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虞芝轉而看向謝朝兮,怕師兄因她而受責備,段清連忙道:“不怪師兄,他阻止過我了,是我一意孤行。”


    聽她口中用詞稀奇古怪,虞芝心中怒意已然消去,卻還是對謝朝兮道:“連個小姑娘都攔不住,要你這個師兄能做什麽。”


    說著摸上段清的手腕,探查她體內經脈的靈力。


    確定她沒什麽大問題,虞芝才鬆開手,叮囑道:“你呀,修煉時急急躁躁,底子還沒打好就要去試道法了怎麽行,還是要循序漸進。”


    段清也知曉自己的毛病,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承諾不敢再犯。


    虞芝又交代了幾句修煉時的要點與忌諱,難得一見的有耐心。


    就在氣氛和諧,三人融洽之時,一道聲音傳來。


    “虞芝,你難道不知曉今日是什麽日子?”尹珝氣衝衝走過來,手中還拿著破陣的法寶,連名帶姓喊她。


    “吵吵鬧鬧的,師兄,可別驚了我池子裏的水蓮。”虞芝口氣不善,將尹珝看得還沒身邊的靈植要緊。


    尹珝走到她麵前,像是想要將手中的東西摔她麵上。氣勢洶洶的模樣惹得段清與謝朝兮不由得往前跨了一步,意圖隔開他與虞芝。


    虞芝卻抬手輕輕按住他們的肩,將當在自己麵前的二人分開,直麵尹珝,毫無懼怕之意。


    “宗門上下都在商量北洲秘境之事,你竟在這躲著?”尹珝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虞芝還有幾分不適應。


    北洲秘境即將開啟之事她自然早已得到消息,但這事她自有打算,何況平日裏宗門那些事她何時參與過?


    她是真看不懂尹珝了:“尹師兄,你莫不是吃錯了藥。可要我師弟給你幾顆清心丹醒醒腦子?”


    尹珝卻少見的沒接她的話,而是又叫了一回她的名字:“虞芝,你知曉那些人背後都怎麽說你的嗎?”


    “嘴長在他們身上,你是要我將他們的舌頭拔了?”虞芝佯裝思考道,“倒也不是不行。”


    那些弟子對她的議論她從小聽到大,無非是她懶惰成性、驕奢放縱、欺壓弟子,又或者是她分明修為上來了卻不願為宗門出力雲雲。可虞芝不明白尹珝為何突然為她抱不平,分明他自己才是看她最不順眼的那個。


    “你!”尹珝真是見不得她這副模樣,口不擇言道,“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虞師祖對你的溺愛隻會害了你!”


    他與虞芝相識數年,縱使平日裏針鋒相對,但隻是小打小鬧罷了。可此次北洲秘境並非小事,任憑虞芝這般隨心所欲下去,隻怕她連怎麽死的都不知曉,情急之下竟說出了這番話。


    說完他自己亦有些後悔。他知曉虞芝對自己家人尤為看重,尤其是她早逝的爹娘。雖然沒見過她與虞師祖相處,但以後者對她的疼愛程度來看,想必也是極為重要的親人。


    隻是話已說出口,加上他本就是為了虞芝著想,也不好再拉下麵子道歉。


    聞言,虞芝卻朝他揚唇笑了笑,手指勾起,讓他靠過來。


    她的雙眸刹那間流光溢彩,像是盛滿無數光點,令尹珝毫無抵抗的念頭,向前跨了一步……


    一隻手輕輕落在他背後,繼而用力一推。


    迎麵而來的是冰涼的池水,還有水蓮根莖的泥土腥味。


    尹珝甚至沒來得及用靈力護體,猝不及防被嗆了幾口水,瞬間清醒過來,又是懊惱方才被蠱惑的自己,又是氣憤虞芝將他的好心當作驢肝肺,恨恨瞪了虞芝一眼,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個洞來。


    見他頭上還頂著片荷葉的狼狽模樣,虞芝偏了偏腦袋,笑得花枝亂顫:“師兄,你這樣子,才對嘛。”


    方才那種關心她的態度,可真是……令她惡心。


    第22章 紅色是師姐的顏色呀!


    將隻會放狠話的尹珝打發走,虞芝估計著時日,也的確該啟程去北洲一趟了。


    七洲之中,各境不同,差異甚大。東洲山林聳立,南洲鳥語花香,西洲荒漠連天,北洲積雪皚皚。


    最要緊的是,北洲修士大多嚴肅,遠不如東洲與南洲風氣開放,對宗門弟子與散修態度差別極大,幾乎沒個好臉。


    太清宗名滿修真界,頂著它的名頭去北洲不是難事。可此次虞芝並不打算與宗門其餘人同行,自然也不會用太清宗的名號。


    白弋秘境地處北洲,由萬劍宗看管,開啟時間由萬劍宗所定。但萬劍宗能決定時間,卻不能獨攬名額,是以其餘各大宗門亦會分到幾個。


    尹珝所說的“商量北洲秘境”之事,便是指安排宗門弟子,分配名額。秘境統共能進不過百人,各宗門分些,太清宗手上估摸也就十數個。


    依著虞芝的年紀與金丹修為,若是她想要,倒是輕而易舉。隻是若是頂著宗門的名頭前往秘境,秘境中所得之物便必須都交予宗門,待掌門重新分予眾弟子。


    她自然不願,因此便打算以散修的身份前往,去北洲爭奪那十個散落在外的秘境名額。


    隻有這般,她才能將那件她勢在必得的寶物據為己有,收入囊中。


    她原本準備獨自前往,但考慮到謝朝兮說不定能派上什麽用場,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將這人一起帶上。


    絳霄峰一共住了三個人,兩個都要出遠門,還不一定多久回來,段清哪能同意。


    “師姐,你就帶我一起去吧!”她抱著虞芝的手臂開始撒嬌。


    “這能進白弋秘境的修士最少也要築基期,你剛剛辟穀,去了那兒,我怎麽顧得上你?”虞芝不讚同。


    “可你和師兄都走了,我一個人在絳霄峰上,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段清眼淚汪汪,“那我不是叫師姐師姐不應,叫師兄師兄不靈?”


    見她這般可憐,謝朝兮也出言勸道:“師姐,就帶著阿清一道吧。我會照看好她。”


    這樣一想,虞芝也擔心宗門裏那些不長眼睛的當真會欺負段清,那些弟子最是眼高於頂,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段清又不夠機靈,還是將人帶在身邊的好。即使到時她入了秘境,也能托人照顧一番。


    就這樣,三人同行北洲算是定了下來。


    但去之前的準備卻複雜了許多。


    若是隻有虞芝一人,她常年四處跑,戴著儲物玉鐲就能離開。即便後來加了個謝朝兮,她也沒打算為他多做什麽,缺了什麽到了北洲再說便是。


    可此時要帶一個辟穀期的小姑娘,那厚衣裳得備上幾套,補氣丹更是不能少了,還得多準備些護身符籙與法寶。


    左右沒事,她幹脆帶著段清去山腳下的鎮子裏逛兩圈,順便讓謝朝兮也跟上。


    清陽鎮人流如織,大多是來此買東西的修士。也有散修會在街邊擺攤,買些自己煉製出來的靈器或是丹藥。


    段清跟在師兄師姐後頭,一顆腦袋忍不住東看看西看看。以往她經過這些地方的時候,連活下去都成問題,眼睛更是不敢多往旁邊看,生怕將別人的東西看壞了,自己沒法賠。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拉著虞芝的衣角,眼底露出幾分欣喜。


    眼前是雕欄畫棟,店鋪裏頭的華服輕紗琳琅滿目,五顏六色的布料更是令人目不暇接。虞芝停下腳步,領著人進去:“時間不多,這鎮上也隻有這些東西,往後師姐帶你去南洲彩雲閣,那兒的衣裳才配得上我們清兒。”


    她這話說得直白,將這清陽鎮上第一的成衣鋪子貶得一文不值,那店家的小二卻恍若未聞,帶著張笑臉迎上來:“虞道君大駕光臨,小店可是蓬蓽生輝,今日新進了南海雪鮫絲,製成的衣裳既有華美流光,又堪比低階防禦法寶,道君可要看看?”


    “拿來給我師妹看看。”虞芝將手中的靈石袋交給段清,“選你喜歡的。”


    相處這麽久,段清也不扭捏,接過靈石袋就跟著小二去看衣裳,虞芝不願和謝朝兮幹站在原地,也四處轉了轉。


    這千衣閣雖隻開在鎮子上,但畢竟頭頂太清宗,衣裳也並不是真如虞芝所言那般寒酸,多少有幾件值得入眼。


    可也隻是值得入眼的程度罷了,虞芝是一件也沒看上。


    “師姐,你看!”段清手裏舉著條月華白的煙紗裙,與她此刻身上試著的那條模樣相似,“師姐和我穿一樣的,好不好?”


    虞芝接過衣裙,打趣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們去北洲,終年飄雪,這一身白,我們阿清可別走丟了呀!”


    段清沒考慮這麽多,聞言,她皺眉看向身邊的那件素白的男子成衣,有些失望:“我還給師兄也買了一件呢……”


    虞芝將手中的衣裳收進儲物鐲,拉過她的手:“白的也沒事,師姐回去給你畫上陣紋,在雪裏會發光的那種,讓阿清能一眼就被看到。”


    “真的嗎?”段清喜笑顏開。


    “當然,阿清想要什麽顏色的光都可以。”


    “要紅色的。”


    “為什麽呀?”


    “紅色是師姐的顏色呀!”


    ……


    段清是頭一回逛得這麽自在,興奮勁下也下不來,帶著她的虞芝自覺這輩子就沒操過這麽多心,最終又扔了個靈石袋給謝朝兮,讓他陪著段清逛完,自己則是拿著三件衣裳回去在上頭折騰陣法紋路。


    她和謝朝兮的倒無所謂,把匯光陣畫好就行。可段清的衣裳上頭還得添上防禦的陣法,不能草草了事。


    指尖的靈力沿著蜿蜒的圖案穿過,璀璨的光不時亮起,紋路逐漸變得清晰,一道道細致而又繁雜,繼而發出一陣耀眼的光,沉入布料之後,如同皎皎月光一般在這身衣裙之上。


    【你得了寶物也不用,我真不知曉你費心費力是為了什麽,真是玩物喪誌。】那聲音對她悉心作出的陣紋大肆點評,十分不屑。


    虞芝手下的動作不停:“總之我不會給謝朝兮,收收你肚子裏的鬼心思。”


    【我是怕你今後死了,這好容易到手的寶貝都便宜別人了。】


    “你還沒發現麽?”虞芝望著手中已然製成的衣裳,聲音如同呢喃一般,“我那個夢,早就變了啊。”


    在夢境裏,她根本沒參加雲河試煉,更別提找到雲根之水。而現在,她不僅得了雲根之水,有了九轉仙蓮的消息,甚至還在登雲會上多收了個小師妹,這一切都與夢境不同。


    “我甚至覺得,那個夢,除了謝朝兮是天道這一點,其餘都是假的呢。”她輕輕問道,“你說呢?”


    那聲音沉默許久,才道:【那可是你的命數!】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可能是真,也該讓她懼怕才對。


    “是麽?”虞芝輕笑一聲,不與他爭。


    不知過了多久,低低的聲音在屋中響起:“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屍骸覺後疑。若是當真身死道消,倒也是個不錯的下場。”


    第23章 千音三百調,半曲一人歌……


    北洲常年寒涼,連日光都不明豔,天色如同被沾著汙漬的水洗過,時常陰陰暗暗,蒙著層灰。


    清霜城內,許是當地人早已適應了這兒的氣候,街道上人流不少,打扮各異。裹得厚實溫暖的大多是凡人,一襲單薄道袍的則是修士,可謂一目了然。


    唯有三人格外引人注目。他們皆披著織錦雲緞鬥篷,肩頸上被不知是什麽妖獸的皮毛裹了一圈,華貴異常,看起來像是十分怕冷的凡人,可周身環繞著的靈力又證明著他們修士的身份。


    北境中人最是直爽簡單,不愛繁雜俗物,一切行事都從簡。沒靈氣沒修為的就穿厚些的衣裳,能禦氣護體的則是十年如一日地穿著單一的道袍,從未見過分明有修為卻學著凡人打扮、靠衣物禦寒的人。


    隻消一眼,這三人外來客的身份便已定了。


    他們正是虞芝三人。


    “師姐,我感覺他們好像都在看我們。”段清悄悄扯虞芝的衣袖,小聲道。


    “讓他們看嘛。”虞芝滿不在乎,隨手將兜帽放下來,露出白皙精致的麵容,“我們這般容貌,豈有不許旁人看的理?”


    “師姐,為了白弋令,還是低調行事穩妥些。”謝朝兮出言勸道,試圖讓虞芝將兜帽戴回去。


    虞芝哪是這般聽話的人,她直接抬手,將一臉為她考慮的謝朝兮的兜帽也摘下來:“我們這副打扮走在這兒,早就入了不少人的眼了。”


    數百年前,白弋秘境的名額隻歸屬各大宗門所有,直到有一年,一名為顧景的散修橫空出世,將所有散修聚集起來,號稱“散修盟”,上萬人殺上萬劍宗,血戰三天三夜,最終雙方傷亡慘烈,無奈握手言和。也正是憑借鮮血與白骨,才讓萬劍宗不得不調配出十個名額出來分給散修。


    隻是散修畢竟帶了個“散”字,並不如宗門那般有凝聚之心,名額到手後便開始內鬥,數千人為了十個名額打得不可開交,令本就大傷氣血的散修盟雪上加霜,實力大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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