用了,你不如歇會兒吧。”元矜看著案前的各色墨汁,無奈放下紙筆。


    今日原是她擺桌在山頂上作畫,不料狐狸倒十分殷勤, 一上來便哼哧哼哧磨墨水,不似平常那般調皮搗蛋。


    “主人,真兒不累!”小狐狸抬起它那張花貓臉大聲道。


    元矜笑得溫和,朝它招了招手:“真的夠用了,快過來。”


    小狐狸眼珠子滴溜一圈,緊接著“啪嗒”一聲,果斷扔掉爪中墨塊,開心地向主人奔去。


    “你今日怎麽這樣懂事。”元矜雙手接住小家夥,邊說邊替它清理身上五顏六色的彩料。


    “我想幫幫主人呀~”


    小狐狸舒服地任由她揉撫,扭頭看向紙張上的畫作,不斷比劃道:


    “這裏是大海,這裏是山峰,這是桌子,這是主人,咦……還有狐狸!”


    某狐一興奮,竟一爪子踩了上去,光榮地在畫中紅狐狸身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爪印。


    元矜也不惱,隻淡定地將它爪子清理幹淨:“認得這狐狸是誰麽。”


    “是真兒!”


    “嗯,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小醜狐就是自己。”


    “嗷~真兒才不醜!”


    元矜見它小臉鼓成一團,愈發有心逗弄:“渾身髒兮兮的,還說不醜?”


    “嗷嗚~就是不醜,主人說過真兒最漂亮了!”


    “我說過麽……別亂動,不許張牙舞爪。”


    “嗯哼~”


    元矜仔細清理完小家夥身上的染料,指尖卻再次撫上它額心黑印,略微思索一小會後,終是提起筆,沾上硯中朱紅,和著些許靈力輕輕點在它額間,突兀的黑印瞬時染成了與它皮毛別無二致的赤色。


    狐狸眼底忽而閃過一抹亮光,隨即又很快隱沒下去,抬起眸子懵懂道:“主人在畫什麽呀?”


    元矜滿意地放下筆,一本正經道:“你原本是隻漂亮小狐狸,但額間這撮黑毛著實太礙眼了。”


    小狐狸不由摸摸自己腦袋:“真的嗎?”


    “嗯,”元矜麵不改色:“不過你放心,我方才設法將黑印遮掩了下去,你以後也莫要在人前顯露出來,記住了麽?”


    小狐狸滿臉認真,似乎已然對她的說法深信不疑,仰頭乖乖應道:“記住啦主人!”


    元矜複又拍拍它腦袋,將小東西放了下來:“好了,去一旁玩兒吧。”


    小狐狸使勁搖搖尾巴,咬著她袖口糯糯道:“主人,真兒想去海裏玩兒。”


    元矜挑眉:“上回是誰掉進洛河嗷嗷叫了?”


    狐狸兩眼巴巴:“主人不是會水麽?”


    元矜清眸微漾,揮手將鵲兒上回疊的紙葉船放了出來,原本巴掌似的小船轉眼越變越大,最後剛巧容得下一隻狐狸。


    “上船吧。”元矜抬顎示意。


    狐狸興奮得很,樂顛顛蹦了進去,還沒反應過來,船隻便衝進了茫茫大海中。


    刹那間天空風起雲現,海麵變得洶湧澎湃,遠處濤浪滾滾而來,累積上萬丈高峰,不斷此起彼伏。


    在這樣的大海中,渺小的紙船便如同一葉孤舟,隨著無數波濤上上下下,即便穿越巨浪,也依舊安然無恙,仿佛永遠不會翻沉。


    “主人!”


    小狐狸坐在紙船上放聲大叫,一會兒疾衝上去,一會兒俯滑下來,稚嫩的聲音盡數淹沒在翻滾的海浪中,一時間好不刺激。


    此刻它的主人亦孤身立於懸崖邊上,清風吹拂,衣袂翩飛,熒熒藍光隨纖白細指旋轉起舞,談笑間掀起無盡波濤。


    “真兒,喜歡麽?”


    元矜淡笑著開口,分明是極為輕淺的音量,卻愣生生隨著水流傳到了狐狸耳中。


    “喜歡呀主人!”小狐狸嗓子都快喊嘶了:“太好玩兒啦,主人這麽厲害,難道是大海之王嗎?”


    “大海之王?”元矜琢磨著這名號,很快欣然接受:


    “嗯……不錯,你便當我是海王吧。”


    狐狸:……是大海之王不是海王啊主人qaq


    *


    容連峰底下的致遠堂是外門弟子修煉的場所,宗門中大部分人都集聚於此,上著統一的課程,等待著三年一度的青雲大會,亦或是熬熬資曆,幾十幾百年後或許也能擠入某個長老門下。


    莫倚和莫嬋同為外門弟子,因著出自一個家族的緣故,便共住了一間廂房,事實上,兩姐妹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哪裏去,莫倚看不上莫嬋那楚楚可憐的做派,同樣莫嬋也打心眼裏討厭莫倚處處壓她一頭。


    不過盡管這倆人相互看不對眼,然而在針對莫寧這件事上,倒是出奇一致,畢竟家族裏總是奉莫寧為榜樣,處處以出了這麽個仙尊徒弟為榮。


    可分明都是莫家姐妹,二十年前還是個不如她們的廢物呢,不就是運氣好了點嗎,憑什麽如今天差地別!


    在這個問題上,莫倚無時無刻不鑽牛角尖,心裏一股怨氣無處抒發;莫嬋則妒忌值拉滿,成天盼著莫寧跌跟頭,幻想自己得到莫寧的一切,要不怎說莫寧一萬個瞧不起她們呢。


    這天,莫倚練完功回來,見著莫嬋又對著銅鏡左描右畫,忍不住刺一句道:


    “你就算把自己畫出個花兒來,仙尊也不會看你一眼。”


    莫嬋覬覦仙尊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莫倚也不信她有這麽大膽,但後來有一次她們誤入迷魂陣,莫嬋鬼迷心竅時親口所言:最想得到仙尊,其次是江大師兄……


    莫倚當時都驚呆了,從來不知道這個庶妹心機如此之深,心思如此齷齪,不過鑒於她自己當時也泄露了些見不得人的秘密,二人才一直相安無事,沒被戳破。


    “就算妹妹我癡心妄想,但是大姐你這麽用功,也沒見考進內門啊,”莫嬋可不是什麽善茬,馬上連諷帶刺內涵回去:


    “反而因為五姐姐被江師兄弄傷了眼睛,恐怕啊,以後修煉更難了呢!”


    “你……”


    莫嬋可謂一語命中要害,提起眼睛莫倚就怒火攻心,當時江一岑根本沒給她反抗的餘地,驟然間使出真火燒灼,如果不是喬掌事及時喂她服下丹藥,她現在隻怕就成一個瞎子了!


    事後她想要找江一岑討個說法,可根本沒有人理會她,江氏雄霸一方,即便容連峰素來標榜公正,然總歸有人趨炎附勢,她一個外門弟子哪裏動得了上峰?


    指望莫家就更沒可能了,最後竟連醫治眼睛的藥都買不起,全靠喬掌事那粒仙丹撐過來。


    輕如螻蟻,莫過於此。


    所以她至今感念喬掌事,同時更發狠地修煉,她本就要強,經過這件事便愈發想往上攀爬,但是太難了啊,她既恨當年橫空跳出一個莫寧擋了她的前路,也恨自己不爭氣,到現在沒混出個名堂來。


    又怨又氣,就是沒辦法,嫉恨完還得繼續苟下去。


    “莫嬋我警告你,以後少拿我眼睛說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莫倚冷聲警告,對這庶妹完全沒好臉。


    “喲,姐姐這就生氣了?”莫嬋轉過那張嬌嫩的臉,矯揉造作地拍拍胸:


    “大姐不喜歡,妹妹不說就是,你說這話是嚇唬誰呢?”


    “我的天!你,你怎麽……”


    莫倚乍見到莫嬋那張臉時連連後退數步,滿眼不可置信:“你怎麽把自己變成這樣?”


    真是活見鬼了,若說以前莫嬋隻是眉眼和莫寧有一兩分相似,那現下的容貌便是有九分相似,就連與夫人也有五六分相近呢!


    “怎麽樣,很像吧?”莫嬋嬌俏一笑:“好姐姐,我終於找到了傳說中可以改變容貌的秘方,一點一點慢慢來,等大功告成那一天,我就能永遠保持現在這幅模樣了……”


    “你瘋了嗎?”莫倚瞠目結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再說了,你這純屬邪門歪道,被發現了得逐出師門的!”


    “我的好姐姐,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根筋隻會蠻幹?”莫嬋咯咯笑出聲來:“我偏偏要走捷徑,替身也好,賣身也罷,隻消能得到我想要的,何樂而不為?”


    “你簡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就對了,活成姐姐你那樣,才會活活憋屈死,”莫寧杏眸瞟她一眼:


    “不過姐姐你放心,好歹你我姐妹一場,也算同仇敵愾,日後妹妹我飛黃騰達了,不會忘記你的。”


    莫倚萬分嫌惡:“你管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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