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他通過諸星島考核,第一次下山曆練。那時的他意氣風發,莽莽撞撞,對整個修真界有過絢麗斑斕的暢想。沒想到,給他這張白紙塗上第一筆色彩的,不是驚悚刺激的冒險,也不是突破極限的收獲,而是一個女子。


    一個巧笑倩兮的女子。


    舒愉說,她見他第一麵就喜歡他。他何嚐又不是呢?


    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對她的情意,要比她對他的,持續得久的多。


    起碼,直到此刻,他心中的情意一點都未淡去,反而日久彌深。


    除了隱藏在暗處的機關陣法結界,問天宗的內門建築看起來,和外麵的那些普通居民建築也沒什麽不同。


    “你住哪裏?”舒愉問道。


    路景聲本可以自己過去,但他私心想多陪舒愉一會兒,便道:“蘭閣那邊。”


    舒愉垂下眼簾,道:“走吧。”


    兩人經過議事殿,剛好遇上從中走出的幾人。


    除了舒歡,還有問天宗另一位副宗主傅溶玉,以及諸星島大長老柳逢。


    舒歡沒想到舒愉這麽快就回來了,麵上稍露詫異。


    柳逢本摸著自己的胡須,認真聽傅溶玉說話,驟然看到站在一起的舒愉和路景聲,他臉色一變。


    他眉毛擰在一起,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事物,沉聲道:“景聲,過來。”


    路景聲不明所以,還是恭謹地走了過去。


    舒愉滿不在意地對柳逢一笑:“柳長老,好久不見。”


    柳逢隻裝作沒聽到,又哼了一聲。


    舒愉又道:“姐,溶玉,你們忙,我先回去休息。”


    沒等兩人反應,她便閃身離開。


    路景聲本想好好道別,這下隻能遠遠看著舒愉的背影,臉上的失落怎麽也掩不住。


    看到他這副作態,柳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礙於舒歡和傅溶玉在場,他未出聲,隻在心中罵道:“真是妖女。”


    舒歡道:“也請長老先回去休息,剩餘的事我們明日再議。”


    柳逢作了一揖,用眼神示意路景聲和他一塊離開。


    走在路上,柳逢的臉已凍成了冰塊,一向機敏的路景聲卻一直沒有注意到。他氣憤地咳嗽一聲,路景聲才找回了神智:“師父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你認識那妖,那舒愉多久了?”柳逢盯著他道。


    路景聲悵然道:“六年了。”


    柳逢眼中似有利劍,厲聲說道:“我不許你再和她往來。聽到了麽!”


    “為什麽?”路景聲下意識問道。


    “我們諸星島的天才不能都栽在她手裏!”柳逢咬牙切齒,“再讓我看到你和她往來,你就當沒我這個師父。”


    原來,舒愉喜歡過的諸星島之人,不止他一個麽?


    天才?他此前怎從未聽說過?


    柳逢的神色明顯不好,路景聲不敢再觸黴頭,隻點頭稱是。


    舒愉回到獨屬於自己的院落中,小花園整潔幹淨,一看就是有專人打理過。


    她喜歡各種各樣的植物,此刻它們都生長得很好,凜冬已過的喜悅盡顯。


    舒愉在房間中翻箱倒櫃,試圖尋找一些有趣的玩意,回頭帶給晏采玩。


    晏采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古板,她就越想要用這些凡人稚子才會喜歡的東西勾他。


    敲門聲響起,感受到舒歡的氣息,舒愉便道:“進來。”


    “你在找什麽?”


    “沒什麽,隨便翻翻。”舒愉道,“姐姐找我何事?”


    舒歡:“你的事已完成了?進展為何這般迅速?”


    “最近我在陣法和自身修為方麵都有所突破。”舒愉道,就喝了點晏采的血,她的修為便隱隱有向上的趨勢。


    舒歡一臉深思,直接問道:“那個諸星島的弟子,你把他拐進山門裏去了?”


    “哪有?不是他。”舒愉摸了摸鼻子,“姐姐你就別問了,我又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舒歡輕輕瞪她一眼:“行行行,我不問。你此番回來,準備待多久?”


    舒愉想了想,“一兩天吧。”


    晏采還等著她呢。雖然他可能表麵上不太樂意見到她,但舒愉總覺得他隻是嘴硬。


    各色男人的心思,她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舒歡拍她腦袋一下,不滿道:“最近各處都不太安穩,你給我小心點。”


    “放心吧姐姐,當年那麽艱難我們都捱過來了,我可是很惜命的。對了,之前你來看我那日,溶玉把你喚回來,所為何事?”


    舒歡神色一正,“宗門內有細作。溶玉本來針對那人設下一局,卻叫他給跑掉了。”


    舒愉:“那人的身份有什麽線索嗎?會不會是魔修?”


    舒歡微愣:“為何這樣說?”


    舒愉嚴肅道:“我之前在文星鎮上碰到一魔修正在害人,隨手就將他殺死,因為什麽都瞧不出來,我就直接將他屍體化掉了。”


    舒歡也已經許久沒看到過魔修了,沉吟道:“莫不成是北部魔宗派人南下了?天罰越來越勢微,還真不好說。不過,也有可能是修真界本土人士,隻是不知從哪兒習得了魔靈界的修煉法門。按照之前的跡象看,那個間諜,應當不是魔修。”


    她看著舒愉,認真道:“碰上魔修,要盡可能小心,特別是北部魔宗之人。他們人數雖少,但每一個都是從刀光劍影中拚了命才能活下來的,實力不容小覷。”


    “我也不是那三歲小孩,這些道理我自然懂得,姐姐莫要擔心。而且,我們也是很拚命很拚命才能活下來的。”舒愉笑道。


    舒歡點點頭,“那我先回去。”


    “嗯嗯,姐姐慢走。”舒愉含笑目送她推門離開。


    舒愉拿出之前買的瓷娃娃,食指點了點他的臉頰,小聲道:“你啊你,有沒有想我?”


    娃娃依舊是那頭大身子小的樣子,臉上表情雲淡風輕的,讓人看不出喜怒。


    “看來你沒有想我,但我卻是很想你呢。”想到晏采那清雋秀美的臉,冰冷柔軟的嘴唇,生怕她玷.汙了他卻拿她毫無辦法的樣子,舒愉隻覺得心癢癢。


    她念叨完,開始在床上打坐修煉。


    之前嚐了點晏采的血,她還沒有好好吸收一番。此刻觀察自己的身體,竟發現了異樣。她那繁花似錦,玄瑜草遍布的識海中,竟然多出一株小苗,極小極小的苗子。


    舒愉觀察半天,也看不出是什麽品種。她隻能察覺出,這不是有害的變化。


    修煉一途的艱辛之處,就在於每個人都隻能自己探索。前人固然可以指導,但他們的經驗也終究有限,隻能針對於修煉的大方向。而每個人具體的修煉情況都是截然不同的。


    舒愉知道那株小苗無害後,便不再管它,以後機緣來了方能知曉這究竟是什麽。


    她專心打坐調息,運行功法,煉化晏采的血,鞏固自身修為。


    不知不覺中,以至深夜。


    她剛準備結束修煉,就感知到有人靠近她的院落。舒愉睜開眼,沒隔多久,就聽到路景聲的聲音:“愉愉,我可以進來麽?”


    第8章 重溫


    舒愉眉頭微蹙,但還是沒有拒絕,“進來吧。”


    門緩緩推開,露出路景聲那張俊朗的臉來。他知道自己攜著一身寒氣,便使用靈力在體內遊走一周,將寒氣驅逐,對舒愉道:“我本來隻想在外麵陪你一會兒,見你屋中還有光亮,所以才出聲打擾。”


    舒愉:“你怎麽知道我住哪兒?我姐姐告訴你的?”


    路景聲點頭。


    見他站在門口,也不敢坐下,舒愉似笑非笑:“你都敢進屋了,在那站著做甚?”


    少年最會順著杆子往上爬,聽到舒愉這番言語,便搬了根椅子,坐到舒愉床邊,一雙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愉愉,從前,你也是最喜歡這個時候進我屋中來的。”


    路景聲的眼神純淨,明顯還沒想歪。舒愉倒是回想起,他在與同伴曆練的時候,她跟了他一路。白天倒是沒做什麽,等到晚上,她就會溜進他的屋中,同他歡好。


    少年人雖然害羞單純,但也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熱情。他白天除妖伏魔,本是疲倦至極,夜晚見到她來,就又能恢複小樹一般生機勃勃的模樣。路景聲的情意滾燙而赤誠,毫無保留,舒愉就在那樣的一段夜晚裏,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極樂。


    見她出聲,路景聲伸手在舒愉麵前揮著,“愉愉?”


    明明舊人已在眼前,舒愉卻覺得有一絲莫名的悵然,“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路景聲低垂眼眸,眼簾輕顫,緩緩道:“明天我可能就會離去了。此番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所以,我想問問你。”


    他抬起頭,看著舒愉:“你當初,為什麽突然就不要我了?”


    “你是來向我表達你的怨懟之意的嗎?”其實舒愉看得出來,路景聲對她沒有一絲不滿。所以她才好奇,他怎麽能在毫無預兆地被拋棄之後,還這般毫無芥蒂地訴說對她的情意、


    聽得這話,路景聲一急,連忙搖頭道:“不是的,我怎麽可能會怨你呢!我,我隻是不知道,我當年哪裏做得不好,哪裏惹你生氣了,你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給我……”


    說到最後,他低下頭,不想在舒愉麵前暴露自己失態的表情。舒愉,一向是隻喜歡看他笑的。


    就像一頭受傷的小花鹿,在她麵前倔強而難過地舔舐自己的傷口,在她的心湖中攪動。她歎了口氣,道:“你沒做錯什麽,是我的原因。我隻是突然失去了新鮮感而已。”


    路景聲心神一震,抬起頭,滿是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他此刻寧願自己是做錯了什麽,他還年輕,他有的是機會改正。平白無故的厭倦,卻是他最無從下手的。他想挽回,都沒有了任何可能。


    他嘴唇輕顫,試圖揚起一抹笑,竭力道:“不,都怪我,是我太無趣,沒能留住你。”


    他試探著握住舒愉的手,就像瀕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愉愉,我們已經分開了六年,有沒有可能,讓你重拾了一點新鮮感?我可能,和以前也不完全一樣。或者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改,可以學……”


    路景聲從沒在她麵前這般卑微過。


    少年人鮮衣怒馬,心高氣傲,熱烈而張揚,笑起來的時候,全世界都是亮的。


    她那時最喜歡他那一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態。


    現在的他,卻那麽虔誠地匍匐在她腳下,乞求她的垂憐。舒愉承認,她竟可恥地有一點心動。


    路景聲是她近些年來唯一一個還記得住的情人,也是唯一一個,在分別之後還能再遇見的人。


    一向不喜歡回頭的舒愉,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心中頗為糾結。


    路景聲看出了她的搖擺,他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宛若在沙漠中迷失已久後,尋到了芬芳的綠洲。他不願放過這一點微末的希望,小心翼翼坐到舒愉的床上,以她最喜歡的姿勢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頸間,甕甕地說:“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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