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鸞問:“倒是什麽?”


    慧妃看她一眼,說:“到底是與皇後娘娘是親姐妹,臣妾還未認識娘娘時,聽傳聞時,就覺得該是二姑娘那樣。”


    她說罷,又覺得有些不妥。


    卻聽皇後輕笑一聲,道:“或許再過幾日,我就變成那副模樣了。”


    “那有什麽。娘娘生得好看,就是打扮素淡點,那也是跟仙人似的。”


    沈玉鸞斜她一眼,偏見她說得理直氣壯,也不禁笑出來。隻道:“到那會兒,你可得躲遠點。”


    慧妃隻當她是說笑。


    在外人眼中,皇後掛念姐妹情,留妹妹在宮中小住幾日,趁這幾日的機會,沈玉鸞閉門不見客,將宮中的一切事務交給沈玉致。沈玉致不愧是個聰明人,幾日就能上手。等她掌握公務後,沈玉鸞也該出宮了。


    她原本擔心皇帝會阻撓。


    這幾日裏,皇帝也來見過沈玉致,三人也坐在一起說過話。沈玉鸞雖不聰明,但她想聰慧如沈玉致定然發現了什麽,後來便有意無意地隔開她與皇帝,有皇帝默許,儲鳳宮裏知道內情的宮人,也都開始看沈玉致的臉色。


    她不知沈玉致是否有後悔,但好在皇帝沒有出爾反爾,在他心中,那些分給其他人的多餘情愛假意,兩輩子都敵不過一個沈玉致的分量。


    出宮那日,沈玉鸞順利地換回了自己的身份。


    她沒學沈玉致的打扮,穿著自己的新衣裳——一條海棠紅色的羅裙,戴著褚沂川給自己的金簪——小川給她的東西,她一樣都沒留給沈玉致。還有滿車的“賞賜”——明麵上是賞賜,實則是她的積蓄與舍不得丟掉的小玩意兒,還有皇帝早就說好要給她的補償。皇帝給她的全是金銀財物,出手大方,隻有這次沈玉鸞收了。


    她坐在轎子裏,高高興興,樂樂嗬嗬地離開了這座待了兩輩子的皇城。


    她沒有停留,出宮後就坐上了馬車,是比她更早出宮的珠兒準備好的。主仆倆徑直離開京城,往江南的方向去。


    沈玉鸞最後還是選定了慧妃的故鄉。


    她向慧妃仔細打聽,又翻閱遊記,都說雲州是個好地方,再看輿圖,雲州與京城更是距離十萬八千裏。


    離開京城之前,她也往邊關送了一封信。


    是以她自己的名字寫的,也不知褚沂川能不能收到。她來不及等到褚沂川回來將一切真相說給他聽,就將那些事情全都寫在信中。自己的身份,用以驗明身份的小事,還有去雲州的打算。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在路上。


    沈玉鸞撩起車簾,探出頭去看,天空一碧如洗,還有山清水秀,綠意盎然。她恨不得把所有風景都收入眼中,索性就趴在馬車上,隔著薄紗的幕籬,耳旁是馬蹄踢踏,看著沿路閃過的風景。


    她未曾走過這樣的路,也未曾見到過這些風景。


    她不是個聰明人,但知道自己不會後悔。


    ……


    皇後閉門不見客許多日,好不容易聽說儲鳳宮開了門,慧妃第一個先到儲鳳宮搶占先機。


    等見到穿著素雅,頭戴玉飾,身上連一點大金大紅都見不到的皇後娘娘,慧妃頓時一愣,好在沈玉鸞早有提醒,她很快回過神來,帶著笑行了個禮。


    “娘娘今日怎麽這麽有閑情雅致,竟是在……在讀詩呢!”慧妃也是頭一次見皇後讀正經書,不禁刮目相看,當即誇了一番皇後最愛聽的奉承話。


    隻是她說了好多,皇後卻仍舊神色冷淡。


    慧妃已經好久沒在皇後這兒碰到這樣的冷臉,還頗有些不習慣。她想了一番,也沒想到自己在哪裏得罪了皇後,便又挺直了腰杆。


    “算算日子,小王爺應該也到邊關了。”她唏噓說:“我聽說邊關貧瘠,又恰逢戰事,想來凶險無比,也不知道小王爺現在過得如何。”


    沈玉致淡淡應了一聲。


    慧妃更不自在:“小王爺是哪兒得罪了娘娘,娘娘連他的事情都不樂意聽了?”


    沈玉致頓了頓,將京中關係捋了一遍,問:“本宮與信王關係很好嗎?”


    “小王爺得了您救命之恩,最是孝順您不過,連皇上都比不過您,若這還說不好,這天底下可沒什麽好關係了。”慧妃笑眯眯地問:“小王爺人在邊關,還能做出什麽事情惹您生氣不成?”


    沈玉致暗暗記下。無論是皇帝還是沈玉鸞,都沒和她提過這件事。


    她道:“隻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怕慧妃看出什麽,她轉而問:“你今日來儲鳳宮,可是有什麽要事?”


    “娘娘,明日就是十五了。”慧妃熟練地對她道:“上回是莊妃,這回是不是輪到我了?”


    “什麽?”


    “明日十五,我到娘娘這兒來。”


    沈玉致皺起眉頭:“你來做什麽?”每月初一、十五,便是皇帝到皇後宮中的日子。怎麽能讓其他後妃來?


    慧妃迷惑:“您不是不願與皇上待在一塊兒,向來找其他人應付嗎?”


    “……”


    二人對視一番,沈玉致很快回過神來。


    她翻過一頁詩文,頭也不抬,神色清冷:“無論本宮從前怎麽說說,今日起,你們都不必來。”


    慧妃愣住。


    “那……”


    “若是你無其他事,本宮還有事要忙,恕不多送。”


    慧妃愣了愣神,也沒有多說什麽,聽話告退。


    她出了儲鳳宮,還有幾分回不過神來。


    第54章


    沈玉鸞一路走得並不快,她沒有刻意趕路,沿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座城市,就要在客棧多住幾日,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因此到雲州時,花了比預想中一倍的時間。


    到雲州後,她買了一個大宅子,便在雲州安頓了下來。


    她一個無依無靠、手無寸鐵的姑娘家,帶著丫鬟孤身到雲州,難免會招惹來許多眼光。沈玉鸞也是個怕死之人,找牙人買了丫鬟婆子,又通過先前護送自己到雲州的鏢局招來不少身手好的護院。好在褚沂川曾給過她不少東西,她拿一件有信王徽記的東西去了官府,在當地官員麵前留下姓名,也算有了一些保障。


    沈玉鸞在宮中攢了不少金銀,後來皇帝也給她不少補償,足矣讓人富足的過完後半輩子。但她過慣了富貴日子,也好金釵華服,那些首飾鋪裏每月出的新式樣一個也不想錯過,因而她也不敢坐吃山空,到雲州安頓下來後,便在最繁華的街上買了幾個鋪麵,準備日後經營。


    做完一切之後,她就再往邊關送去一封信,告訴褚沂川自己的位置。


    沈玉鸞想:若是小川肯認她,那就一定會到雲州來找她。要是不肯認她,那她一個人也能過。


    也不知道小川收到了她的信沒有。


    ……


    邊關的戰事吃緊,稍有風吹草動,就有快馬加鞭將一切事宜送到皇帝的案頭。


    帶兵出征的曹將軍是朝中老將,用兵如神,屢立戰功。而皇帝突發奇想讓信王上戰場,信王殿下年紀尚輕,又是頭一回上戰場,本來還有不少大臣擔心,沒想到竟也從邊關傳來不少好消息,他熟讀卷宗舊案,兵書史書也沒少看,提出不少好用計謀,二人聯手,打得敵人潰不成軍。


    捷報連連傳到京城,花費的時間也比預想中的還要短暫,但也花費了一年多之久。大軍出發前是夏末,戰事結束回京那日,天上飛著漫天白雪,落滿了遍布刀痕的盔甲。


    滿京城的人擠在街道兩邊,歡呼慶賀著大軍歸來。


    褚沂川隨著大軍一起進城,白雪落在英挺的長眉,轉瞬又化作雪水濕潤他的麵龐。他牽著韁繩,高坐於馬背上,耳邊歡呼雀躍聲不停,還有不少百姓在喊著“信王殿下”。他唇邊帶著笑意,目光卻眺過沿街的百姓,遠遠望向宮城之上。


    那兒空無一人,但在他心中卻有一道身影。


    “信王殿下。”曹將軍拉著韁繩與他並行:“殿下剛從戰場上回來,第一次還不習慣吧?”


    褚沂川含笑應:“有家人在身邊,怎麽會不習慣?”


    曹將軍哈哈大笑一聲,抬起手與遠方茶樓上來看他的家人揮手,顯然也是讚同他的話。


    但他們卻不能立即回家,還得先進宮複命。大軍走過長長的主城道,總算是到了皇宮門口。


    打了勝仗,皇帝早就與朝臣商量過給他們的嘉獎。褚沂川站在曹將軍身邊,與眾人一塊兒跪下謝恩。


    褚越和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隻不過一年多不見,在戰場刀山血海的曆練過後,卻好像變了一個人,像一把刀,將所有鋒芒藏進了刀鞘裏。盡管不見鋒刃,可誰能不會小覷。


    謝恩之後,曹將軍等人迫不及待出宮與家人會麵。褚沂川來之前在路上看見了福公公,老太監身材圓潤麵泛紅光,遠遠打過招呼,顯然一切都好。


    他不著急出宮,群臣散去後,獨他留了下來。


    褚越和哪裏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時隔許久,皇帝的態度依舊冷硬,卻又帶著點捉摸不透的古怪。褚沂川任他看了許久,才聽他說:“梁全,去儲鳳宮通報一聲,看皇後的意思。”


    褚沂川心想:皇嫂怎會不見他?


    他解了長刀與兵甲,耐心地坐在禦花園裏。涼風拂過他的鬢角,湖中的一尾遊魚在亭邊路過,漣漪泛開,褚沂川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對著湖麵整理自己的衣冠。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有宮女小步跑來:“信王殿下,皇後娘娘說宮務繁忙,不便見殿下,請殿下下回再來。”


    褚沂川皺起眉,繼而問:“你是哪個宮的?”


    “奴婢是儲鳳宮的。”


    “本王怎麽從未見過你?”


    “奴婢是年初才到娘娘身邊伺候的。”


    褚沂川狐疑地看著她。


    這個宮女看起來麵生,而他更加不信皇嫂會不願意見他。他明明按照皇嫂的叮囑,有空就往宮中送信,事無巨細,皆寫在信中,回來之後,也是立刻進宮來找人。好端端的,皇嫂怎麽會生氣?


    褚沂川抿唇道:“本王親自去問。”


    宮女一驚:“王爺……”


    阻攔才到嘴邊,人就已經走遠了,小宮女阻攔不及,隻能趕緊追上。


    褚沂川還未踏進儲鳳宮,就發現這兒的人全都換了一波,沒有一個是熟麵孔。他微微皺起眉頭,站在儲鳳宮門外,帶著一身風雪,對門口的宮女道:“麻煩通報一聲,本王有事求見皇嫂。”


    宮女進去片刻,很快又出來,對他說:“信王殿下,娘娘說不見客。”


    褚沂川的眉頭皺得更深。


    “皇後娘娘當真是這樣說的?”


    “是娘娘親口說的。”


    仿佛有冷風從邊關最高的山尖吹來,帶著化不開的冰雪狠狠刮在他的臉上,褚沂川迫不及待進宮的熱切一下子滅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他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過儲鳳宮的宮人,這些個個麵生,也個個謹遵禮儀,挺胸頷首。他覺得有些古怪,又說不上來。


    隻聽那宮女又道:“娘娘說了,信王殿下方回京,一路風塵仆仆,正是疲憊之時,等殿下休息好了,娘娘再來招待殿下。”


    褚沂川勉強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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