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研究她傷口的形狀後道:“所以說這個人難纏。他的能力雖然受製於我,但很快摸清我的弱點了。金屬大範圍的分散控製,我占優,若是他全部能力集中小範圍控製,他占優。”


    所以他能擺弄他的鋼絲座椅和網,卻沒辦法對付他握在手中的刀。


    如果時間再長一些,曾昀光的腦瓜再靈光點,說不定能找出在磁場環境下操控金屬的辦法。


    不能拖了,峽穀段路橋修複必須在這兩天內完成。


    出於急迫,刀疤姐負傷出演囚徒,企圖和周鬱共情,並用大義來打動她。


    可現在看來,並不順利。


    小姑娘的意誌相當堅定,普通的洗腦手段並不適用。


    刀疤姐看了周鬱一會兒,再看那四位老先生,她們依然在小聲商量著水電站試機的事,但明顯不勸周鬱了。


    她忍不住跺了跺腳,蘇丹,都聽見了吧?接下去該怎麽處理?


    要不,還是將周鬱控製了,直接幹活吧!


    然而蘇丹這次沒有回複。


    刀疤姐有點不耐煩了,假意發出忍耐傷口疼痛的聲音。


    周鬱這才抬頭看她:“你怎麽樣?”


    刀疤姐艱難起身道:“不行,我得出去轉轉,找點止痛的草藥,再看看我的人怎麽樣了。”


    慢慢地往外走。


    周鬱盯著她背影看了會兒,笑一下後問幾位老先生:“我能不能看看水電站的全圖?”


    當然可以,老先生們迫不及待地將所有圖紙都給她了。


    她又問:“刀疤姐什麽時候來這裏的?你們見過她手下的人嗎?特別是一個叫金安的?”


    金安正忙得滿頭大汗。


    他此刻正在某個陰涼整潔的山洞中,壁燈亮如白晝,將洞中石床上平躺著的十來個人照得一清二楚。


    每一個都昏睡著,皮膚白,頭發黑,額頭高鼓,眉骨眼眶有別於東方人的立體。


    這是腦能力者的顯著外貌特征。


    他們的頭上都套了個金屬的外殼,外接一根根數據線抽取精神力,最後匯去總線,直送上山洞頂上一個偽裝成樹木的天線。


    真想不到,腦能力者居然還能奪取別人的能力。


    像做人力電池,而充電的對象就是端坐在石洞中央閉目休息的蘇丹。


    金安有種奇異的感覺,他不過是對刀疤姐生了追逐之心,結果卻闖入了奇異的世界。


    那蘇丹明明是暗中搞陰謀的大魔王,但卻不做破壞,而是反常地貼錢貼人搞建設。


    他自己明明是衝著金庫發財來的,結果卻成了巨大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


    本能在警告他,這事一定不正常,指不定會帶來大禍。


    但本能同時也在興奮,對這前所未遇過的神奇遭遇歡呼。


    金安將最後一個頭盔和信號線扣在唐心遊的頭上,忍不住拍拍他白得近乎於雪的臉。


    稍微有點得意。


    在三元火電廠的時候,這小子統率全局,對所有人管控嚴格外,對他們紅巾收荒隊更是絲毫沒有情麵。


    但又怎麽樣?


    現在還不是被控製了,將要做蘇丹的電池做到死嗎?


    正樂嗬著,刀疤姐滿臉不痛快地進來了。


    金安馬上換了正經的臉色,走過去迎接道:“姐,傷怎麽樣?要不要緊?我這邊叫人新配了藥——”


    刀疤姐搖了搖頭:“你弄完了沒有?”


    這一山洞的電池,因為最近蘇丹消耗過度,身體都出現不同程度的衰竭,需要維護保養。


    正好,金安的能力能捕捉到他們的精神強弱,按需注射營養加強針等等。


    金安點頭:“都差不多了。”


    刀疤姐看著洞中盤坐,石雕一樣的蘇丹。


    這山洞本是溶洞,稍微修整後,頂壁上鑿出氣窗,恰好陽光透過氣窗照進來,落在他身上。


    半是黑暗,半是光明。


    腦的腦子複雜,思考深度非普通能力者所及,在蘇丹身上更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年的隔離安置中心,他們一群未成年人,在第一波病毒傳染,庫存資源消耗完畢後,不得不走出去。


    遍地的骨骸,對荒野了解不多,再加上變異動植物的攻擊,百分之二十的小孩死去。


    是蘇丹率先將所有人團結起來,按照年齡、性格和能力分組。


    不能自理的留在安置中心,稍大的幫助照顧小的,再大些的外出打獵和找食物。


    說篳路藍縷完全不為過。


    禹州能有今天,他是最大的功臣。


    但很多時候,他並不開心,眼中總籠罩著陰鬱和疲憊,縱然水電站完工,即使禹海高速隻剩下跨河穀大橋那段還沒搞定修複的辦法。


    刀疤姐道:“小金,你先出去,我和他有話說。”


    金安點頭,聽話地出去,但有點羨慕。


    怎麽說呢,刀疤姐很少有話和他說哎!


    刀疤姐走過去,腳蹬在蘇丹盤坐的石台上。


    距離太近,已經觸到他的安全警戒,一雙黑眼睜開了。


    蘇丹揉了揉眉心:“怎麽了?”


    刀疤姐道:“我剛和你說話,你怎麽沒回我?周鬱說的,你都聽見了吧?”


    蘇丹點頭,聽見了,也收到她的傳信,但實在太累,所以沒有立刻回複。


    便道:“晚了幾分鍾就追過來問,還是小時候的急性子。”


    刀疤姐麵對別人是沉穩可靠的大姐,在蘇丹麵前卻露了真相,有點焦急道:“周鬱很難說服,直接把她控製了吧!”


    蘇丹搖頭:“有限製條件。”


    三級以下的腦,腦波雖然強烈,但還不足以影響他人;四級和之上的腦,腦波的強度指數級上升,可以影響和控製他人了,但是數量有限。


    普通的,能控製一兩人,控製力稍微強些的,五六人沒有問題。


    但像蘇丹這樣同時控製近千人,就不僅僅是等級高低的問題,還需要腦波和能力的獨特性配合。


    他的腦波具有很強的融合性,能無差別吞噬和搶奪別的腦的精神力為己用。


    以往多次實驗表明,同時控製的人數超過千,被控製人的能力會減弱。


    比如一個四級的風能力者,最多隻能發揮二級的能力。


    若想提高被控製人的能力,則要相應降低控製的數量。


    對周鬱這種獨特能力,且要多次長期使用的,必須專心進行精細控製,務必不折損她的能力。


    這也是蘇丹並沒有在一開始就控製她的原因。


    當然,小姑娘不傻,也發覺其中蹊蹺了。


    刀疤姐見他眼下黑眼圈濃重,忍不住道:“哥,你累了?”


    以往還好說,按部就班地操控幾百人,按照既定的工期修築水電站,清理高速路就行。


    但從禹州宣布各種招攬市民的措施,以及迅速修複各種大型公用設施後,留給他們的時間就不多了。


    工地上加班不說,又新做了三百個傀儡。


    又接連跟中州的人進行爭鬥,耗損不少的精神力,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或者說,他這幾天就沒閉過眼。


    她忍不住歎氣道:“周鬱不屈服,咱們又不能像洗腦那幾個老頭一樣跟她耗上七八年的時間。”


    蘇丹聽見她叫哥,笑了。


    刀疤隻有在還可愛的小時候才叫他哥哥,大了總是叫名字。


    但一旦叫哥了,是真的擔心了。


    他點頭道:“累了。周鬱的事,我也明白。”


    “那怎麽辦?”


    “可能要冒個險。”


    刀疤姐立刻明白該自己上了,便果斷道:“你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蘇丹是腦,刀疤是手,其它人是軀幹腿腳,才能成一個推動禹州前進的巨人。


    蘇丹若有所思道:“如果能暫時撤下覆蓋禹州的磁場,或者減少磁場範圍,再或者稍微放鬆對外麵那些人的控製,能完全地休息兩個小時。”


    長期滿負荷運轉,身體早就深度疲勞了。


    若能讓身體得到休息,深度睡上兩個小時,不,或者一個小時,那麽將大大緩解。


    醒來後,將會有足夠的精力對周鬱進行更精細的控製。


    接下來才能去開始峽穀主橋麵的修複工程。


    隻是這樣一來,在禹州外圍虎視眈眈的其它中州人,怎麽處理?


    刀疤姐兩眼放光道:“你的人加上我的人有三四十個,雖然不是個個能力者,但絕對忠心耿耿。你休息的兩個小時內,我守你,其它人守水電站和別的地方——”


    小聲商量安排。


    但在兩人看見不見的地方,唐心遊緊閉的眼睛卻動了動,腦海深處,微弱至極又沉睡良久的意誌之火緩緩地燒起來。


    當話語聲落,刀疤姐離開,山洞外傳來調兵遣將的聲音。


    直到深夜降臨,照入洞中的陽光變成了月光,刀疤姐回來守護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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