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組織起他們的顧景也對此大失所望,扔下一團散沙的散修盟獨自離開,並將十個名額製成密鑰,分別放入一方名為白弋令的玉牌之中,分落於世。


    傳聞他後來已然飛升成仙,但不知他究竟施了何種秘法,這十塊玉牌每到秘境開始前月餘便會出現在世上,等到修士用它進入秘境之後,白弋令又會化作飛煙重歸於世,待到下一次秘境開始之時出現。


    曾有人拿到白弋令之後想要將之留存,傳予後代,拒不使用,可玉牌同樣會在秘境關閉那日消失。如此,非但沒能將進入秘境的機會留住,反而平白浪費了個奇遇,自此以後再無人敢動旁的心思。


    又因為“萬劍門一役”發生在北洲,這十塊白弋令隻會現身於此,虞芝不得不提前來北洲爭奪這十分之一。


    若是將謝朝兮也算上,那最少得到手兩塊白弋令。


    好在白弋秘境隻準築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進入,對如今已經結丹的虞芝而言多少輕鬆一些。


    隻是白弋令的出現時間、地點都是謎團,想要在它現世之時立刻到手實在不易,她此刻打的是殺人奪寶的主意。


    能拿到白弋令的都不會是普通修士。雖然散修盟早已名存實亡,但除去個別獨行俠外,在進入秘境之前,散修們同樣也會結盟,否則如何能在宗門弟子的手中拿到秘境資源?


    而此刻,虞芝幾人越是特別,就越能將已得到白弋令之人吸引到身邊來。


    她的眼睫輕輕抬起,朝著街道盡頭望去。


    想必不需多久,就有人要找來了。


    隻是令她沒料到的是,她等的人沒來,反倒是舊識出現在眼前。


    悠揚的琴聲自高處傳來,曲調柔緩,音量由小至大,如江南煙雨的畫卷一般展現在眼前,帶著細雨飄飄,柳葉如絮。


    紛飛的粉色花瓣落下,洋洋灑灑,如同天落紅雨。鼻尖甚至能聞見香膩的脂粉味道,甜美動人,令人沉醉。


    這般如夢似幻的畫麵,謝朝兮卻絲毫不受影響,知曉此情此景不對,立刻看向虞芝,確定她無礙才放心下來,繼而轉向段清。


    後者眼底漸露癡迷之色,沉浸在仙樂之中,如墜雲端,忘卻自己身處何方。


    虞芝見她這副模樣,心知不好,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另隻手取下腰間瓔珞在她耳邊搖晃。


    清透的玉石相擊之聲蓋住送至耳邊的靡靡之音,浮起來的心兀然一震,段清的眼底立時變得清明。


    她驟然脫離出來,環顧四望,發現半條街已快被花瓣覆蓋,如同一條紅色流淌的河,周圍行人更是目酣神醉,麵露傻態,如欲墜的小舟與河麵之上,找不道根。


    想到自己方才也是這般,段清有些驚愕,不知自己是如何陷入由美樂編織的夢境之中,隻能拉住虞芝的手,略微帶著後怕道:“師姐……”


    虞芝拍拍她的手背,微微仰頭,目光鎖定高坐在二樓撫琴的粉衣公子:“千音三百調,半曲一人歌。雲歌公子這排場可真大啊。”


    “比不上我們阿虞妹妹,打這街頭一站,哥哥我就移不開眼了呢。”粉衣公子的右手輕輕拂過琴弦,指尖手勢變換,勾彈撥轉,一陣陣的餘音響起,曲調變了,四處的行人漸漸恢複了神智。


    這些人之中有凡人,也有修為不高的修士,可此時卻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繼續著之前正在做的事,連滿地的花瓣都視而不見。


    兩名黃衣少女出現在虞芝眼前,朝她福身說道:“虞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虞芝跟著他們上樓,三張梨木椅已經擺好。


    “許久不見,阿虞妹妹容色愈發殊豔啊。”聞雲歌輕輕一笑,請三人坐下。


    他的容貌端正,眉目俊朗,本應是翩翩君子,卻偏偏著一身粉衫,把玩風月,言辭輕浮。這般矛盾之下,又無一分怪異之感,反倒平白添了幾分浪蕩之氣,惹人心潮起伏。


    虞芝與他相識多年,不客氣地坐下後,語氣不善道:“難怪我想引的人沒來,有雲歌公子這般招搖過市之人,我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聞雲歌一介修士,偏偏行事作風都如同凡間公子哥一般,實在比她還要招人。


    被她這般說,聞雲歌也不見生氣,反而端起雕花瓷壺,親手為她斟了杯茶:“東洲距此路途遙遠,阿虞妹妹奔波一路,可把我心疼壞了,且歇會吧。”


    說完,他示意身後的婢女為另外二人斟茶,卻毫不過問謝朝兮與段清的身份,仿佛眼中隻有虞芝一人。


    虞芝晃著杯中澄澈芬香的茶水:“南湖水、廬陽葉。雲歌公子真是一如往昔,仍這般會享受,真該讓那些說我驕奢的人瞧瞧雲歌公子的作派。”


    她輕啜一口,甘甜的味道帶著舒緩的靈氣溢出,將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


    “師姐,不知這位是?”坐在她右手邊的謝朝兮見二人你來我往的寒暄,借著虞芝飲茶的功夫問道。


    “他啊,南洲虹霓山莊的莊主,聞雲歌。”虞芝隨口介紹,“尤擅音律,一肚子壞心思,平日裏最愛騙小姑娘,阿清可要離他遠些。”


    段清端坐在一旁,乖乖點頭:“知道了,師姐。”


    說完便看到聞雲歌朝她眨了眨眼,送了道秋波。


    “不過先前與你提起的彩雲閣便是他的莊子的,在這上頭倒不用與他客氣。”虞芝繼續道。


    “為兄知曉阿虞妹妹鍾情華服,此次前來,早已為妹妹備好。”聞雲歌撥響一根琴弦,不知如何出來了一串音調,接著便有一排女子捧著數件衣裙進來,展開於虞芝眼前。


    她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便聽謝朝兮出聲道:“師姐,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於此。”


    他語氣溫和,一心一意為虞芝考慮,擔心她忘了正事。


    聞雲歌卻從他的言辭之中聽出了別樣的情緒。畢竟請他們來喝茶的主人還在這兒坐著,這般直白的告退之語,難免有些失了禮數。


    桌麵上的琴被輕輕推開,聞雲歌看向這個對他有幾分敵意的少年人:“阿虞妹妹要的無非是白弋令,我早已備好,何必急著離開?”


    第24章 哪有一位絕色佳人,是柔……


    “你有白弋令?”虞芝問道。


    虹霓山莊乃是南洲第一大莊,地位與太清宗於東洲,萬劍宗於北洲相差無幾,秘境資格自然也有。且聞雲歌身為一莊莊主,自然不需費這些心思去尋白弋令。


    虞芝可不信真如他所言,是為她尋的。


    許是她眼底的懷疑太過明顯,聞雲歌作西子捧心狀,傷心道:“我與阿虞妹妹打小的交情,妹妹這般不信我,我可要傷心了。”


    他雖是男子,但相貌俊秀,五官清朗,這般動作竟也不難看,反而頗顯親近。


    虞芝朝他攤開手:“既然如此,那便給我吧。”


    “師姐……”謝朝兮不讚成。這男子出現詭異,又正好有他們所尋之物,還不知曉所求為何,豈能輕易接受。


    虞芝卻掃他一眼,眸光冰冷,是不願他再插嘴此事的意思。


    聞雲歌見狀便要去拉她的手,就要碰到之時,那隻白皙細膩的柔荑卻隱現寒光,硬生生將他的手逼停在空中。


    僵住一瞬後,他自然地將手收回,笑道:“阿虞妹妹還是這般無情。”


    說著,他的掌心一翻,上麵果然出現了一片如冰晶般的玉牌,通體呈水藍色,不過一枚樹葉大小,形狀方正,薄薄一小片,上麵的陣法不時流動著暗光。


    虞芝取過,放在眼前打量起來。


    清霜城的日光實在太暗,她連令牌上的陣紋都看不大清,隻能確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紋路,想必白弋令的奇特之處便是出自於此。


    “你想要什麽?”虞芝收下白弋令,抬眸問道。


    她並不懷疑這東西的真假,畢竟兩人算是舊識,雖然沒有太多交情,但這玉牌是真是假,到了白弋秘境開啟那日一驗便知,聞雲歌倒不必拿這立刻被拆穿的謊話騙她。


    何況宗門進入秘境並非通過白弋令,這玉牌對他而言卻無用處。但能拿來給自己做順水人情,定然是有所圖求。


    “阿虞妹妹可真是誤會我了。”聞雲歌麵露心碎之色,還想裝模作樣一番,卻被虞芝打斷。


    “我需要兩枚白弋令,沒工夫和你繞圈子。”她的雙手輕輕按住桌子,是隨時發力的姿態,顯然是不願再看聞雲歌的獨角戲。


    “你要兩枚?”聞雲歌皺眉,繼而意識到還有一枚是給這個從開始就一直虎視眈眈盯著他的少年人。


    聽聞這人不過是虞芝從外門撿回峰中的小弟子,沒料到連秘境也要帶上他一起。看來這人在虞芝心中還算有幾分地位。


    有些事情,怕是得重新琢磨一番了。


    “雖然哥哥隻為阿虞妹妹準備了一枚白弋令,但妹妹既有所求,我自然傾盡全力。”聞雲歌的手上漫不經心地撥弄他的穿花琴,口中言辭卻懇切至極。


    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傳話,片刻後,一黃衣少女恭敬上前,手中捧著枚錦囊。


    聞雲歌看也不看,讓那少女直接交予虞芝:“這是其中一枚白弋令的消息,算是妹妹來喝我這杯茶的贈禮。”


    “倒是大方。”虞芝接過錦囊,並不拆開,反而站起身來,“多謝款待,告辭。”


    聞雲歌也不留她:“阿虞妹妹慢走。下次再見之時,且把身邊這位妹妹告訴我認識認識。”


    他微微倚靠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淺粉色的袖口搭在一旁,因著舉杯的動作,衣袖滑落下來,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瞧著頗有幾分風流倜儻的味道。


    段清突然被點名,抬首間猝不及防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眸子,想到方才這人對自己輕輕眨眼的那一幕,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飄紅,匆忙回頭,跟上師姐。


    隻是仍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謝朝兮在一旁扶了她一把,興許連台階都要踏空。


    就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久,一名淺緗色衣衫的女子緩步走到聞雲歌身邊,俯身道:“公子,真要將白弋令贈給她?虞姑娘瞧著空負美貌,並無實能。”


    這虞芝的事跡她早有耳聞,比她的天賦更加耀眼的是她的容貌與家世,據傳她的金丹修為都是靠丹藥堆砌而成,空有個花架子罷了。何況修道之人,便是貌若天仙,修為不夠,又有何用。甚至她身邊帶著的那一男一女,修為這般低微,連他們山莊的看門奴都不如,又怎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聞雲歌合上雙眸,放在穿花琴上的指尖倏然用力,琴弦隨之斷裂,嗡鳴聲突兀在樓中響起,似是對女子言辭不敬的不滿。


    那女子臉色一變,跪倒在地,不敢再胡亂嚼舌根:“公子恕罪,是曼奴言辭有失,請公子責罰。”


    端坐在上方的男子卻連眼皮也不抬。他的音調低沉,如同情人之間的低聲私語:“曼奴,這世上,哪有一位絕色佳人,是柔弱無骨的呢?”


    -


    回到他們落腳的客棧,虞芝才打開那枚錦囊,裏麵是一張撒著金箔的竹宣紙。


    展開卷起的紙條,上麵寫著四句話。


    ——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邊星。


    “師姐,這是什麽意思啊。”段清一臉苦色,看到這種寫成詩句的東西感覺頭都大了。


    她小時候沒有機會習書識字,但是到了絳霄峰之後,那些心法秘訣都是寫在書上的,她不得不在師兄的教導下開始認字。


    但也隻停留在認識的水平罷了。道法什麽的還好說,她即便再不理解,師兄多講幾遍,加上她自己還能在修煉的時候嚐試,練著練著也就會了。可讓她去看這些文縐縐的詩文,實在是太過為難了。


    擔心師兄會突發奇想考校她最近有沒有念書,段清連忙找了個借口,溜回自己的屋子,讓師兄師姐慢慢思索。


    虞芝見到這首詩,眉頭微挑,目露了然,顯然是知曉詩中所指為何。


    “虹霓山莊的消息啊……”她的指尖翻動,這張紙片便被繞雪絲分成湮塵,碎在空中,連初始的痕跡都未留下。


    也不知曉,聞雲歌一個終年待在南洲的人,是如何對北洲這般了解。


    虞芝對他並無多少情誼,甚至因此而隱隱有了幾分警惕。


    她的唇角勾起,取出那塊白弋令放在手中把玩。


    那就讓她看看,虹霓山莊到底有多少本事。九轉仙蓮,究竟能被誰收入囊中。


    第25章 如此良辰美景,可莫要辜……


    她分明是將聞雲歌置於敵人的地位,但這對著玉牌的笑意落在謝朝兮眼中,卻被當作是她惦記著贈她玉牌的那人一般。


    何況,他們似是早已相識,言辭之間又是那般親昵,以兄妹相稱,將他分隔在外,無論如何也無法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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