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時的動作便遲緩下來,他的呼吸也難以抑製地粗重。


    他抬起頭,看著女孩已經瀲灩如水一般的眼,以及眼尾無法忽視的、意動的潮紅。


    車身仍在晃,窗外的景物仍一幕幕往後退,馬夫的鞭聲仍一聲聲地響。而他們在擠滿貨物的狹窄空隙,做著所謂仙宗名門師姐弟本不該做的事。


    他歎了一聲,懲戒般地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接著伸出手,幫她攏好了衣領。


    清清抬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這就沒啦?”


    裴遠時咬牙道:“師姐還想如何?”


    清清便撇了撇嘴,她用鼻尖去蹭他的,低聲抱怨:“真小氣。”


    裴遠時的眼神便又深了些:“萬一突然有人來……”


    他的話沒能說完,清清抬起下巴,咬上了他的唇。


    她口齒不清地說:“廢話真多。”


    下一刻,她的後腦被人緊扣住,少年低下頭,毫不留情地加深了這個吻。


    舟車勞頓,路途煩悶,隻好這樣逗師弟玩了,呼吸相纏間,清清迷迷糊糊地這樣想。


    確實也很好玩的。即使僅僅是親吻和舔舐,也是讓人樂此不疲的遊戲。


    她覺得很奇妙,為什麽兩個人之間的相觸親昵,可以這麽不厭其煩,這麽循環往複,也能讓她快樂到心顫。


    而看到對方眼中的濕潤和沉溺時,這份快樂便更深了一層。


    如此這般,十來天的路程簡直太好打發。


    在離青州城門還有十來裏的時候,他們向商旅眾人辭行,接著從渡口坐船,又花了兩日,終於即將到達泰安鎮的渡口。


    離開泰安鎮不過兩個多月,卻給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清清站在船頭,看著兩邊連綿如水墨的青山,聽著船槳劃破水波的聲響,舒服得長長歎息。


    此時正是清晨,水麵浮著一層霧,冷不丁地,她想起了今年幫小桃處理水魆之事……也不知道小桃大牛他們如今怎麽樣,離開小霜觀的事應該早就被察覺了,龐裏正可有四處尋找,丹成收到了蕭子熠的傳訊,應當還在觀中……


    前方隱隱約約,顯出了渡口的輪廓,河邊上青磚綠瓦的建築也逐漸密集,這些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物。


    船停了,清清率先跳下岸,她往前走了兩步,又忽而駐足,回頭看向走在身後的裴遠時。


    她狡黠地說:“師弟,你可曉得這渡口叫什麽名字?”


    據她所知,這地方裴遠時隻來過一次,還是上次去江米鎮的時候。當時她便發現這渡口名字起得有些巧,但忘了同他說,他應當是不知道這樁的……


    少年淡淡地說:“清遠渡。”


    清清咦了一聲:“我記得我沒告訴過你。”


    裴遠時說:“從別處聽來的,我在這兒呆這麽久,又不是傻子。”


    原來如此,清清一邊往前走,一邊嬉笑著說:“那你覺得這名字如何?”


    她的暗示太過明顯,或者說這渡口的巧合也十分明顯,所以初來之時,裴遠時在街上聽到旁人閑談說出了這個名字,當時便記在了心裏。


    女孩還不住地回頭,想要聽到他的答案,眼睛裏全身亮閃閃的期盼。


    他輕咳一聲,無奈重複道:“……我又不是傻子。”


    清清滿意地笑了。


    今天不是趕集日,時候也早,鎮上人並不多,他們一路過去沒碰上熟人。清清急著回觀裏,並未逗留,直奔小方山而去。


    山腳的農戶,山腰的竹林,山坡上的野花野草是最茂盛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二人一路往上掠,不消一刻鍾,便能望見小霜觀青灰色的屋脊。


    一種莫名的近鄉情怯之感悄然而生,站在門外,清清反而躊躇起來。


    她扭頭朝裴遠時道:“也不知道丹成把觀裏折騰成什麽樣了——”


    話音未落,門開了。


    二人齊刷刷往裏看,隻見門後麵站著一個墨發白膚的俊秀青年,他穿著身黑衣,嘴角勾著抹意味不明的笑,正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們。


    清清立刻認出了他是誰,雖然上次見麵是黑燈瞎火下的生死相搏,但這人的笑容給她的印象可太深了,又陰毒,又妖冶,像條千年老毒蛇……


    她還未作出反應,老毒蛇也沒有任何動作,一柄劍先破空而來,帶著尖利鳴聲,直直揮向了門內站立著的黑衣青年!


    讓人意外的是,兩個月前還身形鬼魅,出手如風的殺手見到這淩厲殺招,竟是大驚失色,兩腿一軟,往下跌坐,才硬生生避開了這一劍。


    清清當即便回過味來:“你這老毒蛇又在搞什麽鬼名堂?”


    坐在地上的青年恨聲道:“什麽老毒蛇?你這丫頭怎麽專替人亂起名字!”


    下一瞬,寒涼的劍刃便抵在了他喉嚨之處。


    裴遠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


    “你們終於回來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脫兔一般襲來,直直衝向門口正在觀望的清清。清清忙張開手臂,穩穩地接住了這個過於熱情的擁抱。


    來人圓臉杏眼,紮著雙鬟,穿著昆侖道袍,不是丹成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我改了筆名。


    我剛上初中的妹妹看到了新筆名,她開始叫我秋員外,暈,怎麽這麽好笑


    今天複工,所以來晚了,麽麽大家


    第116章 霜歸(中)


    “師姐,師兄說你上個月就該回來了,怎麽現在才到呢?我日夜盼著你,門口的石階都被坐光滑了!”


    “師姐……那天師兄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我說不知道。他想套我的話,我沒聽;他威逼我,我也沒服;最後他說他可以帶我下山來玩,我就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師姐,我在他麵前堅持了那麽多回合,最後才招了,你不會怪我吧?”


    “師姐,你怎麽瘦那麽多!比我上次見著你還瘦,嗚嗚嗚嗚嗚嗚……”


    “師姐,我……”


    清清伸出手,捏住丹成兩頰上的軟肉,終於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進去說罷,”清清無奈道,“在門口杵著多累啊。”


    “哦哦!好,師姐請進。”丹成連忙鬆開手,把人往院子裏引。


    “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呆了段日子,怎麽就反客為主啦?”清清笑道。


    丹成理直氣壯地說:“師姐的地方就是我的地方。”


    她說完這句話,就要去牽清清的手,一轉眼,卻看到還在用劍指著地上殺手的裴遠時。


    “哎呀,”丹成驚訝道,“你怎麽長這麽高了?”


    裴遠時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丹成欣慰道:“還是這般話少,師姐不會喜歡的,師姐喜歡的是話多機靈的師弟師妹,比如我。”


    清清將手放在嘴邊,努力憋住了笑。


    裴遠時將劍一收,淡淡道:“我會努力的。”


    丹成這才想起關心跌坐在地上的梅七,她衝他問道:“沒事吧?”


    “有事,”梅七的聲音突然異常虛弱,他捂著手臂道,“他剛剛用劍氣震傷了我。”


    清清挑眉望過去,隻見剛剛還笑容狠厲的老毒蛇,搖身一變,作出一副楚楚之態,麵色蒼白不說,眼中似還聚上淚了。


    這是在幹什麽?她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惺惺作態的人,同那夜冷酷陰狠的殺手聯係起來。


    裴遠時將劍柄一提:“我何時用了劍氣?”


    梅七可憐道:“他好歹毒,還不承認。”


    清清簡直大開眼界,她朝裴遠時挑挑下巴:“他那麽想要,就給他來一劍。”


    話音剛落,利刃錚然出鞘,裴遠時手中的劍尖貼上梅七的臉。


    “刺哪裏?”他側過頭問詢。


    清清緊盯著梅七的神色,隻見他勉力硬撐,絲毫不敢動彈,好似真的如案板魚肉,隻能乖乖束手就擒一般。


    她露出一點笑:“劃他的臉。”


    裴遠時手腕一提,一抹,殺手蒼白俊秀的臉上,立刻多出一道血痕,滲出深紅血線。


    梅七顯然吃了痛,卻不見求饒,他雙目泛紅,始終瞧的是在一旁觀望著的丹成。


    “小仙姑,”他咬牙道,“救我。”


    丹成輕咳一聲:“你此前傷了我師姐,如今是你活該。”


    梅七的眼中便顯現出頹然:“丟命事小,毀容事大……”


    丹成猶豫片刻,對清清道:“師姐,可不可以不要殺他?”


    清清早就想問了:“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丹成歎了口氣:“那天,我和師兄來這裏尋你,結果觀裏空無一人。”


    “我們四下尋找,在外麵的山林中碰到了這個人,便同他打起來了……這才知道,他奉命來殺你,而你們生死未卜。”


    丹成垂下頭,用腳尖踢開了一塊小石子,“後來,師兄封住了他的氣脈,他現在同普通人無異,已經不能使出半點武功了。”


    清清問道:“蕭子熠說,你的鐲子被這人弄斷了?”


    “嗯……他叫梅七,”丹成低聲說,“下山之前,掌門同我說……”


    她張了張嘴,十分艱難道:“那些話我不能告訴別人……師姐,總之梅七這條命在我手裏,我拿他還有用處,他現在也害不了人,你可不可以暫且放過他?”


    丹成小心翼翼地看著清清:“等事成之後,要殺要剮,隨師姐高興。”


    清清沉吟片刻:“你說他現在被封了氣脈?”


    丹成猛點頭:“封得死死的,半點力都使不出。”


    清清摸了摸丹成的頭:“那便聽你的罷,我同他的賬以後再算。但是——”


    她拉長了聲調,緩步走到梅七跟前,悠然道:“我有點事想問你,你如今這個樣子,不會要藏著掖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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