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休作為玉霞門七大主峰的峰主之一,自然能接觸到門派核心內容,發覺白玲瓏的特殊靈根,也曾想過是否和那則預言有關。但是在修真界當中流傳最廣的說法當中,九幽實際上是一塊特殊的地域,那是修士肉身無法抵達的一片迷霧之地,是唯一可以橫穿其中到達靈界地方。


    但是九幽這個地方隻存在苦行僧口口相傳的故事當中。沒有人見過九幽,更說不出它確切的位置。


    此時聽掌門將九幽現指白玲瓏,宋雲休作為師父,自然得替自己的徒弟說兩句話:“掌門,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畢竟我的小徒她隻是偶有機緣而已。”


    玉霞門掌門若有所思的摸摸胡子說道:“和尋師弟啊,這天道循環,其玄奧之處不就在機緣之上。要知道這則預言可是修真界的災難。但是至於什麽樣的災難。我們都無從知曉。還是防範未然的好。”


    宋雲休整個身子一僵,他隻記掛著玲瓏的天資出眾之處,卻沒有想到作為一個門派的掌門人,絕對不能有一絲的偏袒徇私。掌門這樣的顧慮是情理之中,卻不在宋雲休的意料之外。因為他從未就把那所謂的預言當一回事。


    曾幾何他還想,正好修真界來一場大災難。那個時候就讓這天道顛倒一下陰陽,融合一下善惡。那個時候人、仙、妖、魔、鬼也許變得一樣。


    掌門看出宋雲休有些舍不得自己新收的小徒兒,繼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要那丫頭的性命,單純讓她進幽塔當中。”


    “幽塔?那可是犯了重大過錯的門人進的地方!我那徒兒可是心性善良的丫頭!”宋雲休當即反對說道,“不行,我絕對不答應!”


    掌門見到宋雲休的反應,也在意料當中,要是其他人早就給對方甩臉色。敢在掌門人麵前說不,難道玉霞門不想混下去了。但是眼前這人是和尋,是那個名聲在外,如今又和五彩門聯姻的和尋,他可是玉霞門當中最年輕最有希望飛升的元嬰修士。


    對於這種門中精英,掌門還是非常給臉麵的,繼續說道:“當然我這樣考慮,也是杜絕其他人再對這丫頭動手。如今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至今連他們想要劫持的這丫頭的動機都不知道。但是肯定一點是,如今九幽弱水在這丫頭體內,算是在我們手中。一旦落入對方手裏,後果不堪設想。和尋,你也要顧全大局才是啊。”


    宋雲休下意識皺了眉,頓了頓,他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早在知曉白玲瓏靈根特殊之時,他就考慮如何去隱藏她的特殊性,才叫她去學習冰係法術去遮掩弱水極寒的性質。


    很明顯這世上防不勝防的就是他人的覬覦。這就是所謂樹大招風。說不定在她進入玉霞門之際就被盯上了。可是讓宋雲休不明白的是,白玲瓏在落葉峰和符籙峰進進出出這麽長時間,他為何不選擇在途中動手。以那流光真人的修為,想在中途虜獲一名築基中期的女修,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為何這件事會發生在眼皮底下?宋雲休依舊會想到長生殿門口那一下悸動,令他本能的不去追這個人。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再次想到對方是不是在對付自己。至於對白玲瓏動手,隻是另外一個順帶的目標而已。所以對方不應該知道白玲瓏除了是天靈根之外的特殊性。


    他沉聲問道:“要關到什麽時候?”


    幽塔雖然是玉霞門關押犯了重大罪行的犯人。但是在門派當中,真正重大罪犯都是以直接廢除修為驅逐出門派處理。所以說起來幽塔裏頭真正關押的人並不多。但剩下的幾個都是窮凶極惡之徒。


    並且幽塔一半的材質是可以連接陰間的蝕木,因為陽氣不足,陰氣旺盛,這裏頭容易滋生陰暗鬼魅之物。雖然隸屬於玉霞門最為嚴格苛刻的監牢,但是裏頭並沒有安排任何人巡視。每每有罪人放進去的時候,都是由七個至少金丹期的修士合力將大門打開。趁著開門的六七息時間將人推進去。不過有幸目睹此場景的其他玉霞門人每每說起這種事的時候都帶著驚恐神色,他們聲稱從門的縫隙當中聽到裏頭地底獸類令人發顫的憤怒咆哮。而玉霞門慣來的傳說當中,他們的腳下封印著惡龍身體的一部分。


    這種地方,本身就是極為凶險之所。不知道白玲瓏進去了,有沒有機會出來。


    “不好說。也許兩三年,也許兩三百年。”掌門皺眉道,對於他來說,沒有殺掉白玲瓏已經算是慈悲了。不過九幽弱水,千百年來也不一定會遇到一個,這樣的資質,若是當真夭折了,著實太可惜了。隻要人還活著,至少還有轉機之處。“什麽時候還有其他九幽出現。什麽時候就放她出來。”


    宋雲休忍不住說道:“這對我小徒弟不公平,掌門師兄又不是不知道九幽弱水是天人才有的靈根,是難得一見的靈根...”


    “但它本身就是極寒凶兆。”掌門說道,“上古遺書當中就有記載,九幽弱水僅存寒潭之眼,巫靈之髓當中,此水冰冷刺骨,永不凝結,觸碰此水者,元神永傷,上古之際有風魔擁有此水,自此通冥河,連深淵,能召凶獸白魚,吞山石大海...和尋師弟,你要懂得以大局為重!”


    這個大局為重宛如一座大山壓到宋雲休的胸口。他不禁想起很多年被三四個人圍攻逼迫交出他的大徒弟,那個時候就是為了所謂的顧全大局,維護道魔兩方暫時的和平,親手將那孩子送到魔修之手,而很多年再次見到那孩子,他滿臉沾滿了悲戚和消沉,身上也沾染越發厚重的黑暗。他看起來過得並不多麽愉快,而和他同行的修士看起來對那孩子也不那麽尊重,他們叫他叛徒或者畜生。那個被他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孩子,如何受過這種羞辱?有機會遠遠看上一眼的時候,那孩子的眼眸裏含著冰冷和漠然,又似乎閃動著淚花,像是在無聲的詢問他,當初為什麽要把他送走,為什麽要拋棄他。


    是啊,為何要拋棄這個孩子,這樣值得嗎?值得嗎?突然之間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宋雲休的心底發出,像是一個稚嫩的童音,隨即這個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誰在撕裂喉嚨在尖叫。


    宋雲休抬起頭來,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和掌門談話的殿堂變成鬼魔亂舞的黑窟,各種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拉扯自己的腦袋尖叫著哭泣著,質問著相同的問題。值得嗎?值得嗎?


    掌門知道宋雲休性格當中的倔強之處,也知道他向來說一不二,正等著他應承著。可是等了半天,麵前一盞茶都喝完了,一抬眼,卻見到原本不樂意的這人一動不動的坐在蒲團上,鬢前的長發無風飄揚起來,臉上更是一層層泌出豆大的汗珠。汗珠滴落下來,潤濕他豆綠色長袍,顯出一塊塊黑色的水跡。


    這是?走火入魔?


    掌門明襄真人心裏咯噔,臉色當即變了。怎麽好端端就走火入魔起來?但是這種情況,他要做的隻是替這個師弟護法,讓他自己醒過來。


    畢竟對於修士來說,這道來勢洶洶的心魔,也是難得的心境曆練。這樣的機緣,可不是高階修士容易遇上的。


    而此時對於宋雲休來說,就當真像是腦袋上被無數的手拉扯著,那一道道的淒厲而尖銳的聲音依舊在狂躁質問:“值得嗎?值得嗎?”


    他被無數的吵雜慌亂推搡著拉扯著,他自己也忍不住詢問道:“是啊,值得嗎?”


    一道巨大的黑洞從腳底盤旋開來,裏頭閃爍著一種自由解脫的氣息。那些聲音依舊是喊著、哭泣著、嘻嘻笑著道:“快去吧快去吧!哈哈!!”


    “哈哈!”宋雲休也不自覺忍不住揚起嘴唇,隻是不知道這是哭還是在笑。然而這個時候他身體一顫,腳上像是被絆住了一般。


    四周那些亂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們似乎覺察到他的遲疑,重新更加劇烈的亂哄哄叫嚷起來:“不值得,不值得!”


    一時間宋雲休隻覺得一股清亮之意從胸膛當中湧起來,回應這些叫嚷聲說了一句:“的確不值得。”


    似乎沒有意識到宋雲休果真會這般回答,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們停頓了片刻,隨即立馬更加歡快的叫起來道:“快去吧,快去吧...嘻嘻...”


    然而這一次無論它們怎麽鬧,那黑洞在不知覺當中已然消失。許久之後,宋雲休已然睜開眼睛。


    掌門明襄真人看到宋雲休醒過來,喜憂半參,喜的是宋雲休的心境上又是一大進步,這對這個玉霞門都是一件大喜事。憂的是和尋這次心魔考驗似乎和他的徒弟有關。既然如此,恐怕在心境上更進一層的和尋更加不願意將一個資質尚佳品性尚佳的徒兒浪費在幽塔當中度日吧。自己又該如何說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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