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舒寧滿意地笑:“我會一直喜歡的,像一直喜歡小姨一樣。”


    小姨與娘親是有些像的,甚至比娘親更溫柔,說話都是低聲細語,似乎聲音大一點都會嚇到她。她喜歡小姨,但還是最喜歡娘親了。


    許煙月最後才與邵淮攙著老夫人出場。老夫人從著吃齋念佛起,都鮮少出現在眾人麵前,這一出麵,大家自是紛紛站起問候。


    這賓客滿堂的場麵,倒是讓老夫人麵色好了些。


    她坐去了上位,與眾人問候過了,才招手把舒寧喚到了跟前。


    “舒寧,這手鐲是祖母送的禮物。”她拿出給舒寧戴上。


    那手鐲顏色質地都是上乘,舒寧看著也歡喜:“謝謝祖母。”


    老夫人看著她慈愛地笑:“舒寧,你以後可要好好孝敬你母親。”她想著許煙月畢竟無子傍身,隻靠著男人的寵愛畢竟也是抓不著的東西,若有一日邵淮真的喜歡上了別人,她的處境隻怕難過。畢竟也是多年情分了,這麽一想,倒有了幾分傷感,隻能細細叮囑舒寧,“可不能讓你母親受了委屈。”


    “舒寧知道的。”


    她這樣子就像是交代後事一般,讓許煙月聽著有些不是滋味。


    “母親。”


    老夫人隨即笑了出來:“舒寧是個懂事的,就是我不說,她也比誰都愛你這個母親。”


    許煙月笑著說不出話,好在老夫人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隻是讓舒寧坐在了自己旁邊。


    許若涵的位置安排在了許煙月旁邊,老夫人自然也是注意到她了。


    “小涵,”她語氣又和藹了不少,“你無事時可以多來府上住住,舒寧也喜歡你著呢。你姐姐是邵家的兒媳,邵家便也是你的家。”


    “謝老夫人,若涵記著了。”許若涵忙恭敬地回她。


    老夫人又問候了兩句便轉頭與其他人說話了,她年紀大了,待了不多久便乏了。


    “月兒,”她喚許煙月,“你在這裏招待客人,我就先回了。”


    許煙月忙跟著起身:“母親,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老夫人笑著拒絕,“夏嬤嬤陪我回去就行了,你多陪陪舒寧。”


    許煙月隻得將她送出了門,囑托夏嬤嬤好好照顧才又返回。


    宴會本來也進行得其樂融融,直到冷不防聽到外麵的人傳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紛紛起身,邵淮聽到皇後娘娘時,隔著桌子下意識看了一眼許煙月。


    她臉上明顯是不悅的,邵淮走到許煙月旁邊握住了她的手:“我去外麵……”


    “不必了大人。”許煙月打斷了他的話,隨著眾人一起起身參拜到來的兩人。


    趙熠與邵思秋是一前一後進來的,帝後不和在朝中也不是什麽秘密,隻是若不說別的,光看長相,這兩人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眾人紛紛參見,趙熠卻是繞過其他人,先把許煙月扶了起來:“夫人不必多禮,朕聽說你前些日子剛受了傷,現在已無大礙吧?”


    許煙月也有些意外,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出,他這般殷切,再加上又本就一雙含情眼,一副風流多情的樣子,話裏的關切引得幾人都看了過來。


    “多謝皇上關心,臣婦已無事。”


    “那就好。”趙熠這才對其他人揮手,“都平身吧,難得丞相家有熱鬧,朕也想湊湊,諸位愛卿不必拘束。”


    邵淮的視線一直落在趙熠扶著許煙月的手上,他剛剛都已經把人扶起來,這會兒還沒有鬆手的意思,無論怎麽看都太過失禮了。


    他走過去彎腰行禮:“皇上親自駕臨,臣惶恐。還請上座。”


    他手一伸做出請的動作,順便不著痕跡地隔絕了這兩人。


    趙熠微微一笑也不介意:“丞相多禮了。”


    邵思秋從看到趙熠走向許煙月時,心裏便劃過說不出的異樣,那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可這個念頭太過荒唐,讓她不得不壓了下去。


    且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邵舒寧給吸引了過去。


    她的女兒已經九歲了,眉眼裏隱隱約約能看出自己的影子,已經可以預見日後該是怎麽傾城傾國的美人。


    她落座時特意坐到了舒寧旁邊。


    “舒寧,今日是你的生辰,猜猜看姑姑給你帶了什麽禮物?”


    然而這次,她沒能等來女兒的回應。舒寧此刻對她的厭惡是到了極點,孩子哪裏會偽裝?討厭便一眼都不會看,徑直跑去了許煙月那裏。


    “娘親,抱。”


    許煙月察覺到邵思秋不悅的目光,反而親呢地點點舒寧:“你今天過的可是九歲生辰,不是三歲。這麽多人在呢,還撒嬌,害不害臊。”


    舒寧也不說話,就偎在她旁邊。許煙月無奈,喚來了下人:“在這裏添一把椅子,讓小姐坐這吧。”


    邵思秋臉色已經沉下來了,隻死死盯著那兩人。


    旁人都以為她是因為邵舒寧的無禮而生氣,隻有許煙月知道她在氣什麽。


    舒寧與她雖然不能相認,但因為自己的再三討好,舒寧與她也向來親近,彌補了邵思秋的不少遺憾,如今冷不防被親生女兒這般無視,半天都回不了神。


    一定是許煙月,邵思秋心中暗恨,若不是她,舒寧這麽乖,怎麽可能會這麽對自己,定是她對舒寧說了什麽。


    這個女人,怎麽一次又一次地擋在她的路上?


    許煙月察覺到她的目光卻也隻做渾然不知,她現在隻慶幸老夫人已經走了,不然又得被刺激出病。


    舒寧不喜歡邵思秋的目光,吃飯時故意將食物撒到了衣服上。


    “娘親。”她委委屈屈地叫。


    許煙月看著她衣服上的汙漬放下了筷子:“怎麽這麽不小心?讓小姨帶你去換身衣服好不好?”


    “我要娘親。”


    “小磨人精。”許煙月抱怨了一聲,又轉頭對大家致歉後,才牽著她的手去了後間。


    邵思秋也坐不住,稍微坐一會兒便找了借口追過去。


    許若涵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姐姐。許煙月落水那事旁人不知道細節,但是她是許煙月的妹妹,自然是有人告訴她的。


    這會兒就怕又出什麽事。


    她喚來下人低語幾聲,這才也去了後院。她追上去的時候,邵思秋正在同兩人說話,她也沒敢上前。


    “月姐姐,你先讓下人帶舒寧過去,我有話想跟你說。”


    舒寧聽了馬上緊張地攔在了母親身前:“我不走!你是不是又想害我娘親,你滾開!”


    邵思秋眼眶一紅差點落了淚,她的女兒這樣擋在別人勉強叫自己滾,她的心像是在被刀割一般。


    “舒寧,你怎麽這麽與姑姑說話?姑姑對你不好嗎?”


    她語聲裏帶了質問。


    舒寧才不稀罕她那點好,隻固執地擋在許煙月身前。


    許煙月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好了舒寧,你別擔心,姑姑隻是想與娘親說幾句話。”


    “她是壞人娘親,就是她把你推進了水裏。”


    許煙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你要真不放心,就在那邊看著好不好?姑姑要是欺負娘親,你就過來保護娘親。”


    邵舒寧猶豫了好久才終於點點頭,慢騰騰向一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娘親,你記得叫我。”


    “好。”


    邵思秋眼裏幾乎能冒出火:“我推的你?你就是這麽跟舒寧說的?”


    “皇後娘娘誤會了,”許煙月笑裏帶著諷刺,這個人也會在乎女兒怎麽看自己啊,“我可什麽都沒跟舒寧說,但是大家都說那日您在岸邊沒有呼救,我就是有心解釋,也無人相信。”


    邵思秋想起那日的事情一時語塞,聲音也小了下去:“本宮……當日隻是一時慌了神,你失了孩子,我也很遺憾。隻是不管怎麽說,舒寧還小,總不該在她麵前搬弄這些是非。看她今日這無禮,哪有貴女的樣子。”


    “皇後娘娘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的女兒也隻是護我心切罷了。自古子女護著自己母親不是天經地義嗎?我這做母親的怎麽能責怪?”


    她那涼薄的笑意刺得邵思秋腦袋有些發漲,什麽母親?那是自己的女兒!


    她還沒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邵思秋一回頭,是邵淮快步走了過來。


    “二哥……”


    邵淮緊抿雙唇,也不看她,徑直越過邵思秋走向了許煙月。


    他一聽說兩人單獨出來便趕緊過來了,到了許煙月跟前時,還微微有些喘息。


    “沒事吧?”


    許煙月聽他這麽問笑了出來:“隻是皇後娘娘跟我說會兒話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邵淮隔在兩人之間:“你以後不要與她單獨見麵。”


    他絲毫不避諱邵思秋在場,言語間也沒有半分客氣。


    邵思秋立在那裏,隻能看到邵淮的背影。男人寬厚的背影將許煙月擋得嚴嚴實實,仿佛自己就是什麽洪水野獸一般。


    那個背影於她而言並不陌生,曾經她隻要躲在這個背影後麵,無論麵對什麽樣的窘境都能獲得一方安隅。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邵思秋在那一刻突然覺著,自己是真的什麽也不剩下了。


    這突如其來的孤獨讓她眼眶一熱。


    邵淮還在低聲哄著許煙月,半天才終於說服了她帶著舒寧先離開了,等女人背影徹底消失了,他轉過身看向邵思秋。


    “看來,你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再開口時,男人的聲音裏就沒了剛剛的半點柔情,“邵思秋,我警告過你,不要再靠近她。”


    邵思秋終於從失神的狀態裏回了些。


    “我……我隻是想來看看舒寧,今日是她的生辰。”


    邵淮冷笑:“她的生辰與你又有何幹係?”


    說到這個,邵思秋也有了些怒氣:“什麽叫與我有何幹係?邵淮!那是我的女兒!”


    “從你拋棄她那一刻就不是了,”邵淮目光更冷,“這件事,你就爛在肚子裏。皇上在等你,你回去吧。”


    邵思秋靜立了半晌,才終於開口:“好,承宣的事情,是怨我沒有護好他,舒寧我以後可以不提。但二哥,我畢竟還是邵家的人,你若真的棄我不顧,那也別怪我不講情麵。”


    邵淮鐵青著臉看著邵思秋離開的背影,趙熠最近也是察覺到了他們關係冰到極點,開始扶持後宮別的妃子,前些日子更是直接提拔了賢妃為皇貴妃,輔助邵思秋掌管後宮。


    他不是不知道趙熠在打什麽算盤,無非是用這些蠅頭小利來拉攏朝中大臣。


    若是以往有自己反對,趙熠自然是不敢這麽放肆的,看來自己冷眼旁觀讓邵思秋並不好過。


    如今的邵思秋,於他而言,已經沒有半分價值了。


    邵淮心裏有了計較,一回頭卻看到了站在那裏的許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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