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的安排,聞璽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問,表現出來的態度很信任。


    他是老板,沒有人安排他的工作。但是張誠也沒有安排,阮棠覺得有一絲奇怪。不過她和王宇都是新人,現階段沒資格對工作質疑,隻能服從安排。


    回房間拿包然後很快出發,到了酒店門口,阮棠碰上王宇,隨口問一句,張誠做什麽去了?


    王宇口氣有點複雜,看錢佑曼隔兩人有段距離,聲音壓得低低的,“他一回房間就睡覺,下午沒派他工作,你說他是不是關係戶啊?”


    阮棠看他一眼,覺得這個人相當沒自覺,“你不知道公司裏的人覺得你才是關係戶嗎?”


    “那他們眼光挺毒的,我是教授推薦進公司,沒經過麵試,這算是關係戶吧?”王宇摸著後腦勺笑笑,一臉憨厚。


    阮棠白他一眼,“嗬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出了酒店,兩人分道揚鑣。


    阮棠跟著錢佑曼,在酒店門口等了一分鍾不到,專車就到了。開出去沒多遠,阮棠透過車窗看見黃宇低頭查手機然後往公交車站小跑的樣子。她微微歎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跟著去查地方誌。


    一路上出行車輛安排全是錢佑曼一手包辦,跟著她當然要舒服許多。


    兩人坐在車上,除了工作上說過幾句話還從沒私下交流過。氣氛有點過於安靜,錢佑曼率先開口:“你和黃宇是男女朋友?”


    公司裏但凡認識的好像都問過類似問題,阮棠都被問得沒脾氣了,“不是,就是差不多時間進公司的,比較聊得來。”


    錢佑曼說:“我看也不像,那小子傻乎乎的。”


    阮棠心想還真夠直白的,點一下頭表示同意。


    “等會要見的人是最熟悉這裏以前情況的,你有什麽問題想問就問,做這個項目和以前都不一樣,過去經驗可能不管用,你也別太拘束,聞總之前說過,查到哪一步看整個組的工作能力,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過兩天你要是有思路和線索,可以單跑,回頭把工作情況整理匯報一下就行,”她停頓一下,又說,“車費都可以報銷,可以打的,記得留著發票。”


    阮棠感受到公司的財大氣粗,打算等會發消息提醒黃宇一聲。不過錢佑曼這樣說顯然是對她的提點,阮棠馬上就領會這番好意,笑著說:“謝謝你曼姐。”


    錢佑曼也笑了一下,多少有些世故圓滑,但在她的臉上全化作了風情。


    很快到達約定的地點。


    錢佑曼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來了個精瘦的矮個子男人,五十多歲,皮膚黝黑,一看到錢佑曼和阮棠,他眼睛亮了一下,“你們就是久城聯係我的人吧?幸會幸會。我姓劉,你們喊我老劉就行。”


    他說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帶著吳儂軟語的音調,倒也不顯得奇怪。


    錢佑曼和阮棠都喊他劉師傅。


    老劉笑眯眯的,“之前你們聯係,是說要找一個什麽人,解放之前的對伐?哎呦你們算是找對人了,別看這裏現在熱鬧,這麽多人,大部分都是這些年搬來的,真正以前老三輩都住這裏的,沒有多少家,解放前這裏被日本人占過,死了不少人,以前家裏長輩都記得很清楚的,這麽點大的地方,鄰裏什麽事情都是知道的,所以你們找我,算是找對了。”


    錢佑曼笑著說:“那就麻煩劉師傅了,這次要全靠你了。”


    老劉一看美女這樣誠心誠意,骨頭都有點飄,嘴裏話就多起來,“我認識的,家裏有高壽長輩的就有三家,他們這個歲數才可能知道那時候的事,不過你們來的不巧,今天斜塘的人多的嚇人,是有人來拍什麽綜藝節目,我剛才來的路上差點被堵地走不動。”


    阮棠一聽,不禁想到兩天前,她和嚴昱澤發消息,說來要斜塘出差查線索的事。


    他回了三個字,挺巧。卻沒有說巧什麽。


    難道來拍綜藝的就是他?


    第29章


    老劉說人多真不是一句虛話。他帶著錢佑曼和阮棠進斜塘舊城,這裏早就劃進了景區,無論是靠河兩岸的各類商店,還是旁邊小徑的咖啡館,拍照聖地,現在都是摩肩擦踵的狀態,人群的熱度幾乎擊退了二月末剛剛來到的春寒。


    三人在人流中穿梭,老劉抱怨:“哎呦這人也太多了,以前咱們這裏可僻靜了,現在商業開發過度,哪裏還有以前的樣子,你看這些商店,賣的根本不是我們老斜塘的東西,都是批發來的。晚上還有歌舞廳,每天要鬧到淩晨四五點,哎呦。吵是吵的勒。”


    錢佑曼蹙眉,看看周圍密集的人群,略有些不耐煩,“劉師傅,我們不可以從外麵繞著走嗎?”


    老劉說:“現在帶你們去的那家,孫子在裏麵開了個客棧,全家都住在裏麵,隻能走這裏,放心,我已經帶你們穿的小路,就是人太多,實在避不開。”


    三人從小徑東拐西拐,來到了河邊,沿岸都是商鋪,木板樓木板店麵,裝飾的古色古香,簷下掛著統一式樣的燈籠,在河邊連成一排,迎風飄蕩看著有些韻味。但店鋪內賣的是奶茶,小吃,飾品,再加上人頭濟濟,各種味道各種聲音都匯攏在一起,讓古老的水鄉也變得熙攘起來。


    “他們客棧位置好,就是現在要過去不容易啊。”老劉指著河對岸一家名叫“漫漫”的客棧說。


    三人要順著街過去上橋去對麵,看著距離不遠,但越往橋的位置走,人流越是擁擠。


    很多人圍在河邊不動,橋上的人也是這樣。


    到了橋邊,三人被堵在人群外,客氣的讓前麵的人挪個地方,換來一堆年輕女孩的白眼。


    起先老劉還覺得奇怪,接著馬上就知道原因。


    “嚴昱澤!嚴昱澤!”


    “阿澤哥哥!阿澤哥哥!”


    河兩岸不知道誰先開口喊,此起彼伏的連成一片,氣勢十分驚人。


    老劉擦了一下額頭上冒出的虛汗,回過頭來,臉色有些苦,“好像有明星要過來了。綜藝拍了兩天,現在小姑娘都瘋了。”


    麵對人群巍然不動的壓力,嚴佑曼也無計可施,說:“等一下吧,看樣子是在河上拍攝,等過了這裏,人少點我們再過去。


    很快不斷還有人往兩岸和石橋匯聚,大多數都是年輕女孩,三人被堵得嚴嚴實實,進不得,退也不行,隻好老實在原地等待,希望拍攝趕緊過去。


    拍攝人員先一步到位,現在也隻有他們還能在人群中進出自如,女孩們看到拍攝機位會主動讓開。


    遠遠的,從河流那頭,人群鼓噪聲傳了過來。


    今天拍攝的是綜藝遊戲環節,男女嘉賓各自配隊,分成四組劃船。船是細窄型的兩人船,上麵有個半拱的篷,被當地人叫做烏篷船。男女嘉賓各做一頭,男嘉賓負責劃船,女嘉賓手裏則有一把水槍,可以給其他的船添亂。誰的船先穿過五座石橋就是贏。


    阮棠他們站的地方比較靠後,是倒數第二座橋。


    幾艘烏篷船到的時候,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趨勢。


    兩岸女孩的叫喊比比賽更激烈。


    阮棠站在橋邊,踩在兩個台階上,正好能看見河麵上的情況。


    嚴昱澤的船排在第二,領先那艘船的劃槳人是運動員出身,但論人氣,其餘幾人加在一起也不及嚴昱澤。


    阮棠看著他的船由遠及近,忍不住搖頭嘖嘖兩聲。嚴昱澤劃船的坐姿,手勢,甚至包括他頭發搖晃的弧度,跟計算過擺拍似的,無論從哪個角度拍,都是一張硬照,尤其是當他聽見粉絲的喊叫,朝兩岸看過來,目光既溫柔又深情,能引發人群一陣轟然。


    阮棠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尤其想到他私下傲嬌又毒舌的樣子,根本不會被現在的假象所蒙蔽。


    站在阮棠前麵的姑娘突然激動,“哥哥是不是在看我?”


    阮棠朝嚴昱澤的船上看過去,他的目光果然筆直對著這裏。兩人目光瞬間對在一起,他忽然唇角彎起,露出一個帥氣逼人的笑。


    阮棠忍著沒翻白眼,前麵的姑娘尖叫:“啊啊啊啊,真的在看我。”手揮舞地如同帕金森無法自控。阮棠真擔心她手裏的手機被甩飛掉河裏去。


    幾艘船順利穿過橋下,不少女孩跟著船往前跑。


    擁擠的人群鬆動,阮棠他們三個終於可以動起來,過橋到對麵,老劉把兩人帶進漫漫客棧,前台是個三十歲不到的青年。看見老劉倒是不陌生,嘴裏喊叔。


    老劉說:“昨天給你爸打的電話,人家想了解解放前的情況,找你們家老太太了解點情況。”


    青年對錢佑曼和阮棠倒是熱情,倒了兩杯溫水過來,說:“我奶奶今年89,從小就住斜塘沒出去過,以前的事問她最適合了,不過你們是電視台的還是什麽旅遊雜誌的?提供資料的話能不能幫我客棧打個廣告?”


    錢佑曼說:“都不是,我們就是想問個人。”


    “到底什麽人啊,要找那麽老過去,”青年忽然拍了一下手,“我懂了,是子孫發達了,想認回族譜是不是?”


    錢佑曼笑笑,“差不就是這麽回事,如果提供的信息有效,我們會付一點信息費用。”


    提到錢,青年眼睛亮了一下,說:“我奶奶就在後麵院子裏,我帶你們去。”


    四個人進入客棧,後麵有一大一小兩個院子,大院子裏放著搖椅,咖啡座。一看就是給客人休閑拍照用的。打開側麵牆的小門再深入,就是一個小院子,裏麵曬滿了床單被單之類的東西,靠角落有張木椅,坐著一位頭發雪白的老奶奶。


    青年進去就喊:“奶奶。”


    老奶奶頭轉過臉來,臉上的皮鬆弛的厲害,眼皮都半搭著,看著像沒睡醒。


    青年低聲和老奶奶說了幾句,又和錢佑曼說:“我奶奶記性可好了,過去的事都記著,你們趕緊去問吧。”


    錢佑曼從包裏拿出第一張照片,蹲下來,視線和老奶奶齊平,“奶奶,你看這個照片上的人,您認識嗎?他大概是45年之後搬來的。”


    老奶奶眼珠轉動,落在照片上,看了好一會兒,“記,記得。”


    “他是誰呀?”


    “林、林……”老奶奶皺眉苦思。


    “林誌遠。”錢佑曼提醒。


    “對,就是他。”老奶奶說。


    錢佑曼笑的特別燦爛,“奶奶這個人你記得些什麽,和我說說好嗎?”


    老奶奶努力抬起眼皮,眼珠渾濁,“都不太記得了。”


    旁邊青年一聽就馬上接口,“奶奶,那時候的事你不是跟我們常說,現在記得什麽跟她們說說吧。”


    老奶奶抬起手左右擺動,“不好說,不好說。”


    錢佑曼又問了幾句,老奶奶隻是搖頭。她不得已站起來,把青年叫到一旁,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青年蹲在老奶奶座椅旁,好聲好氣一個勁的勸。阮棠聽到他說客棧生意不好賺點外快之類雲雲。說好一陣,老奶奶終於肯再開口。


    “林、林誌遠是和一個女人來斜塘,他讀過書,家裏據說是當官的,兩個人私奔到這裏結婚,還生了孩子,解放之前,聽說他回家一趟就沒再回來。留下他女人和孩子,後來等了幾年,那女人就改嫁了。”


    老劉在旁邊聽著,好奇問了句:“改嫁?嫁哪裏了?”


    老奶奶長吐一口氣說,“就嫁在斜塘,金家。”


    “金?後街樓的金家嗎?”老劉驚訝。


    老奶奶點頭。


    阮棠見老劉吃驚的樣子,問:“劉師傅,金家怎麽了?”


    “哎呀,你們不知道,那個金家是我們這裏的首富,除了他們家老太太還留在這裏老房子,其他人都搬到上海去啦,開了個公司,叫華明,你們聽說過沒有啦?”


    阮棠立刻扭頭去看錢佑曼,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1945年來到斜塘的林誌遠,75年後有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叫林嘉,是華明集團大小姐的男朋友,而華明集團,是林誌遠老婆改嫁的金家……


    這其中有什麽關聯呢?


    難道林誌遠和林嘉真是一個人?阮棠暗暗地想。


    錢佑曼從包裏拿出第二張照片,為了方便辨認,早就經過技術處理,把背景上的人放大,還做了人臉還原。


    “奶奶你看看這是不是林誌遠?”


    老奶奶手微抖著拿過照片,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好、好像是。”


    錢佑曼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又再確認一遍。可惜老奶奶眼力衰退,隻說應該是,不能肯定。她摸索著重新打印的照片,看了又看,忽然問:“這是彩色……照片,什麽時候拍的?”


    “86年。”


    “不、不可能,他怎麽……還這麽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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