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白條紋、毛發油潤的高大變異獸在雲冬菱手上蹭了蹭,它抬頭,幽綠色的眼瞳映著雲冬菱不舍的臉,像是告別,變異獸喉嚨底發出低低吼聲,隨即轉身,一步步向樹林走去。


    “小八!”


    雲冬菱向前一步,閻勁拉住她,搖了搖頭。


    前方的小樹林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鑽出了數顆腦袋,一雙雙泛著幽光的眼睛盯著這邊。


    “吼!”小八忽然吼了聲,後腿發力一躍,整隻變異獸向前撲去,身影消失在原處,樹林內響起樹葉刷刷聲。


    這些瞳孔冒著精光的小腦袋全數縮了回去,“蹭蹭蹭”地一隻隻跟在小八身後離開,很快,樹林恢複寧靜。


    閻勁摸摸她的頭:“小八不是家養動物,深山更適合它,有那麽多朋友,它不會寂寞的。”


    “我知道,”雲冬菱抱著閻勁的腰,把臉靠在他胸口,“我隻是舍不得。”


    閻鬆明事件後,雲秋柏雖然失去了異能,卻因禍得福恢複正常。


    雲秋柏之前需要異能,隻不過為了報仇,既然閻鬆明死了,有沒有異能便不再重要,能恢複正常才是重要的事。


    雖然如此,但生活並不是沒有被影響。


    雲秋柏後來告訴她,一直以來跟著他的那些變異獸,後來都失蹤了,包括小八。


    她還曾為此失落好一陣子,沒想到的是,小八會在她前往南區後,出現在她身邊。


    一開始雲冬菱並不知道,還是閻勁告訴她。


    他說,小八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去哪裏,它也跟著去。


    雲冬菱驚訝,不明白小八為什麽要跟著他們,既然跟著他們,又為什麽不出現?


    後來想明白了,小八沒有接到雲秋柏解除跟蹤保護的命令,所以找到她後,就繼續屢行保護她的任務。


    就是這麽固執,這麽忠誠,這麽認死理。


    一時間,雲冬菱心情複雜。


    雲秋柏異能已失,不可能再給它解除精神命令,難道小八這輩子都要受限於這道命令?


    實在不忍心小八以後都要背負這道枷鎖,她讓閻勁幫忙,把一直躲著不現身的小八逼出來。


    小八身體多出了數道傷痕,可以想像在和雲秋柏在和她失去聯絡的這段時間裏,它活得多麽艱難。


    雖然對人類懷有警惕之心,但在見到她後,依然像過去一般,溫馴地蹭著她的手撒嬌。


    雲冬菱揉著小八,“小八,你以後不用再跟著我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小八抬頭,幽深的眸子看著她。


    “對,”她捧著它的頭,強調道:“你是自由的。”


    小八那麽聰明,相信它可以領會她的意思,果然,小八一步三回頭看她,走了。


    她以為小八就此離開,不想小八還是像往日一樣,繼續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


    閻勁:“看來它就想跟著你。”


    小八不願意走,雲冬菱自然不會勉強,事實上它願意留下,她很開心。


    不過既然它跟著,雲冬菱時不時會讓閻勁帶她到它麵前,給它投喂食物。


    養了三年,小八從一隻獸,變成了數十隻獸,這一路走,它收了不少小弟,就這樣跟著他們來到北區,然後,它不走了。


    或許是跟著三年,小八終於確定雲冬菱不會有危險。


    或許是嗅到了舊主人令人安心的氣味,小八遠遠一眺,威武地吼了一聲,便瀟灑地竄入深林,消失不見。


    除了雲冬菱和閻勁站在森林入口看著,不遠處來接人的雲秋柏,也站在坡上,目送老朋友離去。


    ……


    “哥你怎麽過來了,嫂子不是快生了,怎麽不陪著?”


    雲秋柏的軍用專車是類似保姆車設計,後座是寬敞的六人位,雲冬菱和閻勁並排坐著,看一眼窗外,再看一眼對麵的哥哥,神色有些懨。


    雲秋柏挑了挑眉,伸長手臂在她額頭上彈了一指。


    “這麽久不見,你哥特地來接你,你就這個態度?”


    “我去!”雲冬菱瞬間坐直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雲秋柏,對著幾年沒見的妹妹,雲秋柏就這樣下手了??


    雲秋柏你太狗了!


    “雲秋柏你幼不幼稚!”雲冬菱氣呼呼地揉著額頭,伸手就想彈回來,被雲秋柏一手拍開,“在車上,動什麽動,坐好。”


    “你也知道在車上你……”


    這次是被閻勁抓回來,男人輕輕轉過她的臉,端詳了一下,道:“下車再報仇。”


    “你看我勁哥都看不下去!雲秋柏你等著!”


    雲秋柏喲了一聲,雙手交插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睨著兩人,“叫我雲秋柏,叫他我勁哥,這就是我親妹,嗬,嗬嗬。”


    雲冬菱臉紅了一下,嘟喃著揉額頭,“那不是你先動手的嗎,這樣欺負你妹妹。”


    “誰叫你上車那個呆樣,”雲秋柏取下裝腔作勢的眼鏡,釋放他原本的不羈之色,嘴裏依然跟她對話,眼睛卻瞄向閻勁。


    “他惹你啦?”


    誰惹她?雲冬菱翻了個白眼,“除了你還能有誰?”


    眼看兩人又要鬧起來,閻勁嘴角一哂,“有人天天說老婆就要生了,催我們趕緊回來,瞧你這模樣,倒看不出來你有多急。”


    “對,”雲冬菱狐疑地看他:“都要生了怎麽不守著憐憐姐?”


    事實上收到消息在幾個月前,當時兩人在南區偏遠某市。


    這裏是當年的病毒彈投放地之一,環境秩序全被嚴重破壞,因為害怕殘餘輻射,離聯盟軍事中心北區過於遙遠,被派來整治的官員並不用心,以致三年了,這個地方成了惡勢力盤桓之地。


    簡直就是個毒瘤。


    閻勁知道後,便和雲冬菱到了這裏,試圖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閻勁手上有人,雲冬菱這幾年間在各地醫療機構旅學,專攻病毒研究,現在也算是半個專家,兩人邊查邊整治,效果不錯。


    讓他們放棄手上沒處理完的一切回北區,那這些時日的用心,就全浪費了,隻能加快速度把手尾處理了,再來北區。


    這一處理就是大半年,雲秋柏三天一小催、一周一大催,最終到了蔣憐憐快生了,才把他們催回來。


    說到這事,雲秋柏便得意揚眉,“是要生了,不過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不這樣說,你們還不知道要拖拉到什麽時候。”


    催他們回來,主要是雲秋柏想好好陪妻子,手上的工作就隻能交接給閻勁。


    可閻勁當年說得好好的,說散散心就回來,結果一跑三年,他在外麵逍遙自在,他在基地累得像頭牛,輪也輪到他放假了吧?


    幸好自己早早催他們出發,不然現在還有得等。


    雲秋柏這邊正得意自己的果斷決策力,手機響了,他拿起來接聽,兩秒鍾,臉色從輕鬆變得嚴峻。


    “立刻找陳教授,你們在那邊守著,我馬上到!”


    電話沒掛他已經轉頭,看起來是要起身。


    雲冬菱忙問:“哥怎麽了?”


    “憐憐提前發動了,剛進了醫院,我現在得立刻回去。”


    他讓司機在路邊停車,來不及再叮囑兩句,便上了後麵跟隨保護的軍車,幹脆自己坐上駕駛座,直接油門踩到底飛出去。


    這可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雲秋柏恐怕也想不到,為了把人提早誑回來隨口說的話,竟然真的中了。


    事到如今還能怎樣,隻能趕緊到醫院去!


    雲冬菱和閻勁坐的車雖然開得很快,但到底沒有雲秋柏開得那麽喪心病狂,到醫院時已經見不到雲秋柏,才知道他進了產房。


    雲冬菱有些緊張地抓著閻勁,“不會有事吧?”


    閻勁摟住她肩膀,“醫院裏這麽多你哥調來的醫療精英,放心吧。”


    事實上他們並沒有等太久,蔣憐憐自己就是半個醫生,生產很順利,幾個鍾頭後,產房裏響起一道清亮哭聲。


    “生了生了!”


    雲冬菱莫名激動,等醫療人員說可以進去後,她走進去一看,護士正抱著個大胖小子,而他哥看也沒看小孩,單膝跪在病床邊和蔣憐憐說話。


    “哎喲,你爸爸媽媽說著話呢,你先讓小姑姑抱抱……”


    雲冬菱小心翼翼抱起小侄子,看著初生嬰兒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心軟得一塌糊塗。


    直到回去他們以前在基地居住的小樓,雲冬菱走進房子,整個人還很興奮,念叨個不停,“你沒進去看真的好可惜,寶寶超可愛的!”


    “知道了,這一路你說了多少次。”閻勁有些無奈,催她趕緊洗澡睡覺,明天還有得忙。


    他們這趟確實來得正巧,不早不晚,趕在蔣憐憐生孩子的時候。


    好了,明天一個去軍樞大樓辦工,雲秋柏這當口肯定不會回來跟他交接,他有得忙,而雲冬菱,也要去陪蔣憐憐,看來他們接下來的日子,都很忙碌。


    閻勁摸摸她的頭,“我接下來會很忙,可能沒空去看你,記得準時吃飯,多喝水多吃水果。”


    “放心啦,不用擔心我!”


    ……


    雲冬菱話說得好聽,事實上,等閻勁忙完一輪停下來,點開聯絡手表,發覺今天連問候信息都沒有了,按了按眉心,把書桌前堆積如山的案卷推開,拿起外套,決定去雲秋柏家。


    這兩個多星期,一開始是他太過忙碌,晚上回去雲冬菱睡著了,早上離開時她還沒睡醒。


    這樣一去一來,兩人就沒在清醒時間碰麵說過話,好在,雲冬菱時常會給他視頻電話,會發信息提醒他記得準時吃飯。


    後來有一回他有事離開基地幾天,回來發現雲冬菱搬到雲秋柏家去住了,美曰其名幫忙照顧小侄子。


    閻勁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能理解雲冬菱想過去幫忙的心情,他沒說什麽。可是,這才多久,不過兩周,視頻電話不打了,現在連信息也沒有了,是不是有點過份?


    步出辦公室在軍樞大樓裏走著,官員和秘書等人步履匆匆,個個拿著資料過來找他,語速極快地闡述問題所在,他一一接過來,上了車。


    直接讓司機開車,然後快速翻閱文件。


    不急的先丟一邊,等他回來再處理,不能等的現在即時處理。閻勁下車,前排的秘書走過去,接過他處理好和沒處理好的文件資料,跟著他走近房子。


    ……


    二樓的嬰兒房,雲冬菱正雙手托腮,看著蔣憐憐哄小寶寶睡覺。


    蔣憐憐輕輕地拍著寶寶,嘴裏哼著歌,很快就把嘴裏吐泡泡的兒子哄睡了,她溫柔地摸著寶寶肉肉的小手,見雲冬菱眼睛亮亮的模樣,不由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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