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主編道:“稿子近期肯定是不能連載了,但比起停載,千風先生,您……您最近也許不要待在家中比較好。”


    少庭心中正想,怎麽又是這個看著心理不正常的日本矮子,隨即也感到大事不妙。


    賀主編道:“煩請許嫣然女士接電話,她人脈廣,或許能打探到是怎麽回事,也能幫您安排去處——我的經驗是,您需換個地方,換個更加安全的住處。”


    當晚,許家半夜亮起了燈,許嫣然從美夢中被侄子喚醒。本是抱怨打擾她這個年紀的女士睡眠,可謂是罪不可恕,聽少庭說了兩句就睜大了眼,徹底醒了。


    張氏也從房間出來,外麵動靜也吵醒了她,跟著麵色嚴肅的許嫣然,與麵色茫然且無措的少庭,三人下了樓。


    與少庭說過一遍的話,賀主編與許嫣然又說了遍。


    掛斷電話後,許嫣然道:“先去客廳——這日本矮子威脅誰呢!”


    尚未走到客廳,許嫣然轉身,眉頭緊緊皺著,指著自家侄子。這平時總氣質懶散,麵色無悲無喜的少年如今也神色惶惶,流露出了這個年齡遇事會有的神色。


    “把睡衣脫了換上白天出行的衣服,再帶上你的枕頭——”許嫣然說著,轉身走回電話那裏,拿起話筒就撥出了個號。


    少庭滿臉茫然,但張氏此時很聽許嫣然指揮,推著少庭回房間,對他低聲說:“我沒什麽主意,這時候出聲也是亂指揮,少庭,你就聽你姑姑的話。”


    許嫣然那裏:“找萊恩·沈先生……不用叫醒他……確定他在公寓就好。”


    --


    這晚八點左右,沈靈均出了工部局,回家時仍見到望月晴子在日方董事會秘書辦公室的身影。


    他對這女孩並無興趣,隻大概知道她隨哥哥望月三郎來到華夏,平日裏會在工部局做些翻譯工作。


    這女孩似乎是很有語言上的天賦,與她那兄長都能說一口流利地道的中文,連閱讀中文詩歌、散文小說也是不在話下。


    除此之外,也隻是她長得清秀可人,所以工部局中難免有些同齡的男孩討好追求她。不過聽同僚兼好友傑克提過,這姑娘態度上油鹽不進,全是沉默以對,且似乎有些害怕與她兄長之外的男性接觸。


    本來,關於望月晴子此人,他也隻知道這些,也毫無興趣去了解她這個人。


    直到自己的頂頭上司,許嫣然的前夫阿爾托少校,今日與他說起件事情。


    是關於日本當地,有人將千風明月的小說《大道仙途》和《我們的世界》翻譯成日文,並沒有在正規雜誌報紙上刊登,卻是小範圍的個人印刷傳播開來。


    阿爾托知道千風明月正是許少庭,他聽聞此事,隻是在想這樣損害了許少庭的合法收入。


    另有中文小說翻譯成日文流傳,他也一起說了:“這些年來女性地位提高了不少,連華夏這樣封建傳統的國家,外出工作上學的女性都越來越多了。”


    沈靈均道:“教育普及後,不分男女都能上學確實是件好事。”


    阿爾托笑道:“並不是要與你說女性權益,隻是感慨,世界的進程正在加速,同樣加速的還有女性權益的提高,但日本女性地位仍然十分低下呢。”


    沈靈均不明所以,不知阿爾托究竟想說什麽。


    就聽他說道:“翻譯少庭小說的人,在此之前還翻譯了篇,springstory?”


    沈靈均脫口而出:“春風的故事?”


    阿爾托點頭:“以這篇文章為基礎,日本當地興起了個女性權益組織,與以往救助貧困女性不同,這個組織呼籲女性上學讀書,參與社會工作。”


    “不過鑒於他們的女性地位和根深蒂固的思想,杯水車薪罷了,先前還被打壓了一番。”


    “翻譯那篇《春風的故事》的日本作者,後續又翻譯了少庭的小說,不知怎的,如今這組織又有了死灰複燃的苗頭。”


    “並且,普遍認為——”阿爾托道,“這個女性權益組織的領頭人,翻譯者,本人應該在華夏,所以才能如此及時的將小說翻譯成日文在日本傳播。”


    此事與少庭有關,沈靈均放在了心上,且福至心靈般地想起了曾與望月晴子短暫接觸的那天。


    他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女士,散落的文件中被他撿到的那一角,正是裁剪下來的《春風的故事》此文。


    此事在心頭縈繞,下班後離開工部局,見到秘書室望月晴子的身影,沈靈均看周遭不時路過的工作人員,隻能默默離開,另尋機會再找這位女士詢問。


    比如,你將知行與千風明月的小說翻譯成日文,並且為此成立女性權益組織是打的什麽主意?


    至於此事,沈靈均準備明日再告知少庭,他心中是暗暗琢磨,這件事也並非什麽大事,最終應是也撲不出什麽水花。


    正如阿爾托所說,曆史的進程在這些年來格外的加速,隻是將中文小說翻譯成日文,而因此成立的女性權益組織,大概率,或者說,他百分百的認為隻會是曆史進程上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當晚沈靈均洗過澡,換上睡衣上床睡覺。


    如今他裸/露在外的膚色沒有了那種常年不見陽光,陰雨天中養出來的慘白。到了華夏後,陽光照久了,倒也是從慘白進化成了黃白。


    零點過去了一半,毫不客氣的敲門聲咚咚響起。


    沈靈均摸出搶,床上跳了下來三兩步走到門邊,門外人已經喊道:“沈萊恩,是我,許嫣然!”


    他才放下心,門開了條縫,許嫣然已經推門跨步進來。


    沈靈均見她氣勢洶洶一點不見外,無奈喊道:“女士,這大半夜的,我好歹也是個男性——”


    許嫣然巡視著他房間回道:“親愛的萊恩,我第一次見你,是十來年之前,在倫敦的夏日。那時正與你母親聊天,你穿著個短褲,光著腳裸著身子跑進來喊媽媽,所以無論你如今長得多麽高大,可在我心中,你始終是那個光著身子的小男孩。”


    沈靈均忍無可忍的回道:“我沒光著身子,我穿著短褲呢!”


    有人在門口發出笑聲,沈靈均才見抱著枕頭上了樓的少年。


    兩人麵麵相覷,少年麵色緊張且不好意思的問道:“師兄……說來話長,但能否借住段時間?”


    第九十三章 發現沈靈均翻譯小說


    半夜這樣鬧了一通, 沈靈均再無睡意,幹脆端出三杯熱茶,在他這個實在不算寬敞的單身公寓客廳,請許嫣然與許少庭說一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難不成是許家水管炸了?怎麽大半夜來投宿。


    許嫣然牙尖嘴利, 最會說話, 挑著重點, 十分清晰的將來龍去脈說了。


    沈靈均聽完, 礙於對望月三郎此人印象, 並不覺許家對此是小事大作。麵色嚴肅的看向那被日本人威脅了的少年, 結果好笑的發現這人抱著枕頭,腦袋一點一點地如同小雞啄米, 看來是困得不行了。


    許嫣然放輕聲音:“能將少庭托付的的人,想來想去, 你最合適。”


    她有許多滬市好友,也算是頗有權利地位,可終歸都是華夏人。在工部局與日本憲兵隊麵前,滬市的華夏法規如同廢紙,對外國軍人向來是形同空氣般的引人無視。


    那麽,唯有同樣是工部局任職且有英國軍銜的沈靈均, 無論是哪國軍人也都要掂量下,為了個許少庭這不過一寫小說的人,是否要上升到不同國家高級軍官之間的爭執,最終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意氣之爭——


    敢公然侵犯英國軍官住處, 違犯租界對英軍官保護法,實在有瞧不起日不落帝國的嫌疑。


    隻是表麵上不與沈靈均客氣,先斬後奏的就把人帶到了他的住處,以期沈靈均肯幫這個忙。但她心中也知是給人添了個不算小的麻煩。


    即使沈靈均看著與自家侄子關係是真的不錯, 讓她也早就驚訝過,沈靈均這個素來冷漠的人,和自己同樣漠然處世的侄子看著到是有些了少年人的意氣相投。


    但明明都是兩個對周遭人事,很事不關己的人,還真是她不理解男人間的友誼了。


    許嫣然如今賭的是沈靈均對許少庭的友情,若是真的將少庭視作了好友,以沈靈均的品性斷然不會冷眼旁觀。


    沈靈均若有所思,白日阿爾托告知的事情,他未當做什麽會影響少庭的大事。


    今夜所有事情卻如針線般被全部串聯。


    他不得不重新深思,望月三郎的所作所為真的隻是憑個人喜好的肆意妄為,還是他做出了什麽評估,如今已然要上升到……國家層麵的出手“逮捕”呢?


    “要住多久?”沈靈均麵色鄭重的看著許嫣然。


    許嫣然心中鬆了口氣,這才卸下理所當然的霸氣行經,柔聲向沈靈均道謝。


    待不好意思的要回道,沒有更穩妥的辦法前,怕是都要麻煩沈靈均。


    沈靈均已不等她答複,語氣平和說道:“姑姑不用著急,慢慢想辦法就是。”


    “我本在滬市孤身一人,幸虧有母親托你們照拂,這一年來過的也沒有身在異鄉的孤獨。母親也說不如就住在你們家,但想到許先生職位,我的職位,還是要擔心會不會被人別有用心的做什麽文章。”


    “便最終隻能我一人獨居,也經常感到無趣,要是少庭與我住一塊,就不覺得那麽寂寞了……”沈靈均笑道,“我其實挺高興的。”


    以為這是沈靈均寬慰她,明明是自己給他添了麻煩,還要說的像是他得了什麽好事。心下再次感慨,他的父親十足不是個有道德素質的人,但他的母親真的是將他教養的很好。


    這樣想著,許嫣然眼睛泛酸,連聲說道:“萊恩,你真的是個好孩子……很好的孩子……”


    沈靈均對許嫣然把他當做小孩看的慈愛目光,起了身齊齊站軍姿的寒毛,避開這長輩目光,和許嫣然喚醒少庭,讓他上床睡覺。


    這公寓住所是有間客房,沈靈均住進來後就長久的關著門,如今落了層長達一年的灰塵。大晚上的掃除也不現實,就讓少庭去主臥與沈靈均擠一張床睡覺。


    許嫣然不再留宿,樓下司機還在等她,張氏留在住所照看珍珍,她確定了沈靈均會好好照顧少庭,也就還算是安心的回家了。


    隨意披著件外套,一路送人下樓,目送許嫣然上車離開,沈靈均才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頭。直到上樓進門,回到自己房間,他還在想這因“小說”接連引發的各種事件,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望月兄妹,他們究竟對少庭打的是什麽主意……


    推開自己臥室門,床頭台燈亮著暖黃光芒。


    抱著膝蓋打瞌睡的少年勉力撐著精神,在光影中看著更纖細狹窄了圈身影。


    他支著腦袋困呼呼的說:“師兄,你回來啦。”


    沈靈均忍不住笑,笑容極其地輕微,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笑。


    上前從床上拎走了個薄毯,滬市是漸天的變熱,他身體素質極好,薄毯也就夠用了。


    沈靈均說:“睡吧。”


    少庭打了個嗬欠往裏挪了挪,單人床,真的是要兩人擠一塊了。


    就見沈靈均轉身要離開,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抓他,隻抓住了外套衣角,沈靈均還是停了腳步。


    少庭問他:“你去睡客房?可是不都是灰塵嗎?”


    沈靈均盯著他抓住自己外套的手,道:“我去睡沙發。”


    少庭強撐著精神說:“我去睡沙發,本來就打擾你了——”


    話未說完,比他大出一圈的陰影將他整個人罩著。


    沈靈均已站在床前躬身,摁住他的肩膀清晰說道:“少庭,這個點早就該睡了。不要再因為爭論誰睡沙發這件事,浪費彼此時間了。”


    少年啞然無聲,沈靈均利索自然的把他拽住的外套脫下,再理直氣壯不過地披到少年肩上。


    臨走前,猶豫不過兩秒,就上手摸了把那顯然情緒低落的少年腦袋。


    齊耳的短碎發從指縫掃過,少年抬頭瞪著眼睛瞅他,沈靈均笑了。


    “我不是安慰你姑姑,也不是安慰你。”沈靈均說。


    少庭就見這人轉身離去,帶上門前最後輕聲但卻真實的說道:“你能來這裏一塊住著,我很開心。”


    --


    初來乍到個陌生地方,本以為會睡不安穩,又被沈靈均帶上門前說的話,聽進心裏了,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心跳倒是那瞬間比大腦反應還快,立即跳動的快了幾分。


    具體來講,少庭感覺很不好意思。


    躺在床上又想遠了,沈靈均這麽會說話,要是碰到喜歡的女孩,幾句話估計就能把小姑娘拿下。


    也不知道他會喜歡上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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