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搭在他身上,繼續閉目休息。


    記憶猶如一團糾結纏繞的絲線,晏采記不太清自己在迷茫之中究竟做了什麽,結合舒愉的話語和神態,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閉著眼睛,慘然道:“我從未想過,副宗主會這般無恥。”


    舒愉眼睛都懶得睜開,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哼了一聲:“我花費這麽多精力幫你療傷,反過來還要被你罵無恥?”


    “下藥也是為了療傷麽?”晏采譏諷道。


    “那是自然。這味藥就是有這麽一點奇怪的不良影響。”


    晏采雙拳緊緊握著,整個人渾身緊繃。


    舒愉隻覺得身旁的軀體一下就僵硬了起來,她坐起身,不滿地看著晏采:“何必裝出這副模樣?仙君你拉著我求歡的樣子,這麽快就忘了?”


    舒愉回味一番,嘖嘖稱讚,摸了一把他光滑的下巴,對他微笑道:“我可是會銘記一生呢。”


    晏采平複著劇烈波動的心神,努力平淡地說道:“無恥。”


    舒愉睜大眼睛,指著自己道:“你說我無恥?既然你這麽高潔,這麽不想被他人侵犯,怎麽不拚了全力同我玉石俱焚呢?仙君你肯定是有這個本事的,無非是你不想罷了。”


    舒愉剛說完,覺得自己這套話語莫名其妙得熟悉。凡俗界那些欺辱無辜女子的牲畜,好像就是像她這般說的,施暴者反而怪受害者不反抗。


    不過舒愉清楚自己一向都是憑著雙重標準行事,晏采也不是那些可憐的女子,便繼續道:“既然是你不想反抗,又怎好意思罵我無恥?”


    她笑盈盈地湊到晏采耳邊,溫柔道:“你不但不反抗,而且你寧願傷害你自己,也不願意傷我分毫。”


    晏采說不過她,索性閉口不言。


    舒愉又一口親了上去,笑嘻嘻重複她之前的結論:“我說過,你沉默時,我就當你在向我索吻。”


    對於晏采來說,舒愉此時的親親抱抱都算不得什麽。當務之急,是鞏固他自己搖搖欲墜的道心。


    他壓下那些無益的雜念,進入自己的識海修煉。


    舒愉搖搖頭,不爭氣地看著他,嘀咕道:“這麽大搖大擺地就開始修煉了?是篤定我不會傷害你?都吃了一塹,竟還未長一智。”


    不過她也確實舍不得傷害他,便又繼續休息。先前給晏采療傷確實耗損了她太多精力,不一會,舒愉便開始酣睡。


    晏采剛進入識海,便察覺到自己的元陽並未被掠奪,不由得一怔。


    他潛下心來,神識逐漸恢複清明,之前的一幕幕逐漸出現在他腦中。


    想到自己對舒愉做了些什麽,他心神一下子掀起巨大的動蕩,識海內的雪山都開始晃動。


    他連忙退了出來,嘴角又溢出一絲鮮血。


    看著舒愉沉靜的睡顏,晏采心中稍稍安穩片刻,很快卻又被更為凶猛的浪潮吞沒。


    他運轉功法努力調息,免得舒愉又用她自己的靈力來幫他,以此為借口,挾恩強迫。


    “難道這真的是我的劫數?”


    清正自持、道心堅定的晏采,生平第一次泄露了迷惘的情緒。


    他抬起自己的手。


    不管他此時表麵上裝得多麽淡然平靜,甚至於連眼神也是古井無波,但他竟克製不了自己身體上的反應。


    他的手,正極細微極細微地顫抖著。


    舒愉醒過來時,晏采仍在修煉。她出聲道:“晏采,別練了,陪陪我。”


    晏采睜開眼,平靜地看著她,就和看一株花一株草,沒有任何區別。


    舒愉看不慣他這個表情,眉毛緊擰,嫌棄地說道:“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裝成這樣還有什麽意思?哼,自欺欺人。”


    “那你想要我作何表情?”晏采道。


    舒愉思考一番,打了個響指,“就普通的微笑吧。我還未見你笑過。”


    “不會。”晏采淡淡道。


    “我幫你。”舒愉兩手放在他嘴角兩側,向上拉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她左看右看,撇嘴道:“不行,真醜。難道你就沒有很開心很想要笑的時候麽?”


    “有也不是現在。”


    看著他這張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舒愉道:“說來也奇怪,我以前喜歡的人都很愛笑,有的如灼灼烈日,有的像春風化雨,都很討人喜歡。你說,我怎麽轉變了口味,喜歡上你這張冰塊臉呢?”


    晏采輕輕蹙眉,“你究竟要禁錮我到何時?”


    舒愉淺淺一笑。她的笑容,絲毫不遜色於她曾喜歡過的那些人。就像料峭寒風中初綻的春花,沒人看了會不喜歡。


    “我曾喜歡過的人,無一例外都喜歡我。我不能讓你破例。所以啊,等你什麽時候喜歡我了,我就放你走。”


    晏采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道:“感情是不能強求的。”


    “是啊。我不強求,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喜歡上我。”舒愉笑吟吟地看著他,嘴上說著甜蜜的話語,整個人都像浸泡在蜜罐子裏一般,和那些懷春的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看起來溫軟而無害。


    晏采剛見到她的那一刻,也被她這樣的模樣所欺騙。


    此刻,麵對她的笑,聽著她的甜言蜜語,晏采已十分清晰,這是一個多麽大的陷阱。


    “不會有這麽一天。”他篤定道。


    舒愉不以為意,道:“那你可以等到修為恢複的時候,我可就困不住你了。”


    晏采不置可否。


    畢竟舒愉完全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阻礙他恢複修為。


    她壓根不是良善之人。


    “怎麽又是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你想想,這段時間以來,我可曾傷害過你?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過就陪我一陣,你很吃虧嗎?”舒愉認真道。


    晏采冷冷地看著她,眼神似是在嘲諷她的無恥。


    “我也沒強迫你陪我睡覺。你先前拉著我求歡,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終究還是沒有答應。還不是怕你醒來的時候不高興嘛。”


    舒愉緊緊抱住他,聲音中有些沙啞,竟好似真的動情,“晏采,你那麽難受的時候我都給你解了,那我現在難受,你該怎麽辦?”


    她的聲音一陣高一陣低,說得含含糊糊,仿佛已難受極了。


    晏采閉了閉眼,冷聲道:“人不是牲畜,不會隨時發.情。請自重。”


    舒愉不滿地嚶嚀一聲:“你怎能拿我和畜類比較?它們會像我這樣愛你麽?”


    她的眼神濕漉漉的,滿眼的情意都快要溢出來了,晏采甫一對上,隻覺得心尖一跳。


    他剛挪開眼,卻又被舒愉固定住腦袋,和她對視,隻聽她道:“就算在極度痛苦之時,情迷意亂之時,你仍記得我的名字。晏采,你為何不敢承認,你是喜歡我的。”


    晏采望進她的眼睛裏,那雙慣會說謊的眼睛,此刻隻裝著他一個人。


    他平複心神,問道:“何為喜歡?”


    舒愉噗嗤一笑,“怎麽和我討論這個。你想和我歡好,我也想和你歡好,這就是相互喜歡。”


    晏采繼續淡淡地問:“你喜歡過的人有多少?”


    舒愉又是一笑,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著他:“你吃味了?他們都是我不會再記得的前塵,你卻不是。你是獨一無二的。”


    這番話不知道她對多少人說過。


    晏采輕嗤一聲,道:“等你先把他們忘幹淨,再來同我說這些。”


    舒愉眼睛倏得一亮,“你喜歡我了,是不是?以前你可從不在意我的往事。”


    晏采給了她一個譏誚的眼神,仿佛她說的純屬異想天開。


    舒愉不理會他的嘲諷,把之前買的那個大頭娃娃放到他眼前,笑道:“你看這是誰?”


    晏采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你看,我可是一直都在想你呢。”舒愉笑眯眯道。


    她一把將晏采撲倒,把娃娃放到他手心,蠱惑道:“你就陪我試試,假如你不喜歡,隨時都可以喊停。隻要你看得開,這種事並不會壞你的修行。”


    見他要說話,舒愉一把捂住他的嘴,繼續笑道:“晏采,我是真的難受。你幫幫我,好不好?”


    晏采靜靜地看著她,眸色幽深。


    舒愉吻上他的唇,手剛放在他的衣襟上,就被他一把握住,“停。”


    第12章 識海


    舒愉鬆開雙手,與晏采認真對視。他此刻的神情也頗為平和,看不出喜怒。


    半晌,她低低地笑道:“你覺得我的話,能信麽?”


    說完,她不等晏采的反應,手繼續之前的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了被她解衣,晏采的神情竟是一點也沒變,不惱不恨,但也絕不是享受。這讓舒愉覺得有些無趣。


    她幹脆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笑道:“我要你為我解。”


    晏采的瞳孔漆黑,就像一汪毫無波瀾的潭水。


    舒愉覆上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指,用他的指尖一點一點。


    晏采終究是有了動靜。仿佛之前的淡然全是偽裝,他在舒愉的動作下節節敗退,終至崩潰。


    他緊閉著眼,聲音有些啞:“別玩了。”


    “這次我還沒給你下藥呢,你就動情了。這是人的天性,沒什麽不能承認的。”


    舒愉滿意地一笑,湊到他耳邊,“你喜歡我,晏采。”


    晏采沉默一瞬,自嘲道:“是我實力不濟道心不穩,才會被你玩弄。”


    他抬起眼簾,與舒愉對視,“和你無關。換個人來,也是如此。”


    “和我無關?”舒愉眉毛一挑,盯著他重複問道。


    晏采仍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一副默認的姿態。


    舒愉有些氣。


    氣極了,她便輕輕一笑,緊貼上晏采的額頭,惡狠狠地說道:“我就要讓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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