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這麽想的。”秦戩坐在另一邊,說。


    此話一出,翎羽楚明和舒小冉都將目光朝著秦戩這邊投過來。


    “一個唱了一輩子花旦的人,他可能已經將那個角兒看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走進去一個角色容易,但是想要走出來就很難了,就算當年沒有發生暮雪衣被毒啞這回事,他也極有可能早已想好了一輩子不娶的準備。”秦戩看著這複古氣息濃重的房間對著另外三人說道。


    “諸位久等了。”秦戩剛剛說完,在大廳的另一邊,嚴鶴九端著茶具從外麵走進來。他將手中的杯具放到紅木的桌子上之後順勢坐到了翎羽的對麵。


    然後他開口說道:“平時這裏也沒有什麽人來,自己收藏的好茶也沒什麽用處,今天幾位警官來拜訪,當真是給了我品這些茶的一個機會啊。”


    說完,在翎羽麵前坐著的嚴鶴九就如同在戲台上變臉譜一般,眨眼間便是變換了一種表情態度。


    他對翎羽等四人說:“幾位警官現在可以說了吧,這次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麽事?不會真的單單因為我早晨清嗓子擾民了吧?”


    見嚴鶴九開門見山,翎羽也是直接切入了話題:“6月10日和6月12日這兩天,在城光市分別發生了一起凶殺案,這件事您知道嗎?”


    翎羽說罷,嚴鶴九想都沒想,說:“凶殺案?沒聽說過,剛才我已經和你們說過了,當初看中這塊地方就是因為這裏遠離城市的繁華地帶,平日裏我更是不會去什麽地方閑逛,你們也知道,我這個歲數的人不喜歡多走動,相對於外麵的熱鬧,我還是更喜歡一個人清淨一點。”


    嚴鶴九說完,拿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隻是在他說完之後,翎羽卻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似的,接著給嚴鶴九投去了一個異樣的笑容,說:“是嗎?您沒聽說過前幾天的這兩起凶殺案不要緊,我跟您說兩個名字,或許您就會突然想起一些什麽事來也說不準。”


    翎羽說罷,在嚴鶴九的臉上呈現出一絲愣神和略微緊張的微表情。


    翎羽繼續說:“李常春,趙瑞秋,這兩個名字您應該是十分熟悉吧。”


    此話一出,嚴鶴九果真在臉上呈現出一種蒼白的神情,手中所舉著的茶杯也停留在了半空中,一動未動。


    他說:“他們?他們兩個怎麽了?”


    翎羽又說:“他們兩個就是這兩起凶殺案的受害者!”


    “砰!”


    翎羽剛說完,嚴鶴九手中的茶杯突然間摔落在地上,在場的人所有的目光都朝著他那裏投射過去,一直看著在紅木沙發上被驚住的嚴鶴九。


    隻見嚴鶴九都沒去理會因茶杯摔碎而濺到自己身上的水漬,他哆哆嗦嗦地說:“他們……死了?”


    翎羽趁勢繼續追問,說:“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他們被殺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什麽!”


    “所以!”翎羽停頓了一會,說:“如果你不想被牽扯進這起連環殺人案之中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你最好把三十年前你知道的事全部都交代清楚。”


    “比如,你是怎麽將暮雪衣給毒啞了的!”


    翎羽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嚴鶴九自知翎羽等人已經掌握了三十年前在雲羅苑的一些相關事件,如今,他也就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了。


    他蒼白的臉色依舊沒有恢複一點血色,但是嘴中已經開始念念有詞,他說:


    “三十年前,那個時候雲羅苑還沒有解散……”


    嚴鶴九低頭看著剛剛撒了滿地的茶水,就像看著曾經在雲羅苑的那些回憶,正如灑在地上的這攤水,再也沒辦法收回來了。


    “師父花蘭衫退下戲台之後,我和暮雪衣肖蘭亭便成為了雲羅苑最有名的兩個角兒,毫不誇張的說,在當年,隻要是去雲羅苑聽戲的,幾乎都是衝著我們兩個去的,你們也可能聽說過,在當年有著暮雪衣和零花裳兩個戲台上的絕代雙驕一說。”


    “就為了爭奪第一花旦,所以你就講暮雪衣給毒啞了?”秦戩質問嚴鶴九。


    嚴鶴九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承認,當初在那個流言亂傳的年代,我的確是受到了外界的影響,那個時候年輕氣盛,嫉妒心比較重,在聽說了我隻會神態傳情,戲腔比不上暮雪衣的時候,我確實動搖過將他給毒啞的念頭。”


    “但是當我將毒藥準備好了拿在手中準備給肖蘭亭送過去的時候,我猶豫了,同門師兄弟,都是花蘭衫的關門弟子,打小的交情,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又怎麽能為了一時的聲譽去殘害同門。”


    嚴鶴九說完,翎羽反問他:“你的意思是,你當年根本就沒有將暮雪衣給毒啞?”


    “對於我曾經有過將他毒啞的這個想法我並不否認,但是對於將肖蘭亭給毒啞的這件事,我沒做過,我也不會承認的。”嚴鶴九兩隻眼睛中已經開始變得泛紅。


    “那在三十年前,暮雪衣是如何變啞了的?”舒小冉問道。


    嚴鶴九接著說:“我真的不知道,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一點,明明我準備毒啞他的藥沒有給他送去,可肖蘭亭卻是真的變啞了,外界一致得到的消息是他害了什麽厲害的疾病,然後傷到了嗓子導致再也說不出話來。”


    “可是,”嚴鶴九麵部有些委屈和自責:“雖然外界是這樣宣稱的,但是同行中不免也有些人言亂語,很多人都以為是我為了爭奪雲羅苑的第一花旦進而將暮雪衣給毒啞了。”


    “當然,在暮雪衣變啞了之後,我名正言順的成為了雲羅苑的第一花旦,每日受人追捧,凡是來雲羅苑的人幾乎都是來買我的帳的,時間一長,暮雪衣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他變啞的這件事也就沒人再去過問了。”


    “可悲啊,當時的絕代雙驕暮雪衣會變成這樣的下場,一個戲子一輩子上不了戲台應該是最讓他揪心難受的事了吧。”楚明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說著。


    “但是為什麽最後暮雪衣會選擇了自殺?”舒小冉又問。


    嚴鶴九又搖搖頭,說:“這一點是我這輩子最內疚的一件事,我也是戲子,我十分清楚那種一輩子上不了戲台的感受,一個一輩子說不了話的戲子如果不變得抑鬱都沒人敢相信,那種抑鬱的煎熬,他最終走上自殺的道路我理解,但是我內疚的是曾經對他有過想要將他給毒啞的念頭,事後他也是因為自己被毒啞的這件事而抑鬱自殺。”


    “那麽當年你要將暮雪衣給毒啞的這件事,除了你自己還有誰知道?”翎羽看著一臉內疚的嚴鶴九對著他說道。


    “即便是當年有過這種想法,那種黑色的想法像是沾染了毒液的癌細胞,一點點在每一根神經裏蔓延,可是身為一個戲子,我追求的是一種幹淨利索,就像是在戲台上,雖然隻有兩張椅子一張桌子也能夠將所有的故事通過神情來演繹出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的手上染上毒液。”


    嚴鶴九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所以,我收買了李常春和趙瑞秋,讓他們替我下手,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也隻有他們兩個。”


    “所以,剛剛你聽到他們兩個被殺了之後,臉上才會呈現出那種隱隱的表情?”翎羽又對著嚴鶴九說道。


    嚴鶴九點點頭,說:“是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推測下毒人


    零花裳嚴鶴九的四合院之中,即便是大廳中四麵光線較好,但是在沉重的氣氛壓抑之下,屋裏麵也隱隱存在一股子灰暗的氣息。


    沒想到,三十年前暮雪衣被毒啞的這件事背後居然會顯得如此複雜。


    “有件事我不明白。”翎羽對嚴鶴九說道。


    嚴鶴九問:“什麽事?”


    翎羽回答:“按道理說,即便是你當年的念頭不算是殺人,可想要將暮雪衣給毒啞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李常春和趙瑞秋憑什麽答應幫助你下毒?”


    嚴鶴九回答:“自然是因為手裏有他們的把柄。”


    “嗯?我想聽聽。”翎羽看著嚴鶴九的那兩隻充滿故事的眼睛,對其說道。


    “三十年前的雲羅苑對每個在內的人都有合同,其中有一條便是雲羅苑的人不允許參與賭博活動。”


    “他們兩個去賭博了?”秦戩問道。


    嚴鶴九搖搖頭,說:“不,不是他們兩個,是李常春自己,他因為在外賭博因此欠下了一筆巨款。”


    “是你幫他填上了這個窟窿?”秦戩又問。


    “沒錯,我不僅替他填上了他欠下巨款的這個窟窿,還幫他隱瞞了這件事。”


    “那趙瑞秋呢?跟她有什麽關係?”舒小冉問了一句。


    嚴鶴九說:“趙瑞秋?隻能說她是個比較癡情的人,明明家裏已經有了男人卻在雲羅苑和李常春發生了關係,兩個人本是商量好了替我下完毒之後我給他們兩個一筆錢,一方麵能夠將李常春欠下的外債給還上,另一方麵,剩下的錢足夠他們兩個私奔之後的後半輩子。”


    說到這兒,翎羽像是變了一個臉色,表情有些沉重:“身為雲羅苑的第一花旦,你不但產生了要毒啞同門的想法,對於這些不光彩的事,你居然還拿來當作交易!”


    翎羽說罷,嚴鶴九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說不出來任何話。


    “你說的情況我們大致都了解了,隻是有一點我們並不是很明白。”翎羽問嚴鶴九。


    嚴鶴九疑惑道:“什麽事?”


    翎羽看了秦戩一眼,對著嚴鶴九說:“既然你喜歡一種清淨的環境,那幹脆在城光市之外找一處更好的環境在那邊居住就好,你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的來城光市,在這座喧鬧的城市邊緣,還要找一處相對清淨的環境居住?”


    翎羽說完,嚴鶴九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因為暮雪衣!”


    “暮雪衣?他不是在三十年前自殺了嗎?”舒小冉疑惑道。


    “之前我還沒搬過來的時候,聽說城光市中暮雪衣的戲腔重現,有人說,那個曲子就像是暮雪衣本人唱出來的一樣。”嚴鶴九一邊說,像是在一邊回憶三十年前暮雪衣還在的時候。


    “所以,你是想知道是誰在模仿暮雪衣的戲腔?”翎羽說道。


    “嗯。”嚴鶴九點點頭,說:“三十年前,暮雪衣自刎被確認死亡是一件不爭的事實,他被送去火化的那天我也在場,所以,暮雪衣已經死了,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近期在城光市傳出來的戲腔,一定不是暮雪衣本人所吟唱出來的。”


    “好的,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雖然根據你的描述,三十年前暮雪衣被毒啞和自刎的事情和你無關,但是我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李常春和趙瑞秋現在都已經遇害了,我們不能保證下個受害者是不是你,所以這幾天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另外,有必要的話,我們會在你的住宅周圍派設部分警力。”


    翎羽說完,嚴鶴九雖然是臉上露出了不情願的表情,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離開嚴鶴九這複古式的四合院,翎羽等人駕車回到了城光市公安局。


    【6月17日】


    當晨曦的光芒照射進城光市公安局探案組辦公室的時候,此時的屋裏已經坐著四個正在討論的身影。


    翎羽將那天在嚴鶴九家裏所記錄的筆錄放在桌上。


    她說:“根據之前在嚴鶴九家裏所了解的情況,還有我們這幾天所搜查的信息,先前的兩起案件,李常春和趙瑞秋被殺的事,很有可能和三十年前暮雪衣被毒啞的這件事有關。”


    “我也是這麽想的。”楚明看著電腦屏幕上關於這些案子的信息,然後說道。


    “嗯。”翎羽點點頭,接著說:“三十年前,傳聞暮雪衣因為染了什麽疾病導致了自己的嗓子再也唱不出絕世的戲腔,但是在三十年後我們從零花裳嚴鶴九那裏了解到,他是曾經為了雲羅苑第一花旦的位置產生過想要將暮雪衣給毒啞的想法,並且當時他並沒有打算親自下手,而是想要讓李常春和趙瑞秋幫著他們做這件事情,因為在零花裳嚴鶴九的手裏有他們兩個人的把柄,但是很巧合的一點是,三十年後,也就是前幾天,城光市兩起案子的死者恰好就是李常春和趙瑞秋。”


    “所以你是懷疑,三十年前,暮雪衣變啞了這件事並不是因為他染上了疾病,而是和李常春和趙瑞秋有關?”秦戩問道。


    “按照我的想法,三十年前將暮雪衣給毒啞是件冒險的事,一般人不會去做除非是有什麽事被暮雪衣知道了,需要暮雪衣永遠都說不了話。”翎羽說道。


    她說完,三人一同看著翎羽,舒小冉開口說道:“難道是他們兩個的事,暮雪衣也知道了?”


    “很有可能。”楚明說:“嚴鶴九有過將暮雪衣給毒啞的念頭,而這件事恰好李常春和趙瑞秋都知道,從另一個方麵來講,這對於李常春和趙瑞秋來講,是嚴鶴九在他們手中的一個把柄,一旦這件事暴露,即便嚴鶴九沒有實施計劃,但在雲羅苑也一定會變得名聲掃地,因此,他們暫時不用擔心嚴鶴九會將他們的這件事給說出去。”


    他扶了扶眼鏡,看看屏幕上的信息,接著說:“但是暮雪衣不一樣,李常春和趙瑞秋的手中沒有關於暮雪衣的把柄,所以一旦暮雪衣知道李常春和趙瑞秋兩個的事情,他或許會將這件事給說出去,所以,為了讓暮雪衣給永遠閉上嘴,他們極有可能冒險,去再度利用嚴鶴九的這個計劃,去將暮雪衣給毒啞。”


    “還有一點。”舒小冉說:“如果說他們的這個計劃是真實的,三十年前暮雪衣變啞的這件事是因為他們兩個而產生的,那他們當時也一定想好了,這件事做了之後,趁機嫁禍給零花裳,嚴鶴九,因為隻有他一個人有理由,為了第一花旦的位置將暮雪衣給毒啞。”


    “天呐,他們兩個也太殘忍了吧,為了自己的私欲而生生地將一個戲子的一生都給毀了。”舒小冉說完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們有沒有想過另外一件事?”秦戩此時也說道。


    “什麽?”小冉問道。


    秦戩接著說:“如果他們兩個在三十年前已經到了將暮雪衣給毒啞的程度,那麽為了讓暮雪衣永遠不會說出他們的秘密,他們會不會瘋狂到將暮雪衣給殺害,然後再製造暮雪衣自刎的現場?”


    秦戩說到這,舒小冉和楚明瞪大著眼睛看著他,隻有翎羽一人還在沉思,似乎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在時間停留了幾秒鍾之後,翎羽果然開口說道:


    “就算暮雪衣被毒啞了,但是他還能說話,世界上隻有一種人才能永遠說不了話,那就是死人!”她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種冰冷,像是在極寒世界中被冰封多年的一塊寒冰。


    “另外,還有一點,一直都很重要的一點!”翎羽又說。


    “嗯?”秦戩望了望翎羽。


    翎羽接著說:“回歸我們放在眼前的這兩起案子,如果李常春和趙瑞秋被殺是因為三十年前暮雪衣的事情,那麽,在他們兩個的案發現場,放在他們胸前的那枚小醜麵具是什麽意思?”


    翎羽的話一下子將另外三人從三十年前的回憶中拉回到了前幾天的兩起案子。


    沒錯,拋開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以及三十年前的暮雪衣事件不說,前兩個案子可疑的一點,分別留在案發現場的兩枚小醜麵具,這意味著什麽?


    殺害李常春的趙瑞秋的凶手,他的殺人動機又是不是因為三十年前暮雪衣的事情,小醜麵具和三十年前的暮雪衣有什麽關係?


    在探案組的探案過程中,這些疑問一點點產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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