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陶女王,到此一遊。


    “鬼陶女王!是鬼陶女王,她複活了!”十幾個侍衛,指著那幾個字,開始鬼哭狼嚎起來,“快把他們抓起來,他們肯定跟鬼陶女王一夥的!”


    幾百成千的侍衛官兵,湧入聖女殿,困住了白挽瓷和陸宵。白挽瓷仿若失魂了般,任由他們捆著,也不辯解一個字,垂著頭,看不清麵紗下她在想什麽。


    陸宵皺了皺眉,外麵景瑜看到他被綁了,正想衝上來,卻被他的眼神製止了。


    陸宵傳送神音給景瑜:“神庭有令,不可對凡人動用法術。”


    這話叫景瑜硬生生收了手,緊接著他和小八,連帶江礫和鬼娃娃,以鬼陶女王同黨的名義,一並關入了地牢。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遍國。鬼陶女王複活的消息,如同雨後春筍般,在金源國街頭小巷都冒了出來。


    此時此刻,地牢之中,陸宵正在打坐,如老僧坐定。白挽瓷靠在角落裏,閉著眼,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小八的精力旺盛,悄咪|咪的看了眼陸宵,轉頭用鬼語對白挽瓷道。


    “你看看,咱們幫他們凡人降妖除魔有什麽用,到頭來,非但不感激,還懷疑我們是壞人,我真搞不懂啊,為什麽要幫這些愚蠢的人,為什麽要遭這個罪!”


    白挽瓷沉默了,盯著牆壁上陰暗泛綠的青苔,一言不發。


    久久沒有說話的陸宵,屏息凝神片刻後,睜開眼來,看向白挽瓷,忽然開口道:“用鬼窯簪煉製的鬼陶,與活人無異,骨瓷女媧進來時,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為何會知道那是個鬼陶假假的聖女?”


    用鬼窯煉製的鬼陶,一旦形成,擁有魂魄和軀殼,凡人分辨不了,即便是製作鬼陶的煉陶人也無法分辨,畢竟與活人無異,既然軀殼沒有鬼氣,連她白挽瓷也無法辨認,為何骨瓷女媧一進來,便知道聖女是假的?


    洗沙城地下的那些鬼俑,並不是鬼窯煉製,才能一眼辨出。那還是白挽瓷沒學鬼窯,直接用陶土捏的,所以能看出來。而現在,她明明用的是鬼窯煉製鬼陶,骨瓷女媧如何辨認!


    白挽瓷猛然驚醒:“對!她為什麽知道那是假聖女?”


    除非……除非……是骨瓷女媧……親眼看到她煉製鬼陶的現場。


    “骨瓷女媧當時就在現場!我煉製鬼陶時,她就在我們當中,所以她才知道,聖女是假的,她……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白挽瓷忽然大聲笑起來,“哈哈,好哇!她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江礫質疑道:“可是你煉製鬼陶時,在聖女殿的人都是男的啊,隻有你一個女的。”


    白挽瓷盯著江礫,忽然冷笑道:“誰說過骨瓷女媧就是個女人了?根本沒人見過她的臉,你也隻是見到戴著麵紗,身穿紅衣的人而已,誰說骨瓷女媧就是個女的了!”


    小八頭上的三根毛立了起來:“倘若骨瓷女媧是個男的,不是吧,一個男的給自己取名叫女媧?好變態啊。”


    白挽瓷死寂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


    倘若骨瓷女媧的控魂能力真的很厲害,那為何鬼娃娃的魂魄她都沒能抽走?想到這裏,她心底的自信又開始源源不斷的回來。


    她站起身,雙目堅定:“再來一次,這回我親自當聖女。”


    她倒要看看,這骨瓷女媧,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嗬,來吧,來吧,想玩遊戲是吧,她奉陪到底!


    白挽瓷用力的晃動鐵柵欄,喊來了侍衛,又叫來侍衛統領,與他說了自己想親身犯險,來證明不是鬼陶女王在作祟,侍衛統領見她言辭鏗鏘,想想這幾日他們的行為,便答應了他們,去上報給國主和國師。


    國主和國師冷靜下來後,仔細的想想,的確事有古怪,決定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試試看。這回白挽瓷穿上了聖女的衣裙,坐到了聖女座上。


    陸宵依舊躲在聖女座底下的空櫃裏。


    時間一點一滴的溜走,白挽瓷渾身緊繃,目光警覺,盯著四周。偌大的聖女殿,空無一人,隻有兩側的香,緩緩燃著煙。


    她不知坐了多久,感覺腿腳都坐麻了,聽外麵的打更聲音,應該過了子時。一日沒有進水和米,實在餓得發慌。


    忽然聖女殿的門打開了,侍衛放進來了送飯送水的宮女,低垂著頭走進來,跪坐在聖女座麵前,一句話也沒說,隻把食盒放在了白挽瓷麵前,然後起身出去了。


    侍衛打開門,宮女出去後,大門再次合上,聖女殿陷入長久的寂靜。


    白挽瓷低頭看了一眼食盒,心頭起疑,方才還以為這宮女會是骨瓷女媧,結果沒想到,這宮女又出去了,想來是她多心。


    食盒傳來的飯菜香氣,引誘得白挽瓷胃口大開,打開食盒,四菜一湯,有葷有肉,熱氣騰騰,還是她喜愛吃的肉沫蒸蛋。


    她呑了一下口水,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吃食盒裏的東西。現在要小心謹慎,不能忽略任何一個細節,免得再次中了骨瓷女媧的圈套。


    就在她凝神吸氣,抵擋腹中饑餓時,忽然後腰一涼。


    白挽瓷心頭一慌,是誰?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後,一點動靜也無!


    那人在她耳後用極小的氣聲,辨不出是男是女,道:“起來。”


    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聽過,一時情急之下,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按照那人的吩咐,緩緩的站了起來。


    那人又道:“轉過身來。”


    白挽瓷聽話的轉過身,瞳孔驟然放大。不知何時,聖女身後的這幅巨大的浮雕壁畫,竟然轉動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幽深漆黑的地道。


    原來如此。


    聖女不是憑空消失的,她身後的壁畫暗藏玄機。


    那人站在她的背後,依舊沒有露臉,她隻是感覺腰上的刀一頂,不得不往前麵的地道走,走進去沒幾步,感覺身後的壁畫合上了,甬道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壁畫設計得夠巧,關上,打開,竟然一點聲音也無。白挽瓷心裏著急,外麵的侍衛肯定是聽不見的,就不知道底下的陸宵聽見沒有。


    她繼續往前走著,身後的那人點亮了甬道兩邊的壁燈。油燈亮了後,甬道的深處,便能看清了,路一點點的竟是往下的,仍然是石階,不似外麵的往上,而是往下,仿佛在一步一步的往深淵裏的地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眼前出現了一片開闊,與其說是開闊,不如說是一個圓形的洞窟,洞壁鑿著很多壁龕,裏麵擺放著一些東西。


    白挽瓷眯著眼看去,有鞭子,有長根的白蠟燭,有突著圓點的棍子,還有一些好看的瓷瓶,傳來一股令人躁動的異香。從小在勾欄長大的她,一眼便明白,這些都是折磨女人和那事的玩意兒。


    洞窟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圓台,可供十幾個人躺下。


    此刻,上麵正躺著一個人,不知死活。


    第16章 公主伴讀   從今天起,就踏上了成神之路……


    這不是國師嗎?


    白挽瓷一眼就認出了躺在圓台上的中年男人,正是金源國剛上任的國師,他怎麽會在這裏?


    她喊了聲國師,卻沒有反應,不會是死了吧?


    白挽瓷還眼尖的看到洞窟的角落裏還擺放著一些東西。


    百年前的古董紅纏枝花卉瓶,明晃晃堆成小山似的金條,名將文成的三叉戟,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文人的珍饈字畫,江湖武將的各樣名品兵器……這分明就是個藏寶洞。


    身後那人開口了,這次沒有用氣聲,聽起來渾厚十足,明顯是個男人的聲音。


    “你都看到了吧,金源國百年的聖女供奉神明……供奉神靈的聖女,其實都被拿來供奉國師了。這個洞窟……就是國師的極樂盛宴。白天聖女供奉神靈,晚上用來招待國師,以及那些喜歡童女的貴客。國師說是敬畏神明,不過是借著神的名義,幹這些登不上台麵的齷齪事罷了。”


    白挽瓷忽然心下明了,她一直以為,殺害國師的……是失蹤的聖女。但現在看來,明顯不對。


    身後的男人,他……是想為聖女報仇吧。


    不曾想,偌大的聖女殿下,竟然藏著這種權色交易。


    “你殺害國師,是為了救了那些聖女?”白挽瓷試圖往前走了一步,見那人並沒有真正想殺她,電光火石瞬間,她竄了幾步遠。


    那人冷哼道:“有九十九個聖女都死在了國師的手上,都是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啊,那些畜牲也能下得了手,一個個的都折磨死了。我不過隻救下了一個。結果你們這些天上的神官,還要來抓我。百年來,國師身上的人命有多少,你們卻不管不聞,你們這些神官,自詡什麽正義?”


    “如若你說的沒錯,那上任國師的確該死,可是新任的國師,他並未殺過人,也沒有殘害聖女,他不該死……”


    那人冷笑:“人若知道悔改,這個國師就不會死了。”


    白挽瓷心涼了半截。看來躺在圓台上的國師,早已發現了壁畫後麵的秘密,卻沒有向國主坦白,估計他是想等捉拿邪祟的風頭過去,然後繼續頂風作案。


    也是,國師用這些童女,籠絡豪門貴族,以此獲得更大的權力。再說如此大的一個藏寶洞,在這看花眼的財富麵前,他還是選擇了隱瞞。


    結果換來的就是現在的死亡。


    那人幽幽道:“你現在都知道了。”


    白挽瓷皺了皺眉,她總覺得,這聲音有點眼熟,在哪裏聽過似的。熟悉到她腦海裏出現一個聲音。


    她這幾日……一定聽過這個聲音!


    到底是在哪裏呢?


    身後那人幽幽的一歎:“你為什麽要淌這趟渾水呢?”


    白挽瓷借機往前大大躍了一步,利落下蹲,一個向前滾,翻身蹲下,目光落在了綁架的人臉上。


    他穿著黑袍黑靴,黑布蒙著臉,隻露出了一雙眼。這雙眼睛……也很熟悉,白挽瓷情急之下,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人。


    聲音也熟,眼睛也熟悉,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他手握著匕首,聲音激動道:“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呢!”


    步步逼近,走向白挽瓷,匕首泛著令人恐懼的寒光。


    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呢?


    那人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猛地砸中白挽瓷的心口,百年前,她記得也有一個人,這麽對她吼過。


    不等她細想琢磨,黑衣人已經舉著匕首,向她刺了過來。


    白挽瓷動作靈敏的避開這一刺,腳下卻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寶物堆裏。


    “你救走聖女,殺害國師,你就是骨瓷女媧嗎?”白挽瓷右手藏在背後,緩慢蹲下,隨手在寶物堆裏摸到了一個東西,手感冰涼,忽覺有些熟悉,拿起一看,竟然是她的恕魂鈴!


    恕魂鈴怎麽會在這裏……


    不對,仔細一摸,這個東西隻是看起來像恕魂鈴,實際是個假貨。《鬼陶女王秘史》裏有寫,好多能人巧匠,製造了很多翻版的恕魂鈴,到處販賣。


    算了!管不了那麽多,假的也能湊合用……


    她手握假貨恕魂鈴,反應極快的催動身體裏的魂力,口中捏訣。


    寶物堆裏不少古董花瓶瓷器,她隨手挑了一個紅纏枝花卉瓶,瓷器表麵上繪畫的滿瓶紅色楓葉,抖了抖葉子,自釉麵上開始複活,脫離花瓶,無數楓葉卷起身體,告訴旋轉,楓葉的每一處尖角,帶著淩厲和風聲,閃電般的朝黑衣人飛旋刺去。


    黑衣人反應也極快,看樣子是個練家子。他立即退後,拉開兩個身位,險險站穩,眼中露出訝異:“鬼陶秘術,果然厲害!”


    以魂力催動死物複活,難怪被人稱為鬼門邪道。


    白挽瓷大口大口的喘氣,手握恕魂鈴,一刻也不敢放鬆的緊盯送飯黑衣人。


    她能感覺到身體裏的魂力在大量流失,恕魂鈴本就是吸取自身魂力,以達到控製鬼陶的法器,先前她隻是用口訣控製鬼陶,現在用上恕魂鈴,頓時感覺自身剩下的那點三魂魂力實在不夠用。


    畢竟這是個假貨,並不能完全流暢的控製魂力。


    再者,她身體裏隻有三魂,魂力不夠,真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必須得速戰速決了!


    她還要留下一點魂力控製自己的身體,避免自己變成不會動的植物人。一陣紅色楓葉再次卷起風暴,掀起了比上次更加猛烈的攻勢。


    黑衣人也察覺到了白挽瓷的力不從心,並不攻擊白挽瓷,而是不斷的後退打拉扯,試圖消耗白挽瓷僅剩不多的魂力。


    比起黑衣人的遊刃有餘,白挽瓷臉色慘白,血色盡失,手背皮膚表麵的血管暴起,血液在她身體裏失控的亂竄,幾乎要衝破皮膚,太陽穴也突突跳動,眼眶裏的眼球爆紅,充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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