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州府別駕染症無法做事,應上書奏報京城,再由天子下旨,是交由長吏暫代,還是重新派人。


    但南陽城離京城遠,且原本別駕便是被軟禁起來的。


    那長吏自然不會上書京城,反而將此事瞞下,若有人問及,隻說自己已經上書,在天子旨意回來前,一切由他暫代。


    旁人聽後自然不會再多想。


    於是就這樣,長吏掌管了整個南陽州府,開始和庫高國的人頻繁往來。


    魏王原還打算叫衛三再調查深一些,多掌握些證據,他們也好多些時間準備,屆時好先將那南陽別駕救出,再謀劃其它。


    他想的是,至少擒住先前在城門處見著的幾人。


    畢竟其中有一個是庫高國比部郎令,想來能問出不少東西。


    可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


    這一日,從南陽城中回來的衛三,告訴了魏王一個驚人的消息。


    庫高國那邊和南陽長吏約好,一月後,庫高出兵往南陽城來,屆時南陽長吏會尋個由頭,讓城中守衛在夜間開放一道城門,讓庫高國軍隊能順利入城。


    待占領南陽城後,庫高國則會等雲滄城內的情況到了無法收拾時,直接出兵,占了雲滄,接著向大恒宣戰。


    兩軍交戰,初戰最重要。


    若是庫高國計謀得逞,屆時大恒這邊還未出兵便已失兩城,對整個大恒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可眼下離庫高國和南陽長吏約定的時間也隻剩一月。


    一個月。


    按照南陽城和經常的距離,就算魏王叫人快馬趕回京城,朝臣和天子也要時間做出決定,究竟如何應對。


    屆時定然來不及。


    可若放任不管。


    隻會讓庫高國計謀得逞。


    魏王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於是他決定去找阿月。


    而原本認真幫著丁先生煉藥的阿月,在見著魏王又聽對方的來意後,沉默了良久。


    就在魏王以為她也沒辦法時,她忽然抬頭,看向對方。


    “王爺,若是全速,讓渭寧城中您的親衛來南陽一月夠不夠?”


    魏王便道:“若讓衛三趕回渭寧,再通知親衛來南陽,日夜兼程,一月是夠的。”


    阿月便又問道:“能否確定庫高究竟是那一日出兵入南陽城?”


    魏王想了想,說了一個確切的時日。


    阿月便說讓衛三即刻動身,趕回渭寧,再和渭寧城中魏王的親衛一道趕回來。


    魏王聞言便猜到阿月是要他的親衛在朝廷作出決定前先將庫高的士兵攔在南陽城外。


    可他略想了想後,便覺得不太可行。


    “我的親衛人數並不多,便是將整個渭寧的人都調來,也無法阻擋庫高的士兵多久。”


    “不。”阿月道,“不是要王爺您的親衛去攔下那些入城的士兵,而是讓您的親衛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將南陽長吏和那幾個庫高國人拿下。”


    魏王聞言一頓。


    “你的意思是……”


    “親衛不用多少,五十足夠。前提是,都要一等一的高手。”


    阿月說著,雙眸之中閃動著耀眼的星輝。


    “隻要提前打亂庫高的計劃,便能讓他們自亂陣腳,屆時便有足夠時間等到京城做出決定。”


    “……妙!”魏王因著她的話而大笑一聲,“妙極!”


    他看著對方熠熠生輝的雙眸,心潮澎湃而難以自抑。


    這個人,他這一生都不會舍得放手。


    第四十五章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四)……


    最終, 魏王聽了阿月的建議,在派人加急往京城送信的同時,讓衛三帶了他的手令趕回渭寧, 調集一部分親衛來南陽城。


    在他的消息送回皇城時,宮中的天子先接到的是先前雲滄別駕上奏的折子。


    在知道雲滄城出現怪症後,天子先是召集朝臣告知此事, 接著下旨調太醫署和尚藥局中人趕往雲滄城。


    因著雲滄別駕上奏之時,城中情況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故而折子中也隻是提了雲滄城中有些人忽然性情大變, 查不出原因。


    這樣的情況說急也不算太急。


    但確實也不足以到讓帝王是十分上心的地步。


    大恒這麽多年, 各地都爆發過怪症或疫症, 但最終都被控製住了。


    而這回雲滄城上書所奏報的情況, 和以往想比,確實不算什麽。


    雲滄畢竟是小城, 查不出原因倒也正常。而太醫署和尚藥局算是整個大恒的名醫,隻要派出去了, 想必很快就能查出結果來。


    將旨意下發後,天子紫宸殿內繼續理政。


    當張彥來回話說若月去了承歡殿, 才出來後, 天子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中的折子, 半晌才語氣平淡地說了句。


    “過會讓尚藥局的人去趟承歡殿,不要讓她死了。”


    張彥明白陛下的意思。


    便恭敬應諾。


    眼下宮中唯一能隨意出入承歡殿的, 也隻有若月姑娘了。


    這是陛下親自下的旨。


    無召誰也不能靠近承歡殿,但若月除外。


    隻要她願意,她可以隨時去。


    而每回她從承歡殿離開後,那殿中已經瞎了雙眼的敏昭儀都會發瘋, 然後瘋了一般地自殘,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樣。


    張彥其實也不是很明白,為何回回陛下都會叫尚藥局的人去替敏昭儀醫治。


    因為跟在陛下身邊,他自然看得出如今的陛下對敏昭儀已經厭惡至極。


    否則先前也不會讓人將敏昭儀的雙眼給……


    但這樣情況下,陛下還是堅持留著對方的命,且在敏昭儀命在旦夕時,不惜用最好的藥將她救回。


    想到這兒,張彥便有些不解。


    但這也不是他能多問的。


    而因著每次敏昭儀發瘋,都是在若月去了承歡殿後。沒人知道若月究竟在殿中做了什麽,陛下也從不深究,隻是一直保著敏昭儀的性命罷了。


    正想著,便見有宮人來通稟,說太後身邊的宮人在紫宸殿外求見。


    正在批折子的天子聞言直接說了兩個字。


    “不見。”


    那來傳話的宮人整個人便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怎麽?”半刻後,發現那人還沒出去,天子便抬頭,沉聲道,“要朕請你出去不成?”


    那宮人便忙告罪,接著想到方才的事,硬著頭皮開口道:“陛下,長寧殿的姑姑說,太後眼下身子不太好,十分想念您,希望、希望能見你一麵……”


    太後病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此事天子早已知曉,因此他眼中沒有掀起什麽波瀾,隻是隨口問了句。


    “怎麽個不好法?”


    那宮人便道:“尚藥局的司醫已經看過了,說是……沒多少時日了。陛下若眼下不見,日後隻怕便、便沒機會了。”


    天子握著禦筆的指尖微微一頓。


    終於放下手中的折子。


    “……當真?”


    “小的也不知道!”那宮人不敢亂保證,畢竟他不是長寧殿的人,“是外麵求見的姑姑說的,小的隻是將她的話複述了遍。”


    張彥聽了全程,接著小心去看上首的陛下,隻見禦座上的天子一隻手握著禦筆,另一隻手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摩挲。而冷峻的麵容上瞧不出一絲情緒。


    讓人猜不透他眼下在想些什麽。


    但身為殿中監,幾乎日日都跟在陛下身邊的張彥知道,早在先皇後去了後,陛下便和太後有了隔閡。


    甚至於太後病重這些日子,陛下去長寧殿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每聽得太後身子哪裏不適,陛下都隻是讓尚藥局的司醫去看,自己極少踏足長寧殿。


    像眼下這種長寧殿的人來求見,陛下直接拒見的事情先前還發生了許多次。


    無論長寧殿的人多言辭懇求,陛下都不會讓他們入紫宸殿,更別提自己去長寧殿了。


    但這回情況又稍微不同些。


    畢竟司醫都說了“時日無多”這種話了,若再不去見見,倒顯得陛下過於冷情了。


    這樣想著,果見原本坐在禦座上的天子忽然起身,將手中的禦筆也放在了桌麵上。


    “去長寧殿。”短短幾個字,不辯喜怒。


    張彥聞言趕緊應了,接著跟了上去,在經過殿門時還不忘交代值守的內侍去備輦。


    剛出了紫宸殿門,便瞧見一個長寧殿有些資曆的老姑姑跪在地上,一副不見著陛下不起身的模樣。


    她顯然跪了有一會兒,也做好了長跪的打算。


    因此乍一見得陛下出來,整個人還愣了愣。


    回過神來後,她張口正要說什麽,卻見陛下越過她,徑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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